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梦境世界（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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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在灯光中醒来。
七点整，宿舍准时地来了电，广播放起音乐，提醒学生们是起床的时间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觉得自己身体像是被拆了似的，又酸又软，有些使不上力。不过几个室友显然也比她好不到哪儿去，都无意识地发出几声哼哼，满是刚刚醒来的倦懒。
便是再不情愿也得起床了，她迅速地收拾好自己，拿上作业课本出了寝室，在食堂里吃好早饭，便慢慢悠悠地走往教学楼。
学校是半封闭式，他们这些住读生没法儿出学校，大家主要还是在食堂解决饮食问题，她可不乐意一大早就去排队，于是动作比许多高三的学生还快，她到教学楼的时候，教学楼这边还没什么人。
深秋的清晨有些冷，起了一层薄薄的雾，眼前的景色带上了几分迷蒙。正是桂花开的时节，花香隐隐传来，那香甜的气味引得温暖不住猛嗅了几下，只觉得心头郁气都淡了些。
她从醒来开始便觉得昨天晚上自己做的那个梦里，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发生了，只是越努力回想却越难以捕捉，不管她怎么思考，都无法回忆起任何一个片段，这样的感觉令她焦躁不安。
平日里并不是没有这样的时候，只是这一次她却感到有些不同。
而且……
而且莫名其妙的，她的手好像在哪里去蹭过一样，手心一片麻疼，还有几处破皮。
温暖正想得出神，在雾蒙蒙之中听到了一个声音。
这声音她听到的次数不多，却印象深刻，语调柔和，带着点儿沙哑的缠绵，如同捧在手心里的沙从指缝中流走，既温柔又飘渺，是一种她难以形容的声音，让她念念不忘。
她不由得朝着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他在一楼的走廊处，教学楼前的银杏开始落叶，金色的树叶被风一吹便落了一大片，她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自然地从他身边经过。
对，一楼有厕所，她就假装是去上厕所吧。
她在内心给自己打气，努力地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平静，她越是走近，眼前的景象也越是清晰。
那个人站在一楼的走廊，两只手搭在护栏上，手里拿着本文综小册子，他轻声地背着，并没有被她的靠近惊扰。
温暖从他面前过去，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瞧着他。
学校除了周一开早会之外，并没有强制穿校服，他穿了一件白色的圆领T恤，外面搭了一件秋装外套，身体微微前倾压在护栏上，两条长腿自然地弯曲，看上去漫不经心，却分外养眼。
温暖紧张得小腿肚子都在抖，她若无其事地去了卫生间，为了装得像，还正儿八经地冲了水、洗了手，再从他面前经过，从在走廊另一头的楼梯间上楼。
她躲在楼梯间拐角不会被发现的地方，恋恋不舍地多看了两眼。
桂花的香味氤氲在晨雾之中，无论是这甜美的气息还是这个人都让她忍不住唇角上扬，觉得这真是个美妙的早上。
因为这个意料之外的偶遇，那点不安被温暖抛之脑后，她没有继续思考昨天那个梦，也没有再管手上的伤。
这样的好心情维持了一整天，温暖只要脑子空闲下来就忍不住地想起那个人，她被课业堵住的脑子空出来的地方，被那个人全部填满。
这样狂热的喜欢，说起来真是十分不知所谓。
温暖并不特别了解他，和他也就只说过几句话，那个人对她的印象或许就只有空白，但是对温暖来说，那个人是她这十六年以来最美好的存在。
她情窦初开。
年少的喜欢总是带着些虚构的色彩，也许她真正喜欢的，不过是自己假想出来的一个人罢了，她把自己内心对完美的憧憬都投映到了这个人的身上，寻求着平淡生活中的精神寄托。
她告诉自己，他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但每每面对那个人，她总是羞怯地止步不前，不由自主地陷入这样甜蜜的狂喜与无法实现的自怜，毕竟她连话都不敢同他搭一句。
或许直到毕业，他们两个人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她躺在床上，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想起来了什么，昨夜她好像是做了一个梦，有关于她的“那个人”。他和她说……说了什么呢？
那一定是个美梦吧，可惜不记得了，真希望今天也能梦见他……
温暖打了个呵欠，在朦胧的睡意里堕入梦境。
温暖睁开眼睛，被近在咫尺的脸吓了一跳，若不是及时辨认出了那是个人，她的尖叫还能更大声些。
那是个女孩儿，她直起身，捂着耳朵一顿狂揉，看来被温暖的尖叫伤害得不轻。
只是即便如此，她还是能笑眯眯地说：“唉，老楚，她清醒了。”
温暖这才发现她身后还有个人，正是自己早上才遇到过的楚寒。
她眨眨眼，脑子里乱糟糟的，反应不过来是什么情况。
正是此时，昨夜的记忆涌入脑海，她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如果这不是一个连续的怪梦的话，按照昨夜这个楚寒的说词，她又来到了梦境世界。
她下意识地看向楚寒，投去的眼神中不自觉流露出了求助的意味。
楚寒微笑着对她点点头，向她们的方向走过来，站到温暖对面，与那个女孩儿并排站着，转过头问那个女孩：“你看，就是这个情况，怎么办？”
女孩子绕着温暖走了一圈，还伸手拍了拍她，温暖觉得身上的汗毛炸开，却又不敢动。
直到把她看了一个遍，那女孩才“嘶——”了一声，似乎很为难：“我也没办法啊，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咱们先按照任务说的，把她保护好就行了。”
楚寒点点头，没有反驳她。
温暖听得云里雾里，压根儿插不上话。
女孩儿扫视到温暖的表情，这才陡然转变了态度，脸上瞬间堆上了灿烂的笑容，热情地自我介绍：“你好，我叫王喜雯。”
温暖被她忽然转变的态度又吓了一跳，仔仔细细地看她。她算不上多么好看，但笑起来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嘴唇像猫一样爱娇，容易让人心生亲近之感：“你叫温暖是吧，这个名字真可爱。”
温暖应付不来这种跳脱又自来熟的人，她含糊地应了声，又鼓起勇气问：“能和我说说现在的情况吗？”
温暖觉得问这个女孩儿并非什么好主意，她看起来不太着调，可是温暖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楚寒似乎对她有些回避，即使她心里失落，也识趣地不往楚寒跟前凑。
王喜雯看了看楚寒，楚寒点点头，王喜雯便替温暖讲解道：“昨夜你出现在了梦境世界这件事，你还记得吧？”
温暖点了点头。
“我和楚寒都是所谓的‘梦中人’。我们能够意识到‘现实’中存在的自己，但‘现实’中的人对我们的事情并没有认知。不过像我们这样有清楚自我认知的‘梦中人’也不多，哈……我们可以穿行在每个人的梦里，怎么说，有点类似于‘空间’？……”王喜雯说着，她自己好像也在斟酌着应该如何用词，说着说着便忍不住笑出声，然后又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不过，一般的‘梦中人’都像是‘现实’中的投影，与‘现实’中并没有什么实质的联系，例如‘梦中人’受伤，‘现实’里的人并不会受到影响。可是你很特殊……‘现实’中的你，来到了梦境世界。”
温暖消化着她这大段话的含义。所以……她是来到了奇怪的世界里吗？这算不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穿越？
王喜雯拍了拍她的肩：“你放心，楚寒会帮你的，我也会帮你的。”
温暖眨眨眼，小声问：“那个……你们为什么要帮我啊？”
王喜雯被她问得一愣，随即也纠结起来，愁眉苦脸，半晌过后“啧”了一声，小声地嘟囔着：“楚寒还不够让你色令智昏么……”
温暖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但是她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她结结巴巴地：“什什什什么色令智昏？”
王喜雯仿佛没有说过那句话，也没听到温暖紧张的反问似的，一本正经地说：“这个解释起来很麻烦的，反正梦境世界里有一股力量，它要求我和你的楚寒来保护你，所以你的事情归我们管，明白了吗？”
她的表情恳切，用词却如此暧昧，温暖即使还不明白也不敢再问了，温暖也不知道楚寒听清没有，就算没听清，她再这样说几次，楚寒看她的反应也肯定会起疑。
温暖赶紧点了点头，王喜雯一脸满意，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好了。”
“……”温暖心想，我是没胆子再问你了。
王喜雯解决了这个三百问菜鸟，觉得心情大好，转过头对楚寒说：“好了好了，科普结束了，现在我们开工吧。”
温暖现在才注意到他们在一个光线昏暗的房间。刚才她竟然完全没有觉得违和，甚至似乎能够很容易地看清这个房间里的一切。她有些紧张地四处打量着，总觉得这里的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别看了，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楚寒走到她的身边，声音不大，在温暖耳中却不亚于惊雷，她猛地抖了抖，看向楚寒，又不好意思正视他的脸，于是把目光向下移，看着他衬衣的第三颗扣子。
温暖刚调整好视线，王喜雯便推开了房门，她声音轻快：“走吧！”
温暖干脆地把头转过去，僵硬地跟在王喜雯身后，努力把背挺得笔直，拿出了前所未有的精气神。
走出这扇门后，外面的世界是白茫茫的一片，地面柔软，四处烟雾缭绕，仿佛走在云层之上。在大概二十米的距离处，有一个环形的玉台，它就像是一口玉做的井，从里面发出了虹色的光。这画面太过梦幻，直到走近了，温暖才缓过神来。
这光芒并不刺眼，它柔和而美丽，温暖想，果然是梦中才存在的景象。
王喜雯说：“走吧走吧，我们现在就去她梦里。”
她说着，转过头看了看两人。
温暖猛然意识到楚寒还在她身边，再次僵直，紧张得一动不敢动，楚寒“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温暖悄悄地侧目看他。
……怎么，总觉得这个楚寒，有些冷淡。即使是昨晚，好像也只是勉强打起精神在应付她。
可是他的神色十分和缓，看起来还是那副好相处的样子。难道是错觉？温暖心里直犯嘀咕。
王喜雯得到回应，五指大张在那片虹色的光芒中虚晃一下，四周的环境陡然改变，飘来许多砖石，温暖听见沙砾在空中隆隆作响的声音，没过一会儿，景象就与之前截然不同。
这里是本地著名的一条小吃街，街上很热闹，人潮涌动，温暖惊讶地发现自己看不清这些人的脸。他们好像只是虚影，温暖能够辨认出他们的性别、衣着甚至神态，只是无法以肉眼清晰地感知。
王喜雯道：“这便是‘梦外人’了，他们虽然也属于梦境世界，但是并不属于这个梦境，所以在这个梦境里，他们只是这样的形态。不过若他们是这个梦里重要的人物的话就另当别论了。”说着，她指了指温暖，“因为这是你的梦境，所以你在这里就非常清晰。不过我也不知道你现在还能不能算‘梦外人’了……”
温暖有些好奇：“梦境里出现的人，其实都是现实中存在的人？”
“对呀，”王喜雯说，“有时候在梦里梦到有了一个朋友，也算是在梦里结实了另外一个人，是不是很有趣？”她说着，又弯起了眼睛。
“……的确很有趣。”温暖回答她，心里竟觉得有些遗憾，为自己梦里曾经遇到过的人。
王喜雯并不在意她的反应，她看着温暖身后：“老楚，你快过来带她啊，怎么什么事都是我和她说？”
“你带得不是挺开心？我都不好意思和你争。”
他声音温柔，怼也怼得轻飘飘，王喜雯撇撇嘴，继续抱怨：“你和她好歹现实里有接触好吧？”
楚寒挑挑眉，没有否认。
温暖又紧张起来，她觉得和自己完全不在一个频道的王喜雯相处也比和楚寒相处好得多，她一看见他就觉得紧张，手足无措。
她想缓和气氛，于是没怎么动脑，就问：“你们认识吗？”
“……”楚寒和王喜雯看了看对方，默契地摇头。
摇了一半，王喜雯想起来什么似的，又笑了，说：“也不算不认识吧，我和他今天才认识。不过我从前倒是听说过很多他的事……”一边说，一边斜眼看楚寒。
温暖被她勾得很好奇，几乎想拉着王喜雯去角落悄悄地八卦一下这个梦境世界里的楚寒，可她既和王喜雯还不算熟，又不好当着正主的面行这种猥丨琐之事。
“说起来，我和他还都是因为你才认识的。”王喜雯继续语出惊人。
温暖瞪大眼，不解地看她。
王喜雯眼睛弯弯：“要不是我和他都有保护你的任务，可能根本不会搭上话吧。”
“任务？”温暖皱着眉问。
“我刚刚不是和你说了吗，有一股力量要求我和他保护你，这就是我们的‘任务’。”王喜雯语气无奈，似乎在责怪她没有好好听自己说话。
温暖腹诽，其实刚刚王喜雯说了那么大一堆，不知道是对方的表达能力欠缺还是她的理解能力有问题，她是一句都没能听明白。现在她终于明白了一点，就是对于楚寒和王喜雯而言，保护她是一个“任务”。
……所以昨天晚上，楚寒所说的，“我会尽力保护你”……
虽然很不想扎自己的心，但是温暖还是默默地让自己认清了现实。
其实想想，结果都还是楚寒会保护自己嘛，不过她理解的是对方出于感情，而对方只是单纯因为任务。
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差别啊。
……好吧，差别还是很大。
她还没来得及失落多久，走神也不过一会儿功夫，便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楚寒拉到他的身后。
温暖茫然，却赶忙打起了精神，却见四周的环境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变化，依旧是熟悉的小吃街，人头攒动，只是罩上了一层蒙蒙黑雾。
这黑雾带着不祥的气息，温暖耳鸣骤起。
一只黑猫穿过拥挤的人潮，窜到他们面前，温暖一看，正是昨夜楚寒抱着的那只。
它蹲在温暖脚边，异瞳直勾勾地盯着温暖，楚寒和王喜雯都是警惕备战的模样，温暖便蹲下身，将这只猫抱了起来，伸手挠它的下巴。
猫似乎很喜欢她，在她的臂弯也不紧张，立马放松地享受了起来。
楚寒淡淡地瞥了她怀里的猫一眼，没有开口。
而温暖已经全身心扑到猫身上了，并在心中抑扬顿挫地快乐着：这！是楚寒！抱过的！猫！
王喜雯看着温暖开心的样子，挑挑眉，她当然知道这是楚寒的猫……
他们俩果然有问题。
王喜雯这样在心里下了定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