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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尘缘 ...

  •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以后日子,玉麟果然依着那晚所言,每过三四日就会主动来陪伴宝儿读书,耐心解答。
      宝儿一直不愿玉麟太早承受压力负担,自小都是她算着时间缠着玉麟游玩歇息。这两年玉麟虽不时会主动邀约自己,但像现在这样除了牙行就是往自己府中跑却从未有过,反倒像是玉麟黏着自己了,不觉迷惑好笑。
      本也担心玉麟会不会太过辛苦,私下悄悄熬夜研读课业。措辞送吃喝突然探望过几次,却见其在牙行主持游刃有余,打点得牙行井井有条,上下人等无不佩服。
      来往客商见其年幼,不少抱着疑惑态度。但玉麟少年老成,处事老练,不卑不亢,纵使有些安心找茬的人客,玉麟亦是平和中藏着隐隐傲气,让人不敢小觑。
      宝儿早非前世不懂人情世故的千金大小姐,见玉麟迎来送往处置得当,宛如自己记忆中那个广州城内最明亮的少年郎,暗暗惊叹。
      正巧这日碰到有人来鉴别玉石,与郝掌柜发生争执。玉麟见宝儿到来略一点头示意,即去处理。
      宝儿暗自打量玉石主人,见其衣料名贵,拇指带着枚翡翠扳指,腰间香囊做工精细,玉佩精美,俨然大富人家子弟。但心中隐隐觉得其人纵使语带倨傲,做纨绔子弟状,总有一股小家子气,一身华丽装饰亦掩盖不了其小心翼翼的气质。知道牙行靠信誉与辩才为生,自不会如前世一般仗势压人,亦不多言,静静坐在一旁等着玉麟处置。
      玉麟客气招呼那人,低声询问郝掌柜详情,那人却好似故意闹事,大声嚷嚷“天下第一牙竟连和田玉也辨认不出,鉴价不明”。店内外众人目光皆被吸引,江父听得喧闹,也自内堂而出。
      九斤二见人闹事,正欲出手,不待玉麟阻止,宝儿已抢先一步低声喝止:“别胡来,现在大家都看着,牙行信誉乃是命根,玉麟自有主张。”江守言闻言一愣,心中不由暗暗称许。
      听完郝掌柜言说,玉麟已明此人来意,微微一笑,正好借此扬名,让人不敢再小觑自己,无事找事。
      扬眉朗声说道:“这位兄台既不服我们牙行论断,江某自当解答此中缘由。烦请兄台将玉石置于软盘中,也请在场诸位做个见证。”来人小心谨慎将玉石放在软盘上,故作不屑冷哼一声。
      玉麟观其手掌肌理粗糙,虽刻意修剪过指甲,但指头表皮厚实,心中已有计较。
      轻收折扇,自盘中拿起玉石,侃侃而谈:“和田玉体如凝脂,质地滋润,精光内蕴,温泽精密,与其他玉石比较质地较重。烦请大门诸位让个空隙,让阳光能透入大堂。”
      众人闻言,赶紧让出位置。只见玉麟单手高举玉石,阳光透射进来,碧绿玉石通透少瑕,笑道:“此玉质地坚实而温润,细腻而圆融,雕工精细,鸟羽分明,确乃一块上等好玉。”
      众人一愣,不明其意。那人闻言大为得意,趾高气昂大声嚷道:“你们牙行少东都如此说了,却只给我的和田玉论价八百两纹银,天下第一牙,不过如此。”
      江守言大急,正待分辨,宝儿知道玉麟必有后文,轻声宽慰道:“江伯父,无需忧心,玉麟自有分寸。”
      果见玉麟轻声一笑,朗声说道:“我却只说这是一块上等好玉,未曾说过这乃和田玉。”那人一呆,强撑道:“这怎么会不是和田玉,你们牙行鉴错价,还敢狡辩。”
      玉麟眼中精光四溢、光华外露,温和笑意下藏着锐气:“烦请诸位安静片刻,江某自能证明。”众人好奇心起,一时间大堂鸦雀无声。
      只见玉麟左手持玉,右手食指轻敲,玉石声音轻洁明了。疑惑之时,玉麟将玉石轻轻放回盘中,一展折扇高声言道:“和田玉敲之其声清引,若金罄之余响,绝儿复起,残声远沉,徐徐方尽,而其他玉则声音轻洁。此玉虽乃上等好玉,但比之和田玉尚逊一筹,阳光透射下仍微微有瑕,音色更与和田玉大相径庭,却乃产自奉天的岫岩玉也。”
      那人还欲争辩,玉麟温和一笑,平和中带着一股傲气,向九斤二一示意,笑道:“兄台如若还觉不服,江某还有个方法可以一试。和田玉利刃刮之不动,如若江某断错,必以十倍价格赔偿于你。”
      九斤二跟随日久,立刻大声在旁附言道:“少爷,我马上去给这位公子找把利刃方便验证。”
      那人闻言大惊,岂敢随意做此尝试,一把从盘中抓起玉石妥帖收好,慌乱言道:“我这玉石如此名贵,岂可任你们胡乱划割,我另外找家牙行论价。”就欲离去。
      宝儿冲着九斤二使个眼色,九斤二心领神会,立马挡在其去路上。只听宝儿笑语宴宴讥讽道:“你家主子却没告知过你,鉴物无误之后尚需支付酬劳吗?”众人抚掌大笑,附和宝儿。那人脸色白一阵红一阵,掏出十两纹银放于柜台,即想绕开九斤二离开。
      玉麟含笑看了宝儿一眼,带着警告笑言道:“兄台如若还想确认此玉,越秀今古牙行亦为同行翘楚,倒可一去。据闻顾少东少年俊杰,弱冠之年即主掌牙行,江某神交久矣,想必定是风雅俊杰一人物。”
      那人不敢再多言,顶着众人笑声匆匆离去。
      众人赞叹玉麟少年英才,纷纷恭贺江守言有此麒麟之子,甚是羡慕。玉麟拱手向众人行礼,谦和说道:“适才烦劳诸位叔伯兄长耽误时间做见证,在下多谢各位。不敢再阻挠各位,尚需鉴物定价者随时欢迎。”说完向着四周团团一诺。
      各人见闹事结束,笑着各自散去,本就在牙行鉴物之人更是信心大增,放心交予伙计。
      江守言见玉麟处事妥妥当当,有理有据,少年人的傲气已知收敛,不将脸面撕破。自己慌乱中还需宝儿劝慰,对其的了解信任,实不如宝儿许多,真愧为其父。
      见宝儿等待多时,暗叹口气,如若玉麟真为男儿身,能得此等聪明贤惠妻子,亦乃江家之福,可惜……
      心中有愧,笑着与宝儿言道:“你等了玉麟半天,不必再陪着我这个老人家,牙行都是些琐事,你俩自行安排既是。”
      宝儿不愿玉麟太过劳累,笑言自己只是送点新作的糕点汤水给玉麟尝尝,不必外出.玉麟嘱咐九斤二看着店堂,向江守言告声罪,将宝儿带至内堂饮茶,尝其手艺。
      转入内堂,宝儿见无外人,笑着挽住玉麟手臂,赞其适才辩才无双,以后必不会再有人敢来寻事。玉麟不动声色将折扇交予左手,以便宝儿牵挽,扬唇笑道:“最后鉴物银两可是你要来的,我的辩才可抵不上宝儿姑娘的伶牙俐齿。”
      宝儿见玉麟取笑自己,撅着小嘴摇晃其手臂娇嗔道:“我还不是为了你端方君子形象,怕你不好意思开口。你做君子,我和九斤二就只有做‘小人’了。”
      玉麟侧头看着宝儿宠溺笑道:“日后我们两家,再不用惧怕会有银钱讨要不回了。”宝儿一愣,即明其意,笑着与其打闹,暗思玉麟自从打理牙行后,反倒似轻松了许多,不再那么迂腐。
      两人说笑着尝试宝儿新作糕点,玉麟想到适才宝儿能识穿寻衅之人身份,眼光精准,日常用功倒没白费,有心从细节教导于她,笑问道:“先前那人服饰华丽,衣服亦与身材吻合,你是从何推断出他只是奉命寻衅的小厮?”
      宝儿不在意随口回道:“凭感觉啊!”玉麟疑惑重复:“感觉?”宝儿见玉麟不明,认真解释道:“对啊,那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小家子味,说话听着怪怪的,感觉就不像富家子弟。”
      玉麟迷惑问道:“难道你一点没注意到他手掌肌理粗糙,指甲新近修剪,并不平整,指头表皮厚实,拿玉石时小心翼翼,完全不像平时盘习惯了的模样?”
      宝儿闻言侧头思考了下,抚掌赞道:“玉麟,你看一眼就能观察到这么细节,他果然如你所说,拿玉石时胆战心惊,就怕碰坏了一般。”
      玉麟扶额无语,苦笑道:“你怎能竟凭感觉就如此轻易下结论,凡事一定要观察于微,万一感觉错了,岂不是授人以柄了?”
      宝儿拖着腮帮笑盈盈看着玉麟,调皮说道:“可是我感觉得出的结论和你一样嘛!”
      见玉麟张口结舌无言以对,甚似幼时被自己捉弄得哑口无言的时候,“噗哧”一笑,情不自禁顺手拿起一块糕点塞到玉麟口中。本想再捏捏他脸颊,见其满脸通红,就不再戏弄他,只调侃道:“又想说我不守礼了?”
      玉麟被宝儿逗弄喂食,见其与自己亲密,心中喜不自胜,忍不住面红耳赤。看她把自己当稚子捉弄,无奈宠溺笑言:“只有你我二人,你如何任性都亦无妨。”
      这下反而是宝儿被玉麟弄得不知如何作答,见玉麟不歇嘴的吃着糕点,护着糕点转移话题道:“你倒是给九斤二留几块,她打小爱吃我做的马蹄糕。”
      玉麟闻言调侃道:“你对九斤二倒比我还上心。”宝儿以为他又如儿时一般吃醋,忍不住捉弄他道:“你怕我又喂他吃东西呀?那等会我试试九斤二敢不敢不听我话。”
      见玉麟愣愣出神,以为其真吃醋又不敢承认,笑着摇摇他手臂嗔笑道:“好了,逗你玩的,待会我叫他自己吃。”却原来玉麟脑中又响起九斤二所言,待其如姐妹一般,难道真无区别?
      压下心中烦忧,嘴角微扬,平和言道:“我是怕你做的马蹄糕太好吃,九斤二待会嫌我吃太多没给他多留两块。”
      二人谈笑一阵,宝儿不愿太过影响玉麟,笑嘻嘻拉着其回到前厅,叮嘱九斤二给他留了马蹄糕就带着彩凤告辞回府。
      此事之后,广州城内江玉麟这个名字渐渐为人所知,同行皆知“天下第一牙”有名天资聪慧、七窍玲珑的少东,不少想借此扬名的牙行亦将心思藏了起来。
      玉麟本就比一般儿郎生得俊秀,何况温润如玉、满腹经纶,这样的少年才俊自然逐渐成为城中小姐们讨论的对象。
      各家下人们均有小圈子东家长西家短,彩凤自不会免俗。听到玉麟成了各家待字闺中千金们口中的风云人物,本着为自家小姐尽忠的原则,不时把听到的茶余饭后闲话告知宝儿,以免有不知量力的人家来抢姑爷。
      宝儿早非前世胡乱争风吃醋的性子,年岁增长后人前与玉麟保持守礼界限,这一世更是收敛了刁蛮个性,却不经意间让自己低调了许多,不像前世那样广州城里各个大户人家皆知城中首富独生女儿任性娇蛮,不敢轻易招惹玉麟。
      听彩凤说起居然还有人家想托冰人探听玉麟口风,九斤二私下聊天说到此事,提及玉麟也是大为头痛,只能对来人提及自己早有婚约,却不便无论上门与否都挨着告知冰人,那倒把自己摆在城中子弟之首了。
      宝儿不由大为好笑,没想到自己太过明白事理,玉麟还能惹上这些莫名桃花。知道玉麟断不会与其他女子订亲,只是自己再如此收敛性子,日后说不定会有不知深浅的狂蜂浪蝶跑来滋扰自己。迟早都要与玉麟说个清楚明白,除他之外自己是绝不会嫁与任何人的,倒没必要在这之前横生枝节。
      平日里往牙行探访玉麟或者与其城中游玩时,就不再遵循约定,有意无意间刻意保持亲密,甚至放话冰人,再敢上江府说媒,钱家就不客气了。玉麟仿佛明白她用意,不但不再将守礼挂在嘴边,人前亦任其挽手亲密,再不抗拒。明里为宝儿刁蛮道歉,私下却窃喜不已。
      冰人们哪还敢再接为玉麟说媒的生意,不过数月,城中首富独生爱女与城中麒麟俊才青梅竹马的消息就传遍闺阁,一时倒叫不少及笄少女惋惜。
      玉麟终少件烦忧琐事,更对宝儿肯亲近自己大感欣喜,却不知她只是帮自己解围还是……想了想,或许等正式接掌牙行,找个机会探探宝儿心意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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