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兄如母》胡说树

4、第三章 下

　　朱火被吓了一大跳，连动都不敢动，

　　“哼，被你发现了那就没办法了。”

　　朱晓辰咬着牙，皱着眉，红着一张脸，咬着牙，说着让人十分意义不明的台词。

　　“哈？”他不明所以然。

　　“···跟我来。”

　　还不由的他反抗，朱火不分由说就被自己的十五岁的弟弟一路连拉带扯生拉硬拽的强行跟拖麻袋一样，直接被拖到了自己十五岁弟弟的房间。

　　他在黑暗里呆的时间太长，房间的灯光太亮着实有些晃眼，让他一时间眼睛有些难以适应，晃了晃神，

　　这就是普通的朱晓辰的房间，一如他每天打扫的时候会见到的那样，

　　而自己的弟弟则强行把他拉到了一边的椅子上强行按着坐下，

　　“这是？？”

　　这是想干啥？

　　他仍旧有些缓不过神来，

　　“哼，本来被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我是想先下手为强，想先宰了你的！”

　　朱晓辰双手叉腰，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盛气凌人，作着意义不明的要杀人宣言，

　　“····啊？”

　　朱火茫然，

　　“但看在你与我二人多年的兄弟感情，以及本人的宽宏大量与菩萨心肠，我决定，要让你死个明白。”

　　“·····啊？”

　　这人进了青春期脑子有毛病吗？

　　没发烧吧？？

　　他担心的想上前摸摸晓辰的额头，看看自己这个弟弟是否是因为发热而烧糊涂了在说胡话，

　　却被自己的弟弟一把挥开，转身，蹲下身，去床底选择往外掏什么东西

　　“···晓辰？？”

　　只见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吭哧吭哧的把之前看到过的那个盒子从床下拖了出来，背对着朱火，深呼吸了好几口气，重新把盒子交给了朱火，

　　“想看你就看好了！”

　　他一脸大发慈悲施舍的表情，这表情在朱火眼睛里无端地欠揍。

　　朱火期待的打开了盒子，然后一脸失望，

　　东西不都和上次打开的一模一样吗？

　　一如既往，还是那些看过的假发，粉底，美瞳，粉扑，之类的东西。

　　“···这个不是看过了吗？那个呢？”

　　“那个暂时还不能给你看。”朱晓辰十分断固的拒绝了，“想看你还早一百万年呢，！”

　　朱火想问‘我难道就不会趁着你不在的时候进来偷偷找吗’，想想还是算了，他都能想到的东西晓辰怎么可能想不到，估计早就换了藏匿地点，现在怎么可能还在原地啊。

　　可惜看不到那个另外的盒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了，朱火也不知是遗憾还是别的什么，无端地叹了口气，

　　“····有什么想问的吗？”

　　被朱晓辰的话拉回了现实，朱火将注意力回到了现实，

　　他注意到晓辰虽然语气盛气凌人，一副‘你敢把我怎么滴就死定了’的样子，小腿处却无意识的在微微的颤抖，

　　无端地，他心也柔软了下来，想了想，问道，

　　“为什么又给我看一遍？”

　　“不一样的！”晓辰扭头，“上次是你偷看到的，这次算是在我允许范围内下。”

　　“有什么区别吗？”朱火不太能理解他的脑回路，

　　“也就是说，上次算你非法入侵，这次算是得到了主人的允许，明白了吗？？”

　　“不，并不是很明白。”

　　在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也毫无意义，试图理解朱晓辰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运转的也毫无意义，自己到底是怎么突然兴致的被好好的睡着觉然后被活活掐醒然后来看自己十五岁的弟弟的女式收藏也毫无意义，他的人生就已经毫无意义，只是一两个这种小问题算得了什么，长期以来，和这一家三口一起生活他已经被锻炼出了一颗坚强的心脏，无论是什么样的突发状况都能很快的理解并且加以接受。

　　只是深更半夜被自己弟弟活活掐醒然后被拖在弟弟的房间看弟弟的女式假发和美瞳算得了什么？？

　　“所以呢？”朱火眼神木然，“还有吗？”

　　他自觉已经没有什么能吓得到他的了。

　　要上一起上，他赶时间，

　　然后朱晓辰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一把推开了自己的衣橱，

　　十多件缀满了蕾丝蝴蝶结草莓糖果图案的白色粉色天蓝色黑色的的公主洛丽塔裙赫然整齐在列，

　　他在那十多件蕾丝裙子里左看右看，顺手挑出一件洁白的蕾丝泡泡裙，朝身上比划了一下，朱晓辰一脸得意，

　　“怎么样？很可爱吧？？”

　　四目相对，

　　气氛变得诡异的尴尬了起来

　　朱火倒吸一口冷气。

　　朱火闭上了眼，选择捂住了双眼，

　　“喂！你那是什么态度？？？”朱晓辰忽而尖叫，“这么可爱的裙子哪里有问题了？？”

　　比起这个，朱火陷入了深刻的纠结，

　　他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

　　你们说他一个寄居在亲戚家多年的二十多岁的男青年容易吗？

　　又要洗衣服，又要做饭，又要拖地，又要打扫卫生，又要接送孩子上下学，现在又要被迫看弟弟女装···

　　他觉得自己的人生简直就像是一场接连不断的惨剧，

　　“所以呢？？”他尝试把话题重新拖回正轨，

　　“所以说，这裙子到底哪里有问题了？？你为什么连看都不愿意看？？？”朱晓辰瞪着眼睛，抱着那条缀满蕾丝的白裙子凑近，“你睁开眼啊！你倒是看看这裙子的布料，这做工，这设计，这版型，多可爱啊！！你倒是看一眼啊！！”

　　“恩恩，可爱可爱”他凑合着赞美着，为了避免掐死，暂且先同意，

　　“对吧？”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答案，朱晓辰一脸得意，暂且饶过了自己的哥哥，转而用一种十分爱惜的用手抚摸着蕾丝裙子上的布料与装饰，“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是这么觉得的，我和这条裙子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就是在商品街的一家服装店里，我还记得那家店的名字叫糖果萝莉（*TYGKJHUPOTIYFGHJI。”

　　看着晓辰痴迷的目光，仿佛要陷入到回忆里回不来，朱火叹了口气，强行打断了他的继续滔滔不绝，

　　“所以，为什么会喜欢这种东西？”

　　他一愣，抚摸着裙子的手也一僵，

　　“那什么，一般来说，你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不都应该喜欢篮球足球之类男孩子的东西吗？”

　　朱火用手扶额，不太理解，“···为什么，会是这种···洋娃娃裙子？”

　　朱晓辰忽而低下头，表情忽而难过起来，

　　“···喂？”他是不是踩了什么地雷？

　　“····不知道。”

　　晓辰的声音太小，他没有听太清楚，“啊？”

　　晓辰坐在床上，抱着裙子，忽而生气的大吼，

　　“所以啊！！就是不知道啊！！”

　　空气里忽而诡异的寂静，

　　时钟挂在墙上，平静的的滴答着。

　　“···最初只是觉得夏天到了学校里女孩子穿着的裙子很可爱而已····你看，一到了夏天，满学校都是穿裙子的女孩子，而且她们的裙子都好可爱····女孩子可以穿那么好看的裙子凉鞋，可男孩子到了夏天就只有半袖衫和短裤和运动鞋，款式和颜色也只有那些···所以有点不甘心···”

　　晓辰低着头，朱火陪着他在床边坐下，

　　“之后，有一次我们学校校庆，要文艺汇演，要每一个班出个节目，我们班就是决定了要表演舞台剧，罗密欧与朱丽叶，因为是全班都要参与的活动，所以都是抓阄决定的角色····我抓到的角色，就是朱丽叶。”

　　朱火摸了摸

　　他的头发，

　　“最初开始我也很不高兴，觉得‘开什么玩笑’什么的，可，可····”他忽然抽噎了起来，“····朱丽叶的衣服真的好可爱啊。”

　　他忽而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因为是难得的班级一起的活动，因为当时小学快毕业了，有很多认识的人同学好朋友就要各奔东西了，所以推掉也不好···我就硬着头皮去演了····结果，结果····”

　　“···结果怎么了？难道出什么问题了吗？”

　　“····被夸可爱了。”

　　“啊？”

　　“表演很成功的结束之后，整个学校都在说那个朱丽叶是谁，被夸比班上的班花还要可爱···我从小到大，除了妈妈，第一次被夸可爱····第一次被那么多人夸可爱····我···我···之后···我····”

　　越说，越说不下去，朱晓辰忽而无端地又气又急，眼泪莫名其妙的掉了下来，

　　“·····裙子太可爱了····是裙子的错！！！所以···所以····”

　　开始，只是开始，

　　有很多事情，一旦有了开始，就会有一而再再而三，

　　一旦穿上过一次水晶鞋，变成过公主，参加过宴会，就再也回不去那个可以整日甘心做家务睡在阁楼把稻草当枕头棉被的灰姑娘了。

　　以正常人难以理解的逻辑，可笑又可悲，

　　他明白的，一向明白的，比任何人都明白。

　　自己的弟弟继续想试图说明什么，却抽噎着，想说出的词汇无法完整的组成句子。

　　朱火伸手抱住他，叹了口气，附在耳边，温柔道。

　　“很可爱哦。”

　　他感觉到晓辰忽而全身一僵，

　　朱火忽而放松下来，捏了捏他的脸，

　　“真的，非常可爱！”

　　脆弱而骄傲，因为敏感而盛气凌人，故作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

　　也不知鼓了多大的勇气，下了多长时间的决心了，暗地里内心里斗争了多久，才鼓起勇气，把自己最不愿意示与人的部分展示给他看。

　　就算不用蕾丝裙，都非常可爱的程度。

　　真的，可爱过头了，

　　“···真的？”晓辰抬头，那副模样看来甚至有些像是害怕被抛弃的小动物一样，

　　“不奇怪吗？”

　　“不奇怪，真的一点也不奇怪，”朱火想了想，答道，“只要不以危害别人的的生命财产安全为目的，人本身有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的与生俱来的权利与自由，这是人的天性啊。”

　　“···你真的那么想？”

　　“当然，并不是世间的眼睛都能接受这种观点，他们总会因为别人不按照他们所希望的模样生长而生气，进而在背后嚼舌根的说别人的坏话的，但记住，他们说别人坏话，是希望那些不按照他们的逻辑思考做事的人反过来赞成他们的观点而已，本质，这群人既不思考自己想要什么，也不在乎别人想要什么，他们只是徒然的接受了别人的观点并且加以认同，好取得群体认同感罢了。”

　　可能这话有些太拗口晦涩，晓辰并不是听得很明白，

　　“这么跟你说吧，你知道被火烧死的布鲁诺吧，他为什么被烧死？”

　　“因为··日心说？”

　　朱火想了想，耐心的解释道，

　　“其实日心说也不完善，你也是初中二年级生了，很多知识应该在在课本上看过了，稍微有点长，你耐心听。”

　　“我们先开始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只知道脚下的土地和头顶的星空，于是我们为了解释我们身处无法理解的世界，就说宇宙的中心是地球，太阳绕着我们转，这件事既符合我们的日常逻辑也符合我们的无知自负心，于是这些事情千百年来没有人敢否定，后来布鲁诺出现了，告诉我们我们一直认为的是错的，他质疑了‘我们是宇宙中心这一说法’，也质疑了‘太阳围绕我们转动’的普通人直觉，而教会也不接受，普通人也不接受，后来的事情我们知道，他被烧死了。”

　　“之后太阳中心论被证实，但太阳中心论也是错的，太阳是太阳系的中心却不是世界的中心，太阳系身处银河系一条旋臂上，而银河系也不身处宇宙中心··目前宇宙的中心到底在哪里谁都不知道，如果硬要论科学那些乱七八糟，地心说日心说都是错的，而且都错得离谱，但这些‘错’，统统建立在对‘对’质疑之上。”

　　“如果不对那些看上去符合直觉的‘对’的东西进行质疑，我们甚至连‘宇宙’这个概念也不会有，而只是茫然的活在如同中世纪，毫不思考的相信着‘上帝造人’的传说，相信亚当夏娃，相信什么处女生子，在水上行走，把水变红酒，耶稣复活，天堂地狱审判日审判日之类一看就是扯淡的东西。”

　　朱晓辰停了很久，朱火并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半晌，他问道，

　　“你相信吗？”

　　“啊？”

　　“上帝。”

　　“抱歉，我不是很能理解····”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上帝吗？”

　　朱晓辰一脸平静的问道，

　　“什么样的？”他失笑，

　　“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冥冥之中注视着一切，全知全能，知晓一切，给予好人奖赏，给恶人以惩罚，从最初的最初开始就安排好一切，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这样的存在吗？”

　　朱火想了想，

　　“那你知道伊甸园的故事吧？”

　　晓辰点点头，

　　“知道。”

　　“如果上帝从一开始就全知全能注视着一切，真的那么知晓一切，从最初的最初开始就安排好了全部，那那个存在最开始把亚当夏娃造出来的时候，就该知道他们两个会偷吃了智慧果，也就是说，从整个整个圣经故事开始，整个故事就是个被安排好的骗局。”

　　他笑着，

　　明明表情安定而温柔。

　　“比起这股似乎从一开始就决定贯穿到最后的恶意，我宁可相信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那么可恨的东西存在。”

　　·····

　　朱晓辰顿了顿，张开嘴，明显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却被朱火强行打断了。

　　“比起这个，时间不早了，该睡了，你明天还要上学不是吗。”

　　晓辰一看表，恍然，

　　现在居然都凌晨两点多了，

　　朱火站起身，正想离开，忽而被晓辰拽住了袖子，

　　自己的弟弟低下头去，小声嘟囔着，

　　“对了····那件事。”

　　朱火一愣，

　　“什么事？”

　　“·····你不要告诉别人。”

　　“嗯。”

　　他揉了揉自己弟弟的头，笑道，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