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流星群》金山卫

2、【二月，你睡在隔壁】

　　【二月，你睡在隔壁】
　　这些天，气温骤降。我静静地站在窗前，想我现在的生活，其实也就这个样子。
　　四点钟，感觉困了。音乐还在单曲循环：
　　我也不想这么样 反反复复 反正最后每个人都孤独
　　我也不想这么样 起起伏伏 反正每段关系都是孤独
　　……
　　闭着眼睛，像在一个晃荡的玻璃瓶中，云里来雾里去。
　　不知不觉，想起很久以前的事，其实也没过几年。

　　二月，我们开学了。那天难得出了太阳，从窗口照进来，暖暖地洒在泛着尘埃的窗上，拓印着斑斑驳驳的树影，明晃晃地落在走廊间。
　　周月是在这天转学来的。他刚进教室，就引起了女生们的注意，欢喜地轻声议论他，长得像某某明星，演台湾青春电影的。老师把他的座位，安排在了我的后面，单独的一人一桌。我对他唯一的印象，是他笑起来特别灿烂。
　　没来几天，他就和一群男生混熟了，经常凑在一块打球，有时上课无聊，他就会逃课。冷冷清清的后边，自从他来了之后，变得热闹而拥挤，女生们总爱凑在他周围，痴痴地和他说话。他总能逗得她们开心，即使是一个很冷很冷的笑话。
　　我常常听见几个女生埋怨：“他怎么不出去走走？”“是啊，坐着干什么？！”“他是故意的……”“老霸占着这个位子！”“嫉妒！男人的嫉妒也是很可怕的！”……
　　索性一下了课，我就到走廊。把那么有利的位子让给她们！

　　那天，冯海从厕所回来，也一起晒太阳。以前总见他说个没完，如今，倒一声不吭地闭着眼。我问他：“你怎么不进去？”
　　“你说呢……没看见他人气多旺。”话语间，带着一丝醋意与失落。
　　“他是班草啊……”
　　“拽个屁！不就靠一张脸蛋！真不知道那些女的怎么想……都一样，见异思迁！”
　　“你很讨厌他？”
　　“是非常讨厌！没看见那些女生，他没来之前，还和我好得要死，他一来，好了，现在根本就不搭理我了，我是彻底被打入冷宫嘞。”
　　我笑了，他看了看我，也无辜地笑着。有时我会羡慕冯海的单纯，一群人小吵小闹，图个开心。

　　从开学到现在，我们一直没说过话。
　　那天，我和冯海靠着墙蹲着，阳光照在身上，细胞懒懒散散地舒展开来。过了没多久，冯海突然将手中的饮料扔了出去，听见楼下一阵喧哗。我赶紧跑过去一看，冯海那瓶饮料，正巧砸中了一个女生，而且还没喝完，十分狼狈。
　　“冯海，看你干的好事！”
　　“怎么了！随便……大不了处分呗！”
　　“你说的轻松，到时可别后悔。”见他这般大无畏的精神，想是肯定发生了事。我问他：“怎么了你？满嘴火药味？谁惹你了？”
　　“你说还有谁！就那个小白脸！”
　　“……周月？”
　　“昏迷！别给我提那个名字！”
　　他就这样，烦躁的时候，不给任何人好脸色看，反正就是拿着一把机关枪，到处射子弹，过后，又赶紧赔礼道歉，忙着请客吃饭。这点，顾晓芸和我再清楚不过了。
　　刚巧，顾晓芸从教室后门出来，一脸的漠然，就瞥了我一眼，站到冯海身边，低着头，看着斜斜的人影。
　　“你们都是怎么了？顾晓芸？”
　　她两手放在身后，一只脚挫着地上的口香糖，闷闷地说：“我第一次觉得一群人说话，很吵！”
　　“又是因为……周月吧？”
　　顾晓芸点点头：“再加上骁骁总和我说起他，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他的名字……疯了！”
　　冯海怒怒地冒出一句脏话，又说：“林骁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晓芸马上恼了，气愤地说道：“你干嘛说骁骁！你不是本来对她很好啊！”
　　“那是本来！现在我后悔了！瞎了眼，行不！”
　　顾晓芸更是火冒三丈，狠狠踢了冯海一脚，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忙站起来，我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干什么！又不是顾晓芸的错！”
　　“唐韦，他就是这个德行，自己没能耐，得不到的就说别人那个不好，这个不好。冯海，我看你是自己心中有鬼！”
　　冯海也把所有的不满通通发泄在了顾晓芸身上：“怎么了！我就是喜欢林骁骁，我就看不过去！我就……”
　　“你就是个没出息的！”没等他说完，顾晓芸补了句类似狗尾续貂的话，一发不可收拾，两人唇枪舌战了一番。路过的同学，随便瞧了眼，都无缘无故被冯海骂了。
　　不管我怎么劝，完全忽视了我，幸而上课铃响了，才结束了这场“战争”。
　　一进教室，冯海冷冷看了周月一眼，一把挪开椅子，大声地吼道：“谁他妈再敢坐这，下一次，我就涂上万能胶，不是那么喜欢坐在这里嘛？！”
　　老师刚走进来，冯海一看，故意提了提裤子，慌忙坐下了。
　　上课时，我们写了写纸条，我说的无外乎这件事情上，是他的错，他应该去向顾晓芸道歉；他说的，都是些自己的烦心事——牛头不对马嘴的一言一语。
　　顾晓芸正望着窗外发呆，回头看看冯海，与我相视，很勉强地笑了笑。其实我知道，顾晓芸是一个很重情义的人。
　　体育课上，我们分成两组进行篮球比赛。每回周月一上场，都会引起热烈的呐喊，“外貌协会”的女生们疯狂地崇拜他——周月的名声也传到了别的班，于是体育课上的篮球赛，就成了她们“追星”。
　　林骁骁和顾晓芸坐在附近的铁架阶梯上，她俩时不时地窃窃私语，林骁骁每次都笑得很甜蜜，眼神痴痴注视着周月的身影，随着他移动——冯海的气恼，应该是为了这个吧。
　　刚开始打比赛，我就感觉到，冯海处处争对周月，本来他们俩是一队，冯海偏要重新划拳。一上场，就死盯住了周月，咄咄逼人的态度呼之欲出。周月都是一笑而过。几轮下来，也都强忍住了。
　　下半场，周月主动要求换人，想休息一会。
　　“你刚才打得不错！”那是他第一次笑着对我说。
　　“噢，没事就常和冯海一起打球。”
　　“下回喊上我啊。”我下意识地看了看冯海，这场比赛，他马上不争对某个人了，看来是没机会的，我仍点点头：“好啊，下次。”
　　他坐在地上，起劲地鼓掌：“这个球好！冯海——再来一个！”
　　冯海不屑地瞥了眼，吐了口痰，继续传球。
　　正在这时，地上出现两个人影，我回头一看，是林骁骁和顾晓芸，她对我使了使眼色，又瞧了瞧冯海。
　　林骁骁倒是大大方方地递上一瓶饮料：“周月，这个给你……”
　　还没说上几句，已羞红了脸。他愣了几秒，接过饮料：“谢谢了。”
　　她立刻拉起顾晓芸的手，匆匆跑远了。顾晓芸回头看了看我，撇撇嘴，两难地笑了笑。
　　我突然想到了冯海，朝他望去，正怒视着我们这方。同学不小心撞到了他，没好气地吼道：“你干什么！”
　　那人也满肚子火，干脆就下了场，一边朝周月走来，一边气愤地说：“有病！你上吧……什么人品！”
　　周月站了起来：“给你喝！”我犹豫地接过这瓶罪恶的饮料。他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事的，场上就这样。”
　　那同学重重地坐到地上：“给谁脸色看！”抬起头，一脸不爽：“亏你和他是同桌，怎么受得了！”
　　握着手中的饮料，看着冯海故意挑衅地撞击周月，他的表情，也渐渐沉了下来。
　　我感到乏味，就去上了趟厕所。出来时，已混乱成一团，女生们担心地喊着：“别打了……别打了……”
　　两人厮打在了一块，一把拉住冯海的手，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不管他怎么挣扎，我始终不松手，他仍嚷嚷着。我也看不下去了，冲他说：“你干什么！没看见同学们都对你有意见了！你那么有本事打，那你去啊？！”
　　“你当然说风凉话！你懂什么！”
　　“你就这样逞强，嘴硬，每次做事不考虑后果……还不是因为一个林骁骁，她本来就不是你的，你凭什么干涉她对周月的关心，不就是一瓶饮料吗？！你小肚鸡肠什么？！你是对周月有偏见！”
　　“你和他是有多熟啊，现在为他说话了！好啊，你觉得他是你朋友，你就站在他一边好了！”
　　他用力擦了擦额头的汗，刚要走，我喊道：“你给我站住！冯海，你就是蛮不讲理！一头野牛！你要是这么一走，我跟你说，咱们连朋友都不是！你别用你事后诸葛亮那套跟我们道歉！”
　　我们就这样僵持住了，他一只脚不停在地面挫着，脸撇向另一边，左手搓着裤子，又擦了擦脸，说：“靠！流鼻血了……”
　　我递上纸巾：“喂，刚就看见了，快擦擦吧。”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然后，忍不住笑了：“你都看到了还不说。”
　　“这就叫作‘血的教训’，先去厕所那洗洗吧。”
　　他把水量开到了最大，我站在旁边说：“打过了你就舒服了吧。”
　　他抬起头看了看我：“你还是直接讽刺我好了，别拐弯抹角的，听得难受。”
　　“咱们和他的关系……你也是知道的，又坐在前后桌，被你这么一胡闹，多尴尬。”
　　“大不了我们换位子。”
　　“玩老鼠躲猫啊？不是朋友，那也不至于是敌人吧。”
　　“没想过。”溅了一滩水。
　　“你做的出来，当然是没脑子想了。我看这下，你得被全班女生深深难看了，本来还有个顾晓芸站在你一边，你又把她惹火了……”
　　“顾晓芸？她那性格，没事儿~~我保证过几天就好了！那些女生，随便她们，反正是看透了。”
　　“她们又不是你的，说到底，你还是嫉妒周月。”
　　“我嫉妒他？有必要吗……”
　　“没话说了？”
　　“哪有……不说了，我们回去吧。”
　　路上，我再一次提到了顾晓芸，冯海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
　　“你知道就好。”
　　路过操场，已空无一人，我想起事端的核心人物，就问他：“林骁骁哪里让你看得不爽了？”
　　冯海瞥了我一眼，说：“都不爽！……你没看见，她从没对别人这样……”
　　男人之间的冲突，不外乎利益或者是女人。
　　从我们俩一进教室，就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我瞧了冯海一眼，他撇撇嘴，朝座位走去。聚在周月附近的女生，忙起身散开了，他就像个不定时炸弹，随时都会爆炸。
　　周月趴在桌上，他那张原本就不宽敞的桌子，放满了饮料和纸巾。
　　这边的氛围异常得静，静得难堪。几个女生还在，关怀地问着：“你没事吧？还好吧？”……指桑骂槐了几句：“真不知道，现在的男生心胸怎么那么狭窄……”“是啊，恶心死了……”“很做作的！真讨厌！”……
　　冯海也闷闷不乐地趴在桌上睡觉了。
　　身后只是女生们你一言我一句，周月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不想说话。

　　晚上，冯海约我出去，拖我喊上顾晓芸。她一听冯海也在，还生气着，找各种借口推辞，在我强烈劝说下，顾晓芸很不爽气地答应了。
　　过了许久，她才到，一进门，什么话也没有，将椅子往我这挪了一把。
　　这样的情形，早已司空见惯。我暗示他说话，他犹豫了一阵，才不好意思地开口：“顾晓芸？你要喝什么……”
　　她没理他，继续低着头发短信。
　　“冯海，做朋友都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啊，赶紧去买。”
　　我打了个圆场，他恍然大悟般笑着说：“噢，噢，好，好！”
　　他一走，顾晓芸带着矛盾的口气说：“每次都这样。”
　　“你别怪他，他就是这人，其实很把你当朋友，这不，赶紧让我找你出来，赔礼道歉来着。”
　　“我难道不是啊，要不是了解他，谁还出去，懒得搭理这人！真被他活活气死了！”她把手机放在桌上，对我笑了笑：“不说他了，说着就心烦！唐韦……你坐在那边会不会觉得……”
　　“呃……不会啊，挺好的……没事，大家都是男生，不会把这种小事总记在心里的。”
　　“噢……其实我同桌他想坐后面去，你也知道，他不爱学习的……那你要不，和他换下座位？”
　　数秒间，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我霎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挤出笑容，说：“不用了。我和冯海坐着挺好的，他现在是全班公敌，谁都在背后难看他……”
　　“哦，那算了。”她很失望地补充道，这时，她的手机震动了几下，她看了看，说：“冯海这回是真被难看了，那，骁骁和我发的短信，就说冯海这人不好。”
　　“那是她不了解冯海。林骁骁自己喜欢周月才这么说。”我有些抱不平。
　　“你也知道啊……”
　　“谁看不出来。要不，冯海也不会这么讨厌周月了。”
　　顾晓芸抿了抿嘴唇，继续回短信。传来冯海的声音：“唐韦……唐韦……快，帮我一起拿……”
　　他端着放满了零食的盘子，手上还拿着一杯饮料。
　　“你买这么多干什么？”
　　他望了望她，诚恳地说：“都是顾晓芸喜欢吃的呗！”我打趣道，“被你鸡皮疙瘩都掉了一身。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惹我们顾晓芸生气。”
　　“再也不敢了！我保证！”忙热情地挪了挪椅子，顾晓芸说：“别靠这么近！咱俩没那么好。”
　　他依旧一副死皮赖脸相：“姐姐啊，你要是也不要我了，那我真的是没女人要了……”
　　“活该！”笑着接过冯海递给她的蛋糕。
　　他也不忘赞美一句：“顾晓芸，你真够义气！好哥们！”
　　“谁和你是哥们了？！”
　　“那，姐妹！”
　　顾晓芸哄然大笑，所有不开心，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吃东西时，我突然想到了周月，想着他的情况怎么样？明天见面了又会怎么样？——没有理由的担心和关心。
　　躺在床上，又预想着明天的多种情景，明明是周月和冯海的事，我瞎操心什么？
　　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有个陌生的影子，进来了又出去。醒来时，我感到很害怕，耳朵里充斥着阵阵嘈杂，那样绝望，伤心透的责备声和哭声。

　　所有的预想都是徒劳的，真的是我想多了。
　　周月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反而请我们喝饮料，这下，冯海难为情了，口口声声承认自己的错。
　　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觉得，压在心头上的沉甸甸的石头，一下子尘埃落定，一下子豁然开朗，一下子又莫名的喜悦，对未来充满幻想，充满期待。
　　冯海马上跟周月亲兄热弟似的混在了一块，根本想象不到，昨天两人还大打出手。

　　那天放学，在车站碰到了周月：“回家啊……”
　　“是啊……”我望了望巴士，根本见不着影，无意间两人对视，尴尬地笑了，忙走到站牌处。
　　“你乘哪一路？”
　　“我坐……”刚一回答，发现他已站在了我的身后，可能是还不熟的缘故，我有意往另一边挪了几步：“9路车。”
　　“噢，我是……18路车。”查看了遍站牌，又说：“9路车不能直达，还得转车……”
　　我随口道：“先坐9路，在我们那下，然后乘517路就到你们那了，517路还蛮快，班次又多。”——我没说下去。
　　又是似熟非熟的笑。
　　过了会，他问我：“你赶时间？”
　　“……没有。”
　　“那你怎么老看手表？”
　　“习惯了……”
　　此时的等待，显得焦躁。
　　他离开了会儿，回来时，递给我一瓶热饮：“给，暖暖手。”
　　“谢谢。”我们类似是“朋友”，这样的感觉让我窃喜。
　　他坐在长凳上，微微匐着身，两只手臂搭在大腿上，间断地喝着热饮。
　　“唐韦，一起过来坐吧。”
　　我是这样“虚伪”地笑着，双脚仍未动，他又喊了遍：“过来坐吧！”
　　两人坐了会儿，什么话也没有，要是我跟冯海一块，就算不说话也没这样的感觉：期盼回家。我还是不适合同“陌生人”沟通，就算支字片语，我都得绞尽脑汁，最后，还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反倒是他先开了口：“我看你很少说话？”
　　“噢，有吗……我性格就这样吧。”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说：“那天真对不起，冯海其实还不错的，就做事很冲动。”
　　“没事，他想多了。”
　　“噢，那对不起。”
　　“干嘛说这种话……”他笑着一手搭在了我的肩上：“都是朋友。”
　　我愣住了，朋友？真是尴尬。慌乱地，说：“不知道巴士有没有来……”探出头又焦虑地望了望。路灯已经亮起，还没真正进入黑夜，微弱的灯光，氤氲地照在地面上，烙下一个昏黄的圆晕。
　　没过多久，人们开始朝前涌动，不远处投射出一道强烈的光，隐隐约约能看见熟悉的9路车。我突然感到一阵躁动。但我没有回头看他。
　　“几路车来了？”他站在我的身后，朝前张望着：“我近视，没戴眼镜。”他解释道。
　　“9路车。”
　　“还得再等。”
　　“也快来了吧。”没有确定的安慰。
　　9路车还没停穏，人们已纷纷朝车门口挤去，我其实很害怕这种感觉。依然站在原地，以往，我也会随波逐流般一起拥挤。
　　“你还不上去？都没位子了。”
　　“噢，是啊，还有那么多的人……”我又说：“算了，都等了这么久，下一班人会少……这辆都挤满了……”
　　“好啊！”他很愉快地应了声，顺手搭在了我的肩上，一边望着巴士开来的方向，一边说：“要是18路先来，我也不走。”
　　停顿了数秒，我跟着笑了。
　　下一班还是9路，刚走了一群人，这班车就显得空荡了。我说：“那我先走了。”
　　“噢，没想到还是9路车快……”
　　我点点头：“那你再等一等吧，也快了。”没有把握的设想，然后和他说了“再见。”
　　他站在原地，挥了挥手：“明天见……”
　　刚塞进硬币，一只手从身后穿过，也塞进了两枚硬币，我一回头，惊喜地说：“周月！”
　　他笑着说：“不等了，太冷……也能转车的。”
　　我刚想要说什么，司机已发动了汽车，人往前退了几步，我急忙拉住扶手，他说：“你没事吧？”
　　我笑着点点头，环顾了一周，说：“最后排还有两个座位！”

　　他从单肩包里取出MP3：“拿着。”迟钝了数秒，接过那只耳塞，无意间碰到了他的手，确实很冷。
　　斑斓的光影，从车窗上一闪而过，微凉的风，悄悄钻进缝隙。电视里播放着形形色色的广告，幽暗的空间里，那仅存的光，忽明忽暗，越发说不清的安静。耳朵里满载着音乐，时而轻快，时而忧伤，时而道不明的爱恋，时而纠缠的离别愁绪。
　　想必他是无聊得困了，把头轻轻靠在我的右肩上——有那么几秒，我会很矫情地也想靠着他的头，从发间散发出的淡淡清香，在我面前是醉了酒吧。他手中的MP3，每当更替下一首歌，都会亮起微弱而暧昧的蓝光。
　　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飞扬起的尘埃，在灯光的照耀下，自由自在地飘飘荡荡。
　　我们很轻，很轻，轻到整个人漂浮在了流云里。
　　还唱着：
　　这是一首简单的小情歌
　　唱着人们心肠的曲折
　　我想我很快乐
　　当有你的温热
　　脚边的空气转了

　　这一路，我始终感觉，有一股寒冷的温情，脉脉。
　　一起下了车，我又陪他等了会儿，517路就来了，他又风尘仆仆地搭上回家的巴士。我站在原地，望着他坐到车窗边，探出头笑着对我说声“再见。”
　　“噢，再见……”
　　他又探出头，对我说：“下次再一起回家——”
　　我点点头。蓦然间，感到很孤独，这个城市，看似貌然有序，并且畅通无阻，其实寂静得可怕。

　　那天在冯海家做作业，他问了我一句：“唐韦，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
　　人是很奇怪的野生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