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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殊途同归 ...

  •   剪不断,理还乱,是情愁,
      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轿中玉麟身体挺得笔直,目不斜视。宝儿见他眉头微蹙、嘴唇紧抿、脸色苍白,知其腹痛强忍,却强行维持所谓礼法,不肯放松自己。
      叹口气挽过玉麟右臂,不待玉麟出言,抢先一步说道:“不要给我说守礼,轿中只你我二人,天知地知也管不着我。”玉麟欲诉话语被宝儿提前说破,唯有苦笑。
      宝儿轻轻拭去玉麟额头汗水,看着玉麟眼睛言道:“我已知你这两日腹疼,轿中没有外人,你大可不必强撑。”玉麟愕然看着宝儿,大惊失色,转念想到九斤二不会如此不知分寸,料想宝儿不能知道实情,正欲解释,宝儿却先一步开口。
      “你应承过答应我一件事,现在我已想到要你做何事,你可不准食言。”玉麟未料宝儿居然此时提出要求,无奈点点头,应道:“既已应承于你,绝不食言。”
      宝儿笑笑,牵住玉麟右手说道:“我要你日后不可再骗我。如果再有类似情况,直言告诉我既是,不要勉强自己这么辛苦来迁就我。你不舒服,自然也不会陪我玩得开心,我看着也不开心。大家都不开心,却又何必呢?”
      玉麟不曾想过宝儿要求竟会如此,第一次感到心中悲恸难忍,自己本身就是对宝儿最大的谎言,却不得不如此。愧疚难当,看着宝儿清澈的眼睛望着自己,竟不敢再看,避开宝儿凝视低声应道:“我答应你。”
      想抽回被宝儿握住的右手,却被宝儿握得紧紧的。宝儿笑道:“还有,日后有旁人在时我依你守礼,但是只有我们两人,未作逾礼之举,你再敢搬出各种‘子曰’,那我自会任性了。”
      玉麟一呆,苦笑道:“这可是第二个要求了。”宝儿冲着玉麟甜甜一笑,捉狭威逼道:“那你答不答应。”玉麟心中有愧,抿唇无奈回道:“你既已开口,我岂能不应。”
      宝儿知道从来只要自己略微刁蛮任性一点,玉麟就拿自己没办法,嫣然一笑。玉麟余光瞥见宝儿朱颜璀璨,不禁神思恍惚,心中更是黯然难过。
      只听得宝儿呼唤九斤二回府,九斤二唯一愣神,见玉麟脸色苍白,不待玉麟阻拦,赶紧应是急急唤轿夫转向,心中大石终于落下。
      玉麟低声说道:“你想去南海神庙游玩,不用顾虑于我,我在轿中歇息片刻亦不妨事。”宝儿佯嗔道:“刚刚你才答应不会骗我,这么快就忘了?你脸色如此不好,腹痛强忍,还要坐得一本正经,怎么算得歇息。回去好好休息,身子好了再陪我,不然我也玩不尽兴。”说着说着就想动手帮着玉麟揉肚子。
      玉麟大惊,慌忙拉住宝儿小手,轻呼道:“宝儿,你说过不做逾礼之举。”宝儿知他避讳,也不勉强,嫣然一笑:“那你也不准这么绷着自己,放松一点,腹疼会好受些。”
      见宝儿不再逾越礼数,只轻轻挽着自己胳膊,怕再坚持下去她着恼起来自己应付不了,本也苦撑了半日,确感疲累,轻轻倚着宝儿闭目养神。
      只觉淡淡幽香扑鼻,脑中竟是宝儿含娇带嗔的容颜,只觉宝儿真是对自己刁蛮任性还好受点,现如今任性却是不想增添自己麻烦,更增歉疚,心中彷徨莫名、郁闷难当,不知如何化解。
      宝儿见玉麟闭目养神,知他疲乏,亦只静静靠着他不作打扰。见其眉头微蹙,手指不自觉在自己腿上轻叩,知其心中有事,暗叹一声,玉麟这凡事都爱自己默默承受的性子,终究是改不了。
      轿中一时静寂无声,过得片刻,听得玉麟鼻息声,却原来太过劳累,不知不觉竟沉沉睡去。看着玉麟入睡后终于放下强撑的成人包袱,露出了孩童模样,宝儿不禁轻笑一声,轻轻为玉麟拭去额头汗水,缓缓调整坐姿,让玉麟靠得更舒服一点。
      待得轿夫轻轻落轿,九斤二唤道:“少爷,宝儿姑娘,到府上了。”却听得轿中“嘘”了一声,诧异挑帘,只见玉麟靠在宝儿肩膀上熟睡。彩凤和祥旺见九斤二脸色怪异,忍不住转到轿身前方探看,一下笑出声来。
      平日只见过玉麟一本正经的模样,这样酣睡却都是第一次见着。眼见宝儿对着自己做了“噤声”的动作,赶紧闭嘴。
      但刚才笑声已经惊醒玉麟,缓缓睁眼发觉轿外三双眼睛齐刷刷盯着自己,自己头靠着宝儿肩膀,大惊之下忘了还在轿中,猛然站起,撞到轿顶不禁惊呼喊疼。
      宝儿又好气又好笑,帮其轻揉头顶。九斤二三人眼见宝儿略带责怪地看着自己,赶紧背过身去。玉麟余光瞥见三人肩膀耸动,情知自己这下出糗实在好笑,忍不住笑道:“你们三人想笑就笑吧,是我太过失礼,宝儿不会责罚你们的。”
      立马听见三人一连串的大笑声传来,不禁摇头好笑。见宝儿嗔笑地看着自己,脸上一红,轻声说道:“适才是我孟浪了。平日里我很少白日休憩,今日不知怎地竟会睡着,实在无礼。”
      宝儿见其精神好过之前,促狭一笑,轻笑道:“我又没怪你。”见众人皆等着,却也不便交谈,阻止玉麟欲落轿送她回屋,自己下轿回身嘱咐道:“回去好生休养,过几日等你身体无恙了我再来找你陪我游玩。”
      玉麟知她不愿自己担心,嘴角禁不住微微上扬,应道:“好。”吩咐彩凤赏了轿夫几两碎银,叮嘱其一定要送江少爷返回府邸方可,看着轿子走远九斤二远远朝着自己挥手方才回府。
      九斤二刚刚扶着玉麟回到房中,就听得玉麟轻声言道:“给我准备柄扇子,日后出门,都帮我备上。”
      此日之后,宝儿只觉仿佛前世记忆又重来了一次,玉麟手中终日拿着柄折扇,虽越发似日后玉麟,却更方便自然打断自己牵手一类的亲密举动。私下里玉麟不会太过抗拒宝儿挽其手臂,却也如曾经玉麟一般,坚持“守礼”界限。
      宝儿未弄清楚自己心中到底如何打算,也不愿早早挑明。虽一直不解为何一夜之间小玉麟怎么忽地越来越似前世的他自己,但总归还是明其所思,亦不惊慌。
      想着距离发生大事只有四五年时间,细想自己前世所学只是为了玉麟能与自己多说几句话,从未认真思考过为何读书识物。今世无论怎样,都不能让小玉麟一人承担江、钱两家重担,自己也该真正为自己学点知识。只是依附于玉麟,亦不是他所望。
      挑选着陶朱之道方面著作和自己所好书籍,未足三月便只想抛下经商书籍,单读读诗词歌赋闲趣,闲时煮茶品酒。方才真正明白玉麟自小艰苦,若非其天资卓绝又具远超常人之坚毅,如此繁重课业如何可精。每每思及此处,才可再度拾起枯燥学说研读。
      不禁感叹即使自己超越小玉麟十岁心智,明知将有重担仍是不敌玉麟坚韧品性。
      端午左右,玉麟见宝儿绝口不提南海神庙之行,心中有愧,主动邀约前往。
      自从上次之后,宝儿于人前亦不会与玉麟太过亲密,以免其心思过重。端午时节天气已有些炎热,一番游玩后众人皆觉有些疲累,于凉亭中小憩。
      彩凤祥旺结伴去茶寮嘱咐轿夫回程时辰,只留了九斤二一人侍奉左右。二人均非四体不勤之人,亦不在意。
      想着应时令,宝儿学着做了些道滘棕让玉麟品尝,小心拆开粽叶本想喂食玉麟,见玉麟早已严阵以待,不禁莞尔,也不勉强,等其自己取用。
      转眼见着九斤二还在忙活,微感歉意,呼唤道:“九斤二,就我们三人,不用再端拿食物了,你过来歇息一会,吃点粽子。”九斤二见石桌上糕点茶水已备置七七八八,本自幼一起长大,知道宝儿性子,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宝儿身旁石凳,就欲试试宝儿手艺。
      伸手拿粽子方察进亭时扶了一下亭柱,沾染了一点石灰,正欲去找水洗手,宝儿已剥好粽子,招呼道:“你先尝一口,是你最爱吃的咸肉粽,包管你得叫好。”
      九斤二和宝儿相处数年早已习惯,本来生性大大咧咧,又为女子,从无女扮男装需与宝儿避忌的自觉性。听得宝儿招呼,自然而然按着往日习惯听从吩咐咬了一口,果觉味道浓郁,馅料丰富,不禁大赞,忍不住就着宝儿小手数口就将肉粽吃得干干净净。
      宝儿本早就将九斤二看作姐妹,笑着帮其拍拍背,顺手喂了九斤二一口茶水。
      两人均无机心,谈笑无忌,却未注意一旁的玉麟脸色低沉,竟有些恼怒。见二人不知避忌,无名火起,不由呵斥九斤二道:“手脏了就快去找水清洗,岂可一直让宝儿喂你。”
      九斤二不明玉麟为何忽然恼怒,冲着宝儿吐吐舌头,一溜烟跑去找水洗手,远离是非之地。
      宝儿好笑地看着玉麟,托着腮也不言语。玉麟自知失态,回复日常端方君子姿态,眉头微蹙说道:“宝儿,我们三人虽自小一起长大,但总归男女有别,你这样喂食九斤二,旁人见了,于礼不合。”
      见宝儿眨巴眨巴眼睛,嘴角止不住的笑意,不禁干咳两声,寻思往日宝儿任性之举自己皆可包容,今日虽说宝儿喂食九斤二于礼不合,但是自幼熟知她性子,却为何竟如此恼怒,甚至迁怒于九斤二,自己又怎会因此责备于宝儿?
      宝儿见玉麟强忍恼怒,不禁轻笑出声,笑嘻嘻逗弄玉麟道:“我答应与你守礼,你不愿意我喂你,我可是听从了你的教诲。可我没答应过不喂别人啊!”
      玉麟脸色一变,强忍怒气,小心措辞道:“九斤二虽然看着瘦小,毕竟还是男子,你这样难免容易引起误会。”宝儿笑着走到玉麟身边,低身看着玉麟眼睛笑道:“玉麟,你吃醋了。”
      玉麟起身拉远与宝儿距离,嗫嚅解释道:“我只是,只是觉得……”宝儿满脸笑意拉过玉麟右手,虽觉扇子碍事,此时也不理会了,笑道:“你不愿我喂食其他人,以后我只喂你便是了。何况除了你与九斤二,你可见过我对其他男子如此亲密?再说我们三人自幼一起长大,我一直把九斤二当……当弟弟而已。”
      见宝儿笑语晏晏盯着自己,自觉羞愧难当,想说“不是想让你只喂自己”,但话到唇边怎么也说不出口,心里竟真是隐隐觉得,不想看到宝儿对其他人如此亲密。
      回程之时,宝儿挽着自己手臂靠在肩头休憩,看着宝儿睡颜禁不住脸红耳赤,脑中忽地响起爹的告诫,心中一凛,胸中生出无限悲凉。
      等送回宝儿,回到江府,玉麟叫过九斤二道歉后郑重告诫:“在外我俩均是男子身份,以后与宝儿相处都得注意男女身份,以免给宝儿招惹闲话。”
      九斤二被玉麟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所以,喃喃道:“可是少……小姐,我们都是女子,有何关系?”玉麟无奈气道:“你我知道,可是宝儿不知,其他人也不知,万一露出破绽怎么办?”九斤二恍然大悟,连说明白。
      玉麟自知这些说辞哄骗得了单纯的九斤二却哄骗不了自己的心,自己到底是怕露出破绽还是不愿见到宝儿和其他人如此亲密,实不敢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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