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暖》匪鉴

1、梦境世界（上）

　　温暖在深夜里醒来。
　　她睡得迷迷糊糊，也不知自己怎么会突然就醒了过来，下意识地伸手摸到了手机，准备看看时间，却发现手机好像没电了，竟然没有一点反应。
　　她困得厉害，把眼睛睁开都觉得费劲儿，也不执着于知道具体时间，便把手机一扔，想要继续睡觉。可奇怪的是，她明明困到了极点，偏偏怎么也睡不着了。
　　温暖不耐地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觉得不对劲。
　　因为始终无法入眠，她好歹比刚才清醒了些，只清醒了那么一点，便察觉出了异样。那是一种很难用语言描述的感觉，是危险来临之前，最细微的本能。
　　她的神经猛然绷紧，强迫自己睁开了眼，终于发现了究竟是哪里异常——四周实在是太黑了。
　　她的宿舍在三楼，落地窗外便是学校的路灯，往日里都有灯光照进房间，床位正对路灯的女生还抱怨过亮得她睡不着而去买了一个眼罩。
　　可今日什么光也没有。不仅没有路灯，好像所有的光源都被阻隔在了这个空间之外。
　　她不安地抓紧了被子。
　　比没有光更糟糕的是，她感觉到了有什么在靠近。
　　她对于这种事好像比平常人更加敏感，现在她能清楚地分辨出，那个东西从阳台的方向过来，正慢慢地接近她，它并不急切，似乎是不想惊扰到她。
　　她试探地摸到了床沿，她就睡在门边，如果现在她就起身跑掉，应该还有机会。
　　眼下的情况太过于诡异，她已经没有考虑的时间了。
　　她的心脏怦怦狂跳，不再犹豫，飞快地从床上翻身下来，伸手就摸到了门闩，但她还来不及拉开，黑暗中的东西已经发现了她企图逃跑，一下子从寝室的另一边扑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侧身躲开，坐回了自己的床上，随即听到那东西狠狠地撞到了门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在这片漆黑中分外清晰。这样清晰的声音却似乎并没有影响本该在这个寝室里睡觉的其他人，就好像其他人根本就不存在，这里只有她一个。
　　她勉强逃过了这次攻击，也被堵住了去路。这样一来，被那个东西逮到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那个东西似乎也意识到了温暖现在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不再焦躁，依旧是慢吞吞地靠过来，像是玩弄老鼠的猫。
　　真的没有办法吗？这里究竟是现实还是梦中？
　　不管是真实的还是在梦中，那个看不见的东西都让她觉得毛骨悚然，实在不想尝试任由它抓住自己会发生什么。她的第六感告诉她，一定是非常、非常不好的事情。
　　她伸手握住了床上的被褥，紧紧地攥在手中，它越来越近，已经到了她的面前。她什么也看不见，那它呢？它又是凭什么评断她在哪里？
　　温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与那个不知名的东西靠得那么近，近得她感受到了它湿热又带着腥气的吐息。
　　温暖垂下头，用力地把被子一掀，罩住了它的脑袋，又用最快的速度躲到一旁。不出她所料，它发出了愤怒的吼声，同时扑到了她之前坐着的床上，金属质地的上下床承不住这样的重量，发出倒塌时的巨响，随即便是布料被撕扯的声音。
　　温暖打开房门，朝着楼梯口跑去。
　　出乎意料的是，门外的世界与往日倒是没什么差别，校园里的路灯亮着，为她照明了廊道的路。
　　笔直的廊道，空空荡荡，一望便到了头，那东西已经追了出来，她听见了声音，却不敢回头看，也无暇回头看。她在惊慌中却用余光隐隐注意到别的寝室竟然似乎都并没有上锁，留着一条小小的缝，可她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不愿意冒险尝试推开门，只能埋着头向前跑。
　　她很快就到了楼梯间，扶住楼梯间的把手，用毕生最快的速度下楼梯，若不是害怕受伤，她恨不得直接顺着把手滑下去。即使是这样，她也感受到了手心被栏杆剐蹭，火烧火燎的疼。
　　可惜不管她跑得多快，显然都没有身后那东西快，从她逃出寝室不过十几秒钟的时间，她就知道，自己要被追上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的冷汗浸透了全身，恐惧到了极点，竟是哭不出来、叫不出声，浑身仿佛起了火，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想不出办法，她无路可退——
　　正在这时，她听到了一声凄厉的猫叫。
　　她并没有看到猫，可那叫声似乎就在她的耳边，震得她耳朵生疼，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重重地一跳。身后的东西突然停住脚步，喉咙里滚着如雷的吠声。它好像忌惮着什么。
　　温暖不敢耽误，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努力地辨别着脚下的阶梯，不停地奔下了楼。
　　她明明住在五楼，却一口气下了八层楼，还是没有到底，往下看去，下面漆黑一片，好像进入了无限的循环。
　　那个东西已经不在了，温暖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地回过头，却见身后和头顶都是如同楼下一般浓郁的黑雾，看不见里面的景象，她已经没有了退路。
　　这一片寂静中，唯一的声响就是她的心跳。她深吸口气，抬腿往前走去，又下了一层楼后，往廊道中看去。
　　廊道暴露在校园的路灯之中，惨白的路灯如同月光般洒在石板上，看起来有股森然冷意。温暖探出头去看了看房间上的门牌号，可那上面似乎被什么罩住了，若隐若现，始终看不清楚。这一层楼的房间也同她离开的那一层一样，都没有上锁，然而温暖不敢走过去，更不敢推开门，看看里面有什么。
　　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别的人，没有声音，没有前路，没有归途，她茫然地靠在楼梯间的门板上，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办。
　　继续下楼？还是回去？或者推开这些门试一试？
　　她心里无数个念头闪过，渐渐有些出神，而此刻走廊上的灯突然亮了起来，这突来的光明吓了她一跳，她错愕极了，还没反应过来，就又听到一声猫叫。
　　这次与方才听到的那声不同，没了那种凄厉之感，软软糯糯，宛如撒娇。
　　她抬起头来去看，却见走廊中间的那个房间门被推开，里面走出来一个少年。
　　那少年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怀里抱着一只猫，廊上的光打在他的发顶，让他的线条看起来更为柔和。他眉眼温润，周身有股子说不出来的独特味道，若是见过他，便绝不会忘记。
　　温暖呼吸一窒。
　　她的确是绝不会忘记，因为这张脸她再熟悉不过，这是……
　　这是她暗恋的人的脸。
　　是那个名叫楚寒的学长的脸。
　　她一时恍惚，不知道怎么会在这里见到楚寒，在这瞬间她几乎要笃定这就是一场梦，她悄悄地掐了掐手心，从掌心传来的轻微刺痛感又让她不那么确定了。
　　楚寒也转过头来看着她，他却并不惊讶，很随意地对她说：“你过来。”
　　他的声音也是温和的，带着些沙哑的质感，说不出的缱绻。她只听过那么一回，便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她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却又停住，犹豫起来。
　　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楚寒吗？
　　楚寒似是知道她的犹豫，也不催促，他放下怀里的猫，猫向温暖走来，最后在她脚边停下，围着她的脚打转。楚寒也走了过来，在距她还有五步的时候站定，问：“你在怕什么？”
　　他问得那样坦然，反而让温暖有些懵，心想，半夜的女生宿舍楼突然出现一个男生，就算是知道的人，也理所当然会觉得害怕吧？
　　而后又听见他说：“这里很危险，你和我走吧。”
　　温暖蹙起眉。她并非不相信楚寒，可她却无法相信面前的这个“楚寒”。他的行为太奇怪了，盲目信任的后果，她觉得自己无法承担。
　　楚寒的语气依旧温和，没有因为她的犹豫而变得焦躁：“相信我。”
　　温暖再次看了看他，他们中间不过五步的距离，她迈开了步子，小心地向他走去。这短短的距离，却让她忐忑不安。应该没关系……她对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何况方才那怪物听见猫叫便止住追逐，抱着猫的他显然有着底牌，若是这个楚寒真的想要害她，何必大费周章来骗她？
　　她走到楚寒身边，楚寒对她笑了笑，又看向那只猫，那只猫似乎意会了他的意思，轻轻巧巧地回到楚寒旁边，蹭了蹭他的腿，被他躬身抱起来，顺了顺它的毛。
　　其实他对她的笑礼貌和安抚的意味居多，说来算得上敷衍，却让温暖不由得心跳加速，她努力不动声色地问：“这里是哪里？”
　　楚寒这才又看向她，目光中多了几分疑惑，他好像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于是温暖没有得到答复，只是被楚寒带着走到了走廊中间的那个寝室。
　　里面开着灯，与她平时生活的寝室一模一样。但是这里面没有别的人，甚至这个世界里好像都只有她与楚寒。
　　“先进来吧。”楚寒率先走了进去，温暖咬咬牙，也跟了进去，她下意识地朝着自己的床上看去，是她熟悉的被褥，这里应该就是她的寝室没错。她又觉得那种恐怖的感觉涌了上来，刚才她接连下了那么几层楼，难道都是在原地打转？或者说她刚刚睡着的地方，根本就不是她的寝室？
　　楚寒随意坐在了一根板凳上，依旧抱着猫摸来挠去，似乎温暖完全就是一团空气。
　　温暖：“……”
　　这算是怎么回事？
　　她低咳两声。
　　楚寒没有反应。
　　她再咳两声。
　　楚寒无动于衷。
　　“咳咳咳咳咳咳咳！”她一串咳嗽。
　　楚寒又抬起头来看她。
　　这个角度显得他的睫毛格外长，眼神清澈，温暖心脏狂跳，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艰难发问：“请问……这里是哪里？”
　　楚寒皱起了眉，他的疑惑比刚才更加真切地传达出来，猫从他的怀里跳出来，灵巧落在地面，蹲着舔了舔爪子，随后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温暖被他打量着，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毕竟她现在一身睡衣，头发也披得乱七八糟，就算是在梦里，这样的羞耻感也让她恨不得缩成一团，或者让楚寒继续把她当成空气。
　　楚寒就这样定定地看了她半天，突然说：“你不是梦境世界里的人。”
　　梦境世界？那是什么？
　　温暖深吸一口气，为自己不太好的心脏缓解了些压力：“这是……怎么一回事？”
　　楚寒眯着眼思索半晌，最后说：“我也不知道。”
　　“……呃。”温暖不知道该说啥，但什么都不说又显得有些尴尬，最后发出一个单音节以示尊敬。
　　楚寒又换上笑容，对她道：“你好，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楚寒，你呢？”
　　果！然！是！楚！寒！
　　温暖刚刚平复下去的心跳又猛地快了几拍，她小声地回答：“我叫温暖。”说罢，又不自觉地多看了他几眼。
　　的确，他与她心里的那个人，完全是一样的。
　　不管是样貌、声音，还是这个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都是一样的。
　　楚寒被她拘谨小心的模样逗笑了：“你坐啊。”
　　温暖这好像才反应过来，扯了根凳子坐在了楚寒的对面，把背挺得笔直，乖得好像是老师面前的小学生，全然不记得之前楚寒对她冷淡的态度。
　　“这里是梦境世界。”待她坐好，楚寒开始向她解释。
　　温暖认真地凝视着他的眼睛，表示自己有在听，只是她抿紧的嘴唇泄露了她的紧张。
　　楚寒的唇角微微上扬，似乎是含了笑意：“这里是你所在的世界称之为‘梦境’的地方，对我们来说，你们是梦外人，而我是存在于这个梦中世界的人。”
　　温暖不解：“如果真的如同你所说，那你为什么也存在于梦外的世界？
　　楚寒并不吃惊：“你果然在梦外见过我。”
　　“……”温暖有些心虚，硬着头皮坦诚道，“嗯，我见过你。”
　　所幸楚寒也没有纠结于这个话题，他继续说道：“因为我是梦境世界里的楚寒，我有一些梦外的记忆，就像梦外的人会记得一些梦里的事一样，我只是意识到在梦外还有另外一个我。不过梦外的楚寒，不一定能记得梦里的事。”他说着又微微一笑，“就算记得，也会是认为在做梦。”
　　温暖觉得尴尬。既然这个楚寒有一些梦外的记忆，那当然不会认为自己和梦外的他有什么交集，这样就显得她似乎有些唐突。不过，说是在学校的表彰栏里见过，应该也说得过去吧，可惜她刚刚说的话，完全错失了不动声色地解释的机会。
　　她内心纠结，又继续问：“那现在的我，也是梦里的我吗？”
　　楚寒看了她半晌，摇摇头：“我不知道，或许你和我一样，也是存在于梦境世界的人。不过按理来说，如果你是梦境世界里的人，应该不会……”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有些像是自言自语，温暖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却又不好去打断，就只见着他眉头紧锁，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温暖紧张，不知道他会给出一个什么样的结论。
　　半天，楚寒缓和了神色，吐出一口气：“没关系，你先不要着急，这个事我现在也说不清，走一步看一步吧。”
　　温暖眨了眨眼，有些无措。
　　楚寒继续说：“没有关系，我会尽力保护你。”
　　温暖听他这样说，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即使不知道面前这个人能不能算作她爱慕的学长，可是他长着与学长一模一样的脸，对她说这样的话，还是让她心动不已。如果这是她自己编造的梦境，就算开头实在是把她吓坏了，可就凭着这句话，这也是个甜蜜的梦。
　　她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看着她的模样，楚寒眸光微动，不过温暖并未察觉。
　　接下来两个人便陷入了漫长的沉默，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溜走，温暖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时间，只是松懈了神经以后困意袭来，打了个呵欠。
　　注意到她状态的楚寒对她说：“你去睡吧。”
　　温暖觉得在一个男孩子面前这样入睡也太奇怪了，更别说是自己喜欢的男孩子，她想也不想，就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
　　楚寒又说：“你不用担心，你应该是快要醒了，如果不想起床迟到，就赶紧去睡吧。”
　　温暖还是感觉别扭，可浓稠的困意袭来，如有实质地将她包裹在其中，她大脑混沌，也再顾不上其他了，只好点点头，拖着步子走到床边。
　　她躺下后迷迷糊糊地拉上被子，在失去意识前自暴自弃地想，算了算了，反正她已经穿着睡衣在男神面前晃悠了这么久了，睡个觉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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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俺！开！新！坑！了！
等发出来的时候其实已经是我存稿好了三分之一的时候了吧，哭泣。
希望各位能够喜欢，第一次尝试这样子的文，不足肯定是有的，希望大家能给些建议~
哎，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会看。
真的好希望大家能够喜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