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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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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五十七年前,当玄隐刚刚出生于市井一户不起眼的人家时,就有一位游僧路过家门讨一杯水喝,他看着襁褓里尚在哇哇大哭的孩子,竟微微笑了一下:“这孩子,天生佛根,与佛有缘呐。”
那位僧人又道:“何不与我一道,遁入佛门?”
那游僧看着像是得道高僧,听这话来所言非虚。
这户叶姓人家祖祖辈辈都是信佛的,听闻此言甚是高兴,却又不舍得家中独子落发为僧,但又不想负了自家孩子那与生俱来的佛根,于是纠结的很。
游僧摸了摸孩子的眉骨,而后行了个佛礼和蔼道:“与佛有缘,也未必一定入佛。时辰未到,强求不得,是贫僧突兀了。”
叶姓人家一听自是高兴的,抱着孩子对游僧道:“大师何不为这孩子取个名字,也算是随了佛缘。”
游僧沉思片刻,道:“大隐隐于世,佛亦然。就叫‘隐’吧。”
于是,当时的玄隐不叫玄隐,叫叶隐。这名字就如此被定下了。
叶隐出身于一个剪纸世家,平日里生意也就平平常常,但每到花灯节,街坊领居总爱买些剪纸到花灯上,更添风趣。
叶家的生意,也就在这几天兴隆的一塌糊涂。
叶隐自然是继承家业的,他小小年纪就已经掌握了最基本的剪纸技巧,随着年岁渐长,他不断的剪出更多花样来,总是卖的好。
日子平平常常的过去,待到叶隐十六岁,原来的毛头小子也已经长成了眉清目秀的大人了,周围的媒人也总是上门来提亲,连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可叶隐总是以自己家业未竟为理由而拒绝。
他爹娘说不心急也是假的,毕竟自家儿子从小除了剪纸,对一切都平平淡淡的不甚在意,待儿子长大,说不定哪一天就要出家了……
若是真出家了,还没给家里添个一儿半女的……那老叶家……岂不是就要绝后了?
但他们也只能总是在暗地里着急,明面上却不敢多说什么。
自家孩子的性子,说到底了,这十几年来,这老两口自己都没摸清楚。
只不过,暗地里等着等着,终归是等不到了。
有一天,叶隐外出采买,不料家中突逢大火,两位老人家命丧火场。
叶隐一瞬便成了孤儿。
他呆呆的站在烧成废墟的家门前,看着眼前两具被街坊抬出来的焦尸,却愣是没掉下一滴眼泪。
他转头,用银子拜托邻居为父母安排了丧事,又花了点钱在原有的废墟上立起一座小屋,从此以后,便闭门不出了。
街坊都道叶家小子是个冷心冷肺之人,亏得他爹娘对他那么好,现在爹娘死了,他却连吊唁都不肯。
可是谁都不知道,那天晚上,叶隐一个人在家剪纸,他费尽心思,剪出了三个人形,具体到五官神态、衣着打扮,都与一家三口无二差别。
这三个纸人手拉着手,剪的是出神入化,算得上是这十六年来最上乘的佳作了。
他看了会儿手中的纸人,苦笑了一声,将其放入火堆中烧掉。
这就是他悼念父母的方式。
可是谁也不理解。
他木讷的看了看多余的纸片,回想起父母总是在自己背后暗自叹息,于是执起剪子,又开始忙活了起来。
这回剪的,是一个少女。
那少女笑的明媚动人,巧笑倩兮。叶隐想,若是到了下面,爹娘一定会开心的。
叶隐还不心满意足,他又一次拿起剪子,想要为手中的少女再添几分光彩。
不料,大概是心不在焉,他只觉得食指一痛,回过神来,那个小纸人的胸前,已然添上了一点血迹。
这算是全毁了。他面无表情的想。
最后,叶隐抚了抚眉心,觉得自己今天心不在此,于是放下剪子,径直靠在桌上,沉思着……不知不觉间,沉入了梦境。
梦里是一片从未见过的小树林,日光透过密密的树杈,撒下淅淅沥沥的光。他一个人走着,听着附近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一副生机景象。
就像是……真的一样。
他的心情,也渐渐变得好起来了。
突然,一双手从背后紧紧的环住了自己的腰,伴随着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哈哈哈哈哈,我可找到你了!”
叶隐浑身一僵,掰开少女的双手,转过身来仔细的看了一眼,垂眸作揖道:“这位姑娘,在下不曾见过你。”
少女一听不乐意了,她拉住叶隐的手帮自己脸上摸:“你再仔细看看,你认识我的啊!”
叶隐被少女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抽回自己的手,抬头道:“姑娘自重!”
这一看可不得了,先前看了一眼尚未察觉,如今这一眼看着,眼前的少女可是眼熟的紧,他支吾道:“姑娘……在下……”
“诶!你个榆木脑袋!你等着!”那少女一边说一边解开自己的衣裳,“我给你看!”
叶隐何时见过如此轻佻的女子,他俊脸一红,连忙背过身子:“姑娘……自重!”
“哎呀自重个什么自重啊?!你这个人只会说这么几个字的嘛?”那少女不管这么多,又一次把他拉的转过了身,指着自己胸前道,“你来认认,这是不是你干的?”
叶隐一听可不得了,连忙开始否认:“不不不,姑娘怕是认错人了。在下一向洁身自好,从未近过女子身……”
少女一听又开始咯咯咯的笑起来:“哟!还是个良家少年郎!”
一会儿后她止了笑,认真道:“叶隐,你再看看,你当真不记得了?”
叶隐还未来得及纳闷眼前这少女为何知道自己的名字,就被那少女一拉整个人凑近了少女的胸前。
现在他的那一张脸算是红了个彻底。
他仔细看了看,只见少女左胸前有一颗指头大的红痣,殷红如血。
叶隐尚不知其所以,抬头纳闷的看了看少女,半晌后,叶隐突然脑中的那一根弦突然就连上了:“你你你——你是我剪的那个纸人?!”
少女笑着瞅了他一眼:“哟,这回可认得我了!”
“不不不——你是个……”
“纸人。”
“对对对——不是,那个纸人……”
“活了。”
“你你你——你是妖怪……”
“哦,这倒不是。”少女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个圈,俏皮的问道,“你不知道我是什么吗?”
见叶隐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少女笑眯了眼睛:“我是灵啊!”
“灵?什么灵?”
“那我换种说法。”少女一下便凑近了叶隐,“你听说过执念吗?”
“执念?”
“对啊,执念。执念也是灵的一种。”少女看着叶隐不知所以的表情,就想逗逗他,“每个人都有执念。你爹娘有,你也有。”
“你爹娘的执念是你——要赶紧娶个媳妇儿。”少女绕着叶隐蹦蹦跳跳走了一圈,“而你的执念……是不想让你爹娘有憾于世。”
“所以,你不就剪出我了吗?”
“所以,我不就来了吗?”
少女一个人说的起劲儿,完了之后还凑近叶隐的耳朵,低声唤了声:“夫君?”
“你你你,不知廉耻!”叶隐的耳朵尖被少女刺激了个彻底,红的像是要冒血了。
“你你你,翻脸不认人!”就听得那少女学着自己的语调,在自己眼前指手画脚的骂,“你不信我?你个大猪蹄子!”
“不是不信。”叶隐摇摇头,“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不是不信,那就是信我啦?”少女一听又笑的俏皮,环手抱住了叶隐,“我的亲亲夫君?”
“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有失礼数。”叶隐脸红就没有消退过。
“什么大庭广众之下?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少女噘着嘴说道。
“等等!”叶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里……是我的梦境啊!你——”
“哎呀!”少女松开了叶隐,退后几步,突然笑的诡异,“被你发现啦——”
“你——”
“那就——”少女狠狠的一推叶隐,“送你回去吧!”
叶隐只觉得自己向后踉跄了几步,又突然像是踩空了一脚,整个人往后仰去,大叫了一声:“啊————”
待他再次张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是靠在桌上,不远处的烛台都还未燃尽。
桌前放着的纸人,胸口处还是一点红,但却了无生机。
“果然……只是个梦啊。”叶隐想着,不知为何又有点失落。
“谁说只是个梦啦?”那个少女的声音突然又从耳边想起,吓得叶隐一跳,出声问道:“谁?”
“不至于啊,就推了一把……忘了?”那个少女的嘀咕声传来。
叶隐定定神,看向桌子上躺着的纸人。他拿起剪子,小心翼翼的戳了戳纸人:“是是是你吗?”
“哎呀!疼!”
一听是纸人传出来的声音,叶隐吓得赶紧丢掉了剪子,“你……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听得少女又低估了一句,“你等会儿,我先出来。窝在这里很难受的。”
于是不一会儿,在叶隐张着嘴巴目瞪口呆中,眼前的纸人凭空飞起,直愣愣在空中转了几个圈,闪现出一道耀眼的白光。
白光太过刺眼,叶隐不得不抬手挡着眼睛。等白光散尽,叶隐放下手,只见面前的纸人不见踪迹,少女——也不见踪迹。
叶隐:“诶???”
“诶什么?”突然叶隐又感到自己的腰被环环围住,身后是那个少女娇俏的声音,“我回来啦!亲亲夫君!”
白捡了一个媳妇儿的叶隐:“……”
一时无语凝噎。
过了半晌,叶隐开口道:“你叫什么?”
少女抱着叶隐不撒手:“夫君叫我什么我就叫什么!”
他想了想,道:“那便叫纸儿吧。”
“诶!好嘞!”
叶隐:“……”
纸儿是纸人,对剪纸一事自是内行之人,有了她的协助,叶家剪纸的花样越来越多,样式也越来越精美,叶家的生意自然也愈加兴隆。
街坊又道,叶家孩子娶了个好媳妇儿,他爹娘在地底下也该瞑目了。
虽然谁也不知道那个媳妇儿究竟是哪来的。
于是这平静美好的日子一晃六年而过。
众人皆道,叶家小子运气不错,娶了个美娇娘不说,生意还更上一层楼,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六年来他家那媳妇儿从未给他诞下子嗣,而且他家那美娇娘一年中也没露过几次面。
可这又有什么打紧,人家夫妻俩照样你侬我侬温情非常。
但其中各种缘由只有叶隐自己知道了。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福祸总是互为因果,相互转化,没人来得及弄清楚究竟是福是祸,那些事情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发生了。
始料不及。
不知为何,那年开头纸儿的身子就弱了下来,一天不如一天。如今已是四五月份,纸儿俨然已经卧床不起了。
叶隐四处求医不成,何况纸儿天生不是凡体,寻常大夫也瞧不出病根。
他走投无路。
但有一天,一位得道高僧路过家门,叶隐心善,给了那僧人一碗水喝。
不料那僧人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二十二年已过,叶隐,近来可好?”
原来就是为他起名的那个僧人。
叶隐知道这高僧来路必定不平凡,也随他行了个佛礼,向他陈述了家妻的状况,哀求道:“大师,求您救救我家娘子。”
那僧人叹了口气,却是问道:“叶隐,你可愿随我一道堕入空门?”
叶隐茫然的抬头,却不知僧人意欲何为。
“我……”
“若贫僧说,你家娘子气数已尽,药石无衣,你可愿入佛?”
叶隐一听这话,脸色已经隐隐的沉了下来,“我敬大师,但也不是让大师在此胡说八道的。”他道,“若大师不能救我家娘子,还请大师立马离开。”
那僧人被如此教训了一通竟也不气,只是最后行了个佛礼道:“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若施主回心转意,便到皇隐寺寻我吧。贫僧法号慧可。”
叶隐冷哼一声,只道一声“不送”便回了屋。
屋内,纸儿躺在床上失了往日生机,面色蜡黄,明眼人看得出来其行将就木,怕是命不久矣了。
看见叶隐进来,她挣扎着起来,慢慢饮了叶隐端来了的一杯水,却吐出了大半,呛着咳嗽了半天,靠在叶隐身上,方才说道:“夫君……外头那和尚,可与你说了什么?”
叶隐强自笑了一声:“未曾说什么,只不过进来讨了杯水喝。还问我要不要出家当和尚呢,你说好不好笑?”
纸儿嘴角弯了弯,抬眸望向叶隐,低低的问道:“你……不想去出家吗?”
叶隐搂着她奇怪道:“我为何要去出家?”
纸儿的手无意识的拨弄着叶隐的手指头,“那等我死了,你也不要去出家。”
叶隐眉头一皱,怒道:“什么死不死的,我不允许你说这种话,你一定会好起来的!”顿了一会儿,他又道:“你要是死了,我就偏不如你的意,我就去出家,我就去当和尚。”
纸儿眼睛微微一亮,仿佛又有了些精气神,“那便说好了,等我死了,你就出家当和尚去……这样……也少的你去祸害别家姑娘……”
叶隐浑身一僵,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将纸儿搂的更紧了些,声音颤抖道:“你胡说些什么……”
纸儿在他怀里撅了噘嘴,虽然看着无力,但好像还是那个有生气的小姑娘,隐隐约约还有些委屈:“谁胡说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知道如今我真的好不起来了……”
“你也别想着骗我……”
她用尽力气抬起头,蹭了蹭叶隐的下巴,叶隐多日来未修理容颜,下巴上隐隐约约的胡茬扎的纸儿微微皱了皱眉。
“等我死了,你可千万别哭啊……”
“不然丑死了,我可不认你……”
“其实…其实纸儿最喜欢你了……”
“哎呀……我没力气了……”
纸儿的声音在叶隐的怀里越来越低,叶隐僵着一动不敢动,怕自己动了一下,纸儿就从怀里滑走了。
纸儿在他怀里最后动了动,想要凑近叶隐的耳朵却无力,叶隐急忙俯下头将自己的耳朵靠近纸儿。
耳边,是纸儿轻轻柔柔的声音。
她说:“你等着我啊。”
然后,怀里的人儿再没了声息。
叶隐动了动自己的手指,想要让纸儿的手指勾上自己的,可是不管叶隐再怎么动,纸儿的手就耷拉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叶隐突然有些迷茫。
就好像是……六年的快乐时光从他眼前像是画纸一般一页一页翻过,翻完了,就沉静的像是一潭死水。
可明明,曾经就在眼前。
可明明,前一秒,纸儿还在跟他说话。
他眨了眨巴眼睛,总觉得眼眶涩涩的,好久以后,终于有一滴眼泪掉下来了。
啪嗒一声。
他低下头去,看见怀里的纸儿,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最初的小纸人。
他的眼泪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小纸人的眉心。
掉下了那一颗泪,仿佛整颗心都空了。
他把自己锁在屋内许久,不知道过了多少天,他整理整理行装,关了剪纸的小店铺,往皇隐寺走去。
行装甚是简单,唯心口一处,放着心上人。
当慧可问他为何要改变心意时,他默了默,面无表情答:“是我娘子的遗愿。”
因为他家娘子说,要等着她。
慧可挠了挠自己的下巴,笑眯眯道:“施主,你空有佛根,心中却无佛。”他还道,“如此,佛门容不下你。”
于是叶隐下了山,走到山脚,自己搭了个小屋子,住了进去。
青灯一盏,潜心思索。
过了一年,他又上山,慧可还言他心中有旁物,放不下。
叶隐心内暗道,放不下的,是我家娘子。不能放下。
于是下山,继续青灯一盏,潜心修习。
又过了一年,他上山,慧可直言,佛性尚佳,可还不到时候。
于是下山。这回,他坐在案几前,掏出了帖胸口放着的小纸人,他道:我有执念。
又三年已过,叶隐一次没上过皇隐寺。他胡须拉搽,衣衫不整,若不是还自有一份气度,简直和京都的乞丐没什么差别了。
这回,慧可化缘归来,恰巧看见了叶隐。他微微一笑,对着叶隐道:“是时候了。”
上山途中,他问叶隐:“红尘往事,你都放下了吗?”
叶隐回想了一下,二十七年的岁月从他眼前滚滚而过,他摇了摇头:“不知。”
慧可点点头,又问道:“你心中……可还有人?”
叶隐这回斩钉截铁的肯定道:“有。”
慧可不多说,只道一句:“甚好。”
叶隐这回纳闷了,问慧可:“不算是放不下吗?”
慧可眯眼笑着,没有直接回答他:“你心中有佛,胸中有爱。是为大成。”
入皇隐寺,叶隐抛弃人间种种,剃发割须,改法号玄隐。
从此青灯古佛,再无相伴。
又过了五年,玄隐无欲无求,潜心修习佛法,虔诚待佛。
三十多岁的年纪,已经成了远近闻名的高僧。
有一日,玄隐按例在打扫自己的院落,不料远处一阵花香袭来。
他一向是不动于色的,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低头继续自己的工作。
但这回不一样了,他还没扫一会儿,就听见不远处一个少女娇娇俏俏的声音:“亲亲夫君,我回来啦!”
玄隐一个手抖,差点把手中的扫帚丢出去,他一抬头,发现院门外面什么都变了,原先只是一株老树,现在却仿若身在树林之中。
就好像……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玄隐有些不可置信。他走出门,却失了往日的淡定。
门外,不远处的少女冲他笑着招手:“我回来啦,你想我吗?”
玄隐看着少女的笑容,心突然就被塞满了,满满当当的,心满意足。
他也笑了,回了一句,“想。”
少女张开手朝他跑来,他也张开手,想要拥少女一个满怀。却不料就在少女即将冲进他怀里的那一刻,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他抬起头来,眼中还是未来得及消散的欣喜,但脸上却带着点茫然。
院子外面,还是那棵老树,树枝摇摇晃晃的,仿佛要支撑不住了。
玄隐怔了怔,心上的热情一寸一寸的冷了下来。
他想,大不了,就当这是一个梦境吧。
可他又想,说不准,像第一回那样,纸儿又回来了呢。
他重新拿起扫帚,对自己说,就当是给自己……留个念想吧。
可就像是要呼应他说的那样,就在那棵老树上,一双腿摇摇晃晃的好不惬意,少女半个身子隐在树丛中,她对着玄隐吹了个口哨,活像个纨绔的少年郎:
“嘿,秃驴,你不来接着我吗?”
玄隐慢慢抬起头,看着少女明媚的笑脸,突然觉得好像已经过了一万年那么长。
他扔掉扫把,走过去,到树下,张开双臂:
“接着呢,我等着你啊。”
我等着你啊。
我等着你呢。
一看见你,就好像之前溜掉的那些时光,都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