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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玄阴(上) ...

  •   那接触到手上的冰凉令季清池无所适从,为了转移注意力,他道:“你怎么想?”
      “我能怎么想?我找到你就够了。”洛时初没皮没脸的道,甚至将脸凑到季清池面前,“难道你不是吗?”
      难道你不是吗?找到你就够了。
      这话问的,仿佛是皇隐寺山上的佛钟狠狠的敲中了自己的心,季清池一瞬间赶到了些许茫然。
      而洛时初的脸依旧在自己面前,仿佛正在等待自己的答案。
      季清池只感到从心里腾空而起一阵火燎般的触感,从内而外,仿佛周身皮肤都滚烫起来,烫的他一把推开了洛时初。
      “妄言。”
      洛时初却在后面吃吃的笑,那声音却如同蚂蚁一般无孔不入:“你没有心,却满满都是我。”
      季清池觉得那灼热之感直上面庞,又羞又怒,甩袖而走。
      那洛时初却紧紧的跟上了季清池,脚下的影子如蛇般缠绕住了前方季清池的影子,交缠着,却不显丝毫旖旎。
      “怎么,你生气啦?”洛时初眼睛一转,快走几步,在季清池身边问道。
      “有什么好生气的,脸皮这么薄的嘛?”
      “诶诶诶,你别走这么快,你知道怎么走吗?”
      “小池子,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啊?”
      季清池脸色微变,开口道:“佛门净地。”
      “佛门怎么了,佛门就由不得别人谈情说爱了?”
      “唉,可惜了。小池子,我可喜欢你了。”
      季清池脚步不停:“慎言。”
      “怎么,你不喜欢我?”洛时初在后面没完没了,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季清池无言。
      “小事情。”洛时初在身后道,“就是觉得小池子你可怜,你不应该被卷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当中。这里有什么好的,这些日子我想好了,我父亲……看来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无论我们救不救,对结果影响都不大,那我们为何还要在此挣扎?”
      “不如——我们两个就好好待在这里,了却余生?”
      “不可存死志。”季清池淡淡道。
      “我只是为你憋屈。”
      “有劳。”季清池在不知不觉中拉开了二人的距离,话语也变的客气陌生许多。
      无奈洛时初正说到兴头上,没有察觉。
      “你有没有什么负面情绪?低落?愤懑?伤春悲秋?要不都留在这里,与我一起?”
      这回季清池堪堪顿住脚步,转身沉声道:“岂有此理。”
      洛时初见到季清池回头,有恃无恐的笑道:“我胆子一向大得很。”说着,他的手就往季清池胸前探去,“你才知道吗?”
      季清池一把握住洛时初蠢蠢欲动的手腕,冷声道:“我如今才知,你胆子大。”
      他的眼睛明明无神,但随着他的眼睛微微向上一挑,竟无端生出些凌厉的气势来,“你竟有胆子,胆敢冒充他?!”
      眼前那“洛时初”挣了一下,发觉没挣开,脸色微微一变,却也不再隐瞒,只不过微微一笑:“被你发现了?”
      “他在何处?”季清池的力气越发大了,浑身也泄了些许戾气。
      “我倒是不明白,我何处露了马脚?”那“洛时初”不径直回答季清池的问题,却眯着眼对这个问题感兴趣。
      “低劣至极。”季清池甩开“洛时初”,“洛时初”狠狠的撞上了小屋的粉墙。
      “洛时初”脸色一变,却不知是身体上的创伤还是被季清池看扁的不平。
      可惜他还未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再也没机会了。
      “你为何人?为何幻做他样?”季清池冷声问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吗?”那“洛时初”瘫倒在墙边,竟哈哈大笑,“为什么我是这个样子,难道不应该问你自己吗?”
      “我是心魔啊。”
      心魔?季清池眉头一皱,下一秒,一条泛着银白电光的打魂鞭便腾空而起,狠狠的抽向“洛时初”。
      “既如此,你便留不得。”
      “可你,杀不死我!哈哈哈哈哈哈哈……”随着那猖狂的笑声,那心魔便灰飞烟灭了。
      杀不死?真的杀不死吗?
      季清池没有说话,只是狠狠的看着他化为云烟。
      心魔的消失,使得眼前的景象又变了。
      这回又一次回到了静平山脚的那座小屋,待季清池皱着眉头睁开眼,发现纸儿缩在角落里。
      纸儿看见他睁眼,眼睛里露出一丝欣喜,但很快又被无限的担忧淹没,若是顺着她的眼睛看去,会发现他担忧的,正是玄隐。
      季清池看了看依旧躺倒在地上昏睡的三人,但他一时间又无法确定,这里到底是幻境,还是心魔。
      三人在地上面色各异,有痛苦有纠结,但没有一个露出欣喜的表情。
      “他们怎么了?”纸儿在边上怯生生又不失担忧的问道。
      “心魔作祟。”
      心魔这种东西,修道人最熟悉了。但克服心魔须得靠自己,外人也无可奈何。
      纸儿闻言更是往玄隐那儿看去,待看见玄隐面色扭曲,极尽悲伤之意,竟流下两行血泪来。
      血泪与心相连,若不是在心魔幻境中伤了心,也不足以流下血泪。
      纸儿自然懂得这个道理,她惨叫一声,扑上前将毫无知觉的玄隐抱入怀里。
      “一时半会儿不会醒。”季清池检查了地上几人的状态,再三确认这里不是心魔幻境,他抬起头来,眼神直直射向纸儿,“你现在可以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吗?”
      纸儿被他的眼神瞧的一冷,无端打了个寒战,却将玄隐抱得更紧了些。
      抿了抿嘴,她终是开了口。
      “那个和玄隐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叫玄阴。”
      ……
      纸儿生病辞世,叶隐于二十七岁时遁入空门,皈依佛教。
      五年后,纸儿复生而归,叶隐得道大成。
      看似一切圆满,实则漏洞百出。
      “玄隐……失去了那时的记忆。”纸儿有些木然,讷讷的陈述一个事实。
      纸儿依存着玄隐的灵,灵是一种执念,但难为可贵的是,叶隐本身就生具佛根,灵气自然是不少的。
      纸儿的死,是因为灵散尽了。
      叶隐生来就是要成为佛门大成之人,但二十来年沉醉于红尘世间,对其本身的灵气自然是有弊无利的。
      有了纸儿,叶隐便没了执念;随着年岁渐长,周身的灵气也慢慢消散了。
      这就相当于,纸儿没了傍身之能,以至于一日一日虚弱下去。
      然而叶隐的一切,纸儿都是了解的,她知道叶隐生来佛根,注定与佛有缘,说不定遁入空门之后,周身的灵气还能慢慢回攒起来,自己——说不定还能获得重生。
      这也就是为什么纸儿在弥留之际,执意要叶隐入佛。
      而叶隐因为深爱纸儿,但凡是纸儿的遗愿,必定会全力完成。
      哪怕是在山下待了五年,青灯古佛相伴,也一定要入皇隐寺。
      这也是一种执念。
      纸儿化身为那片纸人后,大多数时光都是没有知觉的,大概是叶隐搬到了山脚下的那座小屋里,她的意识才慢慢回笼。
      她感觉自己被玄隐放在胸口,只不过那感觉朦朦胧胧,不甚清晰。
      又过了几日,纸儿的意识慢慢明了,她能够确定自己依旧与玄隐待在一起。
      她日日贴在叶隐的胸口,叶隐的胸口很是温暖,一点都不像平日里那张为了掩饰脸皮薄而强行面无表情的面孔。
      于是纸儿就像化人时依偎在他怀里一样,她有点贪恋这种感觉,以至于每每沉醉于此,忘了时间。
      唯一的不足就是她还不能开口说话。
      若是能让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就好了,起码让他知道自己一直都在他身边。纸儿有些落寞。
      她日日夜夜听着叶隐诵经,她都能感觉到叶隐周身的灵气一日日的充沛起来,她有时候心满意足的眯着眼想,过不了多久,自己又能仰仗着这些灵气,恢复成人型,和他一直一直生活下去了。
      这样的日子没过几个月,大约是一年过去,叶隐得到慧可大师云游归来的消息,怀揣着纸儿就上了山,可惜无极而归。
      叶隐面上不说,但纸儿知道,他内心还是很失落的。
      那天晚上,叶隐闭门不出,诵读佛经,感悟佛道,直到天都快亮了,才伏首将自己埋进案几上的经卷里眯了会儿眼。
      不一会儿就睡熟了。
      再不过一会儿,门“吱吖”一声被打开,脚步声渐渐清晰,有人进来了。
      纸儿紧紧贴在叶隐胸口,纵然还是个纸人,但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这孩子,舍得下苦功夫。”那声音微微有些叹息,颇怜爱的摸了摸叶隐的脑袋。
      纸儿不作声响,只听这声音有些耳熟,但不知是敌是友。
      “你出来吧,我不是坏人。”那人仿佛洞察了纸儿的心思,忽然直起身来,淡淡一笑。
      在说我?纸儿有些诧异,却还是不敢动。
      “说你呢,那小纸人。”那声音微微有些苍老,但说出的话却很平和,无端的生出了一些慈悲的意味。
      纸儿这才确定说的是自己,她飘飘忽忽的飘离叶隐的身体,浮在半空中。这才看到了来人的模样。
      “慧可?”
      正是慧可大师。
      “诶等等,我能说话了?”
      “略施小计,见笑了。”慧可幽幽道。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纸儿有些吃惊。
      慧可对着纸儿行了个佛礼,纸儿连忙避开:“大师不比如此,纸儿身份低微,受不起。”
      慧可大师也不强求,只道一句:“众生平等,万物皆可受佛礼。”
      纸儿在半空中对着慧可弯弯腰,回了一礼,实际上她对慧可还是很有好感的,但这时候……她也不免有些惊讶:“大师夜半至此,所谓何事?”
      于是就见慧可的手向下一挥,指的正是睡的正香的叶隐,眼睛看的却是纸儿:“为他而来,也为你而来。”
      纸儿不免混了脑子,不明所以:“请大师明示。”
      慧可一笑,却是反问道:“你为何一味要求叶隐入佛?”
      纸儿一愣,实话实说道:“他天生佛根,注定与佛有缘,与其与我贪恋尘世,不如遁入空门做个得道之人。”
      慧可眼神中精光一闪,却一语中的:“你竟不想与他生生世世做对夫妻?”
      纸儿被慧可直言不讳的言语羞红了脸,但依旧大大咧咧道:“那自然是想的。”
      “你知道叶隐一旦入了佛,周身灵气回返,你又可依仗着灵气复活,与他共叙前缘。”慧可双手合十,虔诚道,“你也有私心。”
      “私心谁没有?”纸儿满不在乎道,“没错,你说的就是我想的。我一开始就是作为他的妻子存活于世,只要我能活过来,我们为什么不能生活在一起?”
      慧可摇摇头,惋惜道:“可你这想法,注定实现不了。”
      见面前纸儿眉头一竖,似是不满自己的说法,慧可又慢悠悠的开了口:“你非常人,是执念,是灵,再说明白一点,你不过就是游荡于世间的一抹气。我可说对?”
      纸儿浑身一震,不可置信道:“你……”
      “不过一抹气,你又如何在佛光普照的国寺中存活下来,不被佛气侵扰?”
      “你只想着叶隐凭借佛门恢复自身灵气,但你可曾想过,只要叶隐入了佛门,他又天生佛根,佛气也会应运而生,再加上万丈佛光……”慧可顿了顿,意味深长道,“你不是想要和他生生世世,你是想要牺牲自己,换他大成。”
      纸儿面色一变,见心中真实念想被戳破,倒也点着脑袋承认了:“那又如何?只要他能……”她咬了咬嘴唇,似是下定了决心,“我无论如何,就算是死,就算是灰飞烟灭,都是甘愿的。”
      慧可却摇了摇头,对纸儿的话不甚赞成:“姑娘妄自菲薄了。”他看向叶隐,叹了口气,“若是没有姑娘,叶隐注定与佛无缘。”
      见纸儿面露不解,慧可又行了个佛礼:“因者能生,果者所生,有因则必有果,有果则必有因。因果不可分,姑娘为因,叶隐为果。若姑娘不是因,那叶隐也便不成果。”
      “大师,我糊涂了。”
      “万事轮回,自有因果。平日里只道叶隐与佛有缘,皈依佛门有所大成,却不知是姑娘给了他这个契机。”慧可悠悠道,“因以得知,得者成就。果者从因有,事成名因果。这个道理,姑娘应该是懂的。”
      “道理我懂,可你的意思是……”
      “姑娘也得自己悟一悟。”慧可说完这句,飘飘然转身走了,“叶隐成佛,关键还在姑娘。”
      “姑娘现在不明白也无妨,叶隐时机未到。但姑娘要清楚,若是无姑娘,叶隐不成佛。”慧可只留下这一句,转身不见了踪影。
      “没有我,不成佛?”纸儿半知不解,皱着眉头原地思考了会儿,抬头见天已大亮,下方叶隐微微一动,是要醒来的征兆。
      她顿了顿,又飘飘忽忽的回到了叶隐的胸前。
      不多一会儿,叶隐伸了个懒腰,清醒了过来。他揉揉眉心,似是还未意识到自己怎么一觉睡到了现在。
      “……”纸儿原本想出个声给他个惊喜,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糊住了一样,发不出声了。
      又是那个和尚干的好事!
      纸儿恨恨的咬了咬牙,赌气似的窝在叶隐胸前不做声了。
      ……

  • 作者有话要说:  然而..这又是一个有点长的故事……
    我还是找个空子说一声吧,以后更新时间不出意外大致会在每天的晚七点到九点间..感兴趣的小伙伴们可以留神一下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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