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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因果 ...

  •   人生苦多欢乐少,意气敷腴在盛年。
      自生留世苦不幸,心中惕惕恒怀悲。

      过得月余,宝儿只觉身体疲乏,腹中隐有胀痛之感。读书时越感不适,起身察看却见得椅子竟有污迹。面上一红,知道这是女儿家必经阶段,其并非真的孩童,亦不惊慌。
      正巧彩凤进屋添茶,见到宝儿来了初潮,高兴得连连恭喜宝儿,赶紧给宝儿找干净衣裤更换,准备月布。彩凤本大上几岁,宝儿自幼丧母,这些女儿家的事情钱方孔不便出面,不由自觉代行长辈之责,拉着宝儿千叮万嘱,细细解释。
      宝儿知其好意,又不能告知上一世早已知晓,只能压着性子听其絮絮叨叨。只觉心烦气躁,腹部不时胀痛,手脚无力,坐卧都觉不适。彩凤知道有些女儿家月事之时特别难过,嘱咐其卧床休养一日,赶紧去厨房给宝儿熬制生姜红枣枸杞红糖水。
      做孩童日久,上一世初潮来时如何难过,记忆早已模糊。腹痛感越来越强,坐卧难安,如非已有上一世记忆,依着原来性子,此时宝儿只怕早已大发脾气。
      钱方孔心痛女儿,迫不及待请大夫前来诊治。但女儿家月事本非疾病,本就因各人体质有所不同,大夫也只能开点暖宫保健方子,亦无法立止疼痛。
      宝儿情知此非药石能解,即使心智已是成人,对于苦药畏惧却一如既往,能避则避。知道就算饮尽苦药也无济于事,刁蛮脾气发作,说什么也不肯喝大夫开的药方。
      钱方孔拿这宝贝女儿无法,忽然想起每次宝儿生病,只得一人有办法能让其乖乖喝药,赶紧叫人去请玉麟。
      此事本乃女儿家羞秘之事,不便对人言,祥旺只知宝儿生病不肯喝药,火急火燎跑去请玉麟过府探望宝儿,语焉不详。玉麟大惊之下匆匆带着九斤二赶去探望,焦虑难当。
      赶到钱府,见钱父满脸焦急,却又似不便启齿,支支吾吾。不及细问,不顾礼数就往宝儿房间跑。
      宝儿本卧床休养,疼痛之际忽见房门猛然被推开,玉麟满头大汗一脸担忧看着自己,不复平日里谦谦公子端方平和之态,忽然灵光一闪,终明白那日玉麟为何突然腹痛,一夜之间又成了日后迂腐模样。
      玉麟从不在自己面前暴露软弱一面,自己竟在许多时候都忘了他自也有不便之时。其与自己同岁,初潮自是相差不远,腹疼如此难忍却不知他是怎么咬紧牙关行走的那十几二十余里地,无论何时都是如此逞强,不禁大起怜惜之情。
      此些念头在宝儿脑海里只是一瞬,玉麟已到身边,小心摸摸其额头,担心地柔声说道:“宝儿,生病了为何不喝药,你知不知道我很……我和钱伯父都很担心你。”
      宝儿伸出小手轻轻擦拭玉麟额头汗水,玉麟本欲闪避,见宝儿小嘴一瘪,心头一软,不愿其在“病中”怄气,暗叹口气任其拭汗。只听宝儿软软糯糯说道:“我又没生病,喝了苦药也没用,干嘛让自己受罪。”
      玉麟以为其大小姐脾气发作,柔声劝慰道:“宝儿,常言道‘良药苦口利于病’,讳疾忌医的故事我曾告知过你,别让我们担心。”
      宝儿见玉麟担忧,疼痛都觉少了几分,忍不住嘴角上扬笑道:“可是我真的没生病呀!爹是太关心我,才一定要请大夫。我这疼痛,即使宫廷御医也无药可医,这辈子都只能这样了。”
      玉麟大奇,知其自小怕喝苦药,以为她是编话躲避医嘱,责道:“别胡说,你身体一向康健,怎会无药可医。你怕喝苦药,我陪你一起便是,以后不准再说这些傻话。大夫到底是如何叮嘱的?说是何病?”
      宝儿听其要陪自己一起喝药,忍不住心中一乐,暗想让他一起调理下身子也不错。听得他问询病症,明知但说无妨,不知为何脸上还是一红,窃笑不语,只言他答应了要陪着自己一起喝药就不准食言。
      玉麟见其脸色虽然苍白,倒也不似祥旺说的那样严重,心中大石落下一半。唤彩凤熬制大夫开的药方,自己陪着宝儿一起喝。
      只见彩凤脸色古怪看着自己,似笑非笑嘴角抽搐向自己反复确认:“江少爷,你要陪小姐一起喝药?”不明所以之际听得宝儿憋笑吩咐道:“江少爷的吩咐你照做就是,那药方又没砒霜,他喝了又不妨事。你顺便再端两碗生姜枸杞红糖水来,正好解苦。”
      玉麟见彩凤眼带同情深深望了自己一眼,带着笑意应诺后急急转身告退,肩膀耸动,心中隐隐感觉自己似乎又上当了。心念一动,宝儿要喝生姜枸杞红糖水,已明其所患何“病”,难怪彩凤会如此奇怪。脸上红成一片,明白为何宝儿脸红不肯告知自己了。
      讪讪站起来,搬来凳子坐在宝儿床边陪其聊天,见宝儿虽眉头微蹙忍痛,但嘴角眉梢止不住的狡黠笑意,不由无奈宠溺笑笑,暗想女儿家本该如此。
      不过一盏茶功夫,彩凤就托盘而来,笑嘻嘻看着二人。见宝儿瞪着自己,知道江少爷脸皮薄,放下托盘就赶紧告退,门外传来一阵止不住的笑声。
      玉麟红着脸将药碗递于宝儿,自己随手也端起一碗。宝儿见其害羞,故意言道:“你若怕被人耻笑食言既是,反正这药我喝与不喝都不影响身子。”
      玉麟正色道:“宝儿,以后不准拿自己身子来开玩笑。女儿家生来就比男子多些苦痛,岂可不好好爱惜自己?我既应承于你,自会陪你共苦,岂会在意他人耻笑。”
      宝儿大为感动,眼前玉麟恍惚间似与前世重叠,心神不由恍惚。暗叹玉麟只知怜惜别人却从不懂得爱惜自己。
      脸上神色不显,举碗浅尝一口,忍不住皱眉咂舌。玉麟知其怕苦,不动声色一口气将药喝完,耐心哄着其服用完毕方才放心。
      见其愁眉嫌苦,不由轻笑,平日里总觉宝儿似个大姐姐,只有“病中”方觉娇惯一面,颇觉有趣。笑着递过姜糖水,亦陪其饮用完毕方才作罢。
      钱父闻得宝儿服药终于安心,更是加倍喜爱这个未来女婿。府中上下虽觉好笑,但见未来姑爷对小姐千依百顺,不在意闲言闲语,女子们无不羡慕宝儿能得如此少年夫婿。
      宝儿经此事终明两世玉麟为何终殊途同归,他无止境的愧疚何日起始。原来少时玉麟亦非对自己毫无情意,想必身体的变化才是他心态改变的最大心结。
      明白此层,不由自主念及她的“玉麟”,如今小玉麟日渐似“他”,自己无论上世还是此世自然非玉麟不嫁。可是如今自己心里始终牵挂着她的“玉麟”,却该看待小玉麟?
      明明是同一人,却为何偏偏要让自己自寻烦恼、挣扎矛盾?不禁摇头苦笑,心如乱麻,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告知小玉麟已知他真实性别只怕徒增其惊慌,牙行是玉麟心中牵挂,亦不能有所损伤,思来想去唯有顺其自然
      两人各怀心事,宝儿为了日后命运,读书更是用功,随着年岁渐长,不时均需请教玉麟。玉麟虽觉奇怪,但宝儿自幼对于如何应付他早已驾轻就熟,偶尔一起读书习文众人倒也渐渐习惯。
      眼见得玉麟身子骨已基本长成,活脱脱翩翩少年郎,温润如玉,已甚似记忆中“玉麟”模样。只是尚为年少,少了几分睿智,多了几分少年傲气。
      宝儿只觉如同姐姐一般看着玉麟成长,依着轿中约定,保持着守礼界限。在未思量清楚之前,不刻意打破二人相处模式。
      前世本就一直都是宝儿黏着玉麟,今世宝儿心中尚无定论,亦害怕太过改变历史走向不知如何应付,两人相处似知交好友反倒多过似订婚儿女。
      玉麟性子本就淡然,更恪守礼法教诲,见年岁渐长宝儿不但在众人面前不会太过亲密,私下也谨守和自己的约定,只依着儿时习惯挽挽自己手臂,不再有捏自己脸颊和喂食自己食物等太过亲密动作。本应觉庆幸,却不知为何心中好似若有若无感到失落。
      有时即使宝儿邀约游玩了没几日,玉麟偶尔宁肯耽误课业也会主动想着带其看看新鲜玩意,心中暗示自己是弥补对宝儿愧疚。
      期间钱方孔倒是有向江守言提及过两人婚事,江守言均以玉麟年纪尚幼,牙行还未交予其手中做推脱。玉麟亦托辞自己尚未执掌牙行,男儿自当立业之后方可成家。
      钱方孔本也不大舍得女儿太早出阁,宝儿亦非前世那样迫不及待欲与玉麟共谐连理,乐呵呵笑笑也就作罢,想着反正迟早两家都要结为秦晋之好,倒不急于一时。两家各怀心事,除了钱方孔一人是真心诚意想着女儿大得几岁终会嫁入江家,其他三人却都有着各自心思。
      转眼已至十四岁,落叶纷纷,不觉已是金秋时节。
      宝儿思及前世玉麟那场大病估摸着好似就是这几月,自入秋开始就不再邀约玉麟外出游玩,偶尔探访,只在城中逛逛书铺、玉器店,或是酒楼吃饭小酌。
      深秋时分,正好这几日秋阳高照,天高气爽,玉麟听闻白云湖附近秋菊正盛,想着宝儿已一两月未出城游玩,主动邀约宝儿游湖赏菊。宝儿本想措辞拒绝,但一来从未推拒过玉麟邀约,何况正常游玩,二来总不能告知担心其出事。
      思来前世都是自己任性拉着玉麟四处游玩,此次却是玉麟提议,只要自己小心行事,不再与人冲突,料想也不会有何问题,便点头允了。
      提心吊胆随着玉麟在白云湖赏花半日,周遭美景却如同虚设,一直小心防备着。玉麟察觉宝儿心不在焉,甚感奇怪,平日里都是宝儿说话逗弄自己,今日反而是自己不停介绍湖光山色,说着最近与爹出外办事趣闻。
      九斤二、彩凤、祥旺三人自幼习惯五人行,两位主子自有自己私房话,三人远远跟着自得其乐。
      玉麟从未见过宝儿如此,不由想方设法逗她开心。见湖水清幽,景色怡人,提议宝儿荡舟湖上。却不料宝儿一听其提议游湖,紧张得立即抓住其右臂连连摇头。
      见玉麟惊讶看着自己,宝儿方觉失态,强挤出笑容说道:“昨日可能休息得不太好,今天我们就赏花聊天好了,你想游湖改日我再陪你。”
      玉麟情知宝儿未尽实言,只是早已习惯随她心意,见她忧思忡忡,变着法想着趣事引她说话。宝儿知其本意是想自己开心,此世一直把其看作孩童,此时方觉原来小玉麟已然长大,已非儿时轻易可以哄骗的稚子了。
      冲着玉麟甜甜一笑,料想不去湖边自不会有事,放开心事,陪着玉麟吟诗赏菊,打趣玉麟所讲笑话就如老学究一般。玉麟见宝儿终恢复平日里调皮模样,放下心来,任其调笑捉弄,款款而行。
      背后三人远远见得两人谈笑风生,宛如才子佳人。玉麟本高挑挺拔,宝儿姿色更是举世无双,彩凤叹道:“江少爷和小姐青梅竹马,连背影都那么相衬,也只有江少爷这样的温文君子才配得上我家小姐这样的人物。等日后他们成了亲,一定也是最让人羡慕的一对少年夫妻,你们说是不是?”
      祥旺傻笑着点点头,他只知江少爷和宝儿小姐都待他极好,只求他们开开心心。九斤二不擅作伪,心中感慨不敢附和。
      随着年岁渐增,九斤二已明男女之别,知道二人此世终不能共谐连理。他跟随二人一起长大,只觉明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偏偏造物弄人。宝儿待他又如家人,却不得不跟着玉麟一起骗她,更是愧疚,愈加明白玉麟为何总是加倍迁就宝儿。
      不觉日头西沉,宝儿见无事发生,暗笑自己小题大做,自己脾气早已收敛,岂会轻易与人起争执,倒是白担心了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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