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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月,下起了大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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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下起了大雨】
坐巴士穿过一条幽深的隧道,灯光恍恍惚惚,光怪陆离。中途上来一群学生,他们的欢乐,竟让我想起了那段相似的青春。
好了……有一天,人去楼空,我们精打细算地想着,都是些芝麻小事。
这条路好像很远,很远,总觉得走不到尽头。远方的灯还亮着,路人对他的朋友说:“快要下雨了”。
这个城市又下雨了。
“唐韦!”——以至于现在,我总会模糊地听见有人喊我,惊喜地四处寻找。
我甚至很害怕这样的失落与恐慌,好像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峡谷——从很高很高的悬崖上,完全没有意识地飞了下来——就那么一瞬间,落入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阵阵水花与涟漪,却听不见任何猛烈的声响,全世界就此静谧,变成了哑巴。
冯海主动要给我办一场生日派对。吃了顿饭,唱了三个小时的歌,然后,各自散了。
林骁骁对周月说,送她回家吧。
冯海的表情显然有些不自然,笑得做作。
在她不饶不休地请求下,周月答应了。我看见林骁骁以胜利者的姿态,非常心满意足地和我们说了声“再见!”脚步轻盈。
三个人在“歌酷”门口站了会儿。回去时,谁也不说话。某一刹那,我突然能感觉到,冯海对林骁骁的不爽,很不爽,甚至厌恶。
到了小区门口,垂头丧气地和我们道别,径直回去了。
继续走着,她问我:“你刚才怎么不安慰他?”
“噢……”一阵尖锐的喇叭声。
“你没看见他不开心吗?”
“就算安慰了也没有用。”
“那倒也是……”
脑海里“嗡嗡”作响,各种躁动的声音喋喋不休。
“唐韦!”她大声喊道。
猛停住了脚步,回头望了望:“你怎么不跟上?”
“问你啊,走那么快……”既生气又委屈地对我说。
“对不起。”
她欢快地跑过来,说:“你刚才的笑,真难看!”
“有吗?”口是心非的一句。
“有!今天是你生日,应该开心啊!”
不知是不是被她的笑所感染,我也如释重负地笑了。
走在路上,我发觉她不时在看我,悄悄放慢了脚步,好像有什么话憋在心里,不吐不快。
她还是顿了顿,面色通红地说:“你刚才许了一个什么心愿?”
打量了片刻,回答道:“身体健康,学习进步……”
“没有别的吗?”
“没了。”
顾晓芸嘟嘟自语道:“还以为会想到我,我们呢……”
我故意接了句:“想到了。”
“真的?!”
“祝愿我,你,冯海……永远是好朋友。”
她扫兴道:“关冯海什么事……”说得很轻,但她嗓门比较大,再不起眼的自言自语,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站在小区门口,她看了我一会,低下头,草草环顾了四周一番,又假装镇静地注视着我,说:“唐韦……”
“噢……怎么了?”感觉起风了。
“……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陪我回家啊。”
我笑着,却很想立刻和她告别,匆匆逃回家,切断这样难熬的交谈。
“不一样!今天是你生日……”
也就敷衍地点点头。
“唐韦……你还记得我说过,要送你生日礼物吗?”
“都这么熟了,没必要。”
她的神情一下子黯淡了,咬着嘴唇,微微点点头,又看了我一眼,说:“这可不一样……”
“噢,那谢谢了。”
“不管我送什么?你都会喜欢吗?”
我笑着点点头——她在我完全没有准备,完全没有设想的情况下,在我左边的脸颊上,轻轻一吻——说真的,我已经忘了那蜻蜓点水的感觉。
顾晓芸跑进了小区,回过头对我说:“生日快乐——”
短短几秒,我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整个梦境里,我的身上压着一千条河流的水,在刹那间,身体犹如气泡一样碎了,无边无际的恐慌吞噬着我。
我能感觉到,一泼浓墨从偌大的帷幕上,慢慢地流下。
我身后的背景应该就是这样子的灰暗苍白,一只飞蛾在其间扑闪,迷失了方向。
回家的路上,我的思想一直处于游离状态。这座城市,在夜色霓虹中,保持着耀眼的姿态。我一走过,那些绮丽的风光,顷刻间坍塌,高楼大厦,街道,路灯……沉寂于黑暗中。
回到家,我妈已经睡下了。再过一个小时,“生日”终于可以过去,她的“礼物”,不是我想还就还得了的。
化不开的气息,垂死地漂浮在房间里,失魂落魄。台灯下,那簇白光,强烈得刺眼,将黑暗撕碎出一块空缺。
下了楼,在便利店买了一包烟。这是第一次,躲在附近的公共厕所里,颤颤巍巍地打着了火机,几声清脆的响,一会火光又熄灭了。我再一次用力打着了火机,靠近烟头,一股呛人的味道,夹杂着各个角落陈年累月的恶臭。只几秒的功夫,烟灭了。
我重新试了几次,索性咬住烟,火光刚一靠近,我使劲吸上了几口,咳嗽不止,可这烟,算是点着了。
默默地又点上了一支烟,微弱的星火,在透风的空气中起起落落,烧出同样细微的灼热温度。
手机响了,是周月。
“唐韦,睡了吗?”
“还没有……”边说边赶紧踩灭了半截烟。
“那你赶快出来,我在你家小区门口。”那头传来飕飕作响的风声。
“这么晚?”
“快点!我等你!”
树影在墙上摇摇晃晃,灯光甚是暗淡。将火机和剩余的那包烟,扔在了池里,飞快地跑了出去。
他就那么不真实的站在那,就像他站在我梦里的远方,静静地在夜空下。
“你开机车来的?”
“这么晚没巴士了。快,上来!”
他把另一顶机车帽递给我:“怎么穿这么少?”
“刚下来急,忘了……”
坐到他的后面,戴上那顶机车帽。他回头看了看我,脱下厚重的外套:“给你。”
“不用了……你开着更冷。”
“我本来就穿了件外套,这是另外罩上的。”
默默地出了神,他又说:“你怎么不穿?”
“噢!”确实暖和了许多。
“好了——出发——”
路两边疾驰而过的虚幻镜像,没有车辆,没有行人,剩下炫目的灯光,陪着黑夜直到黎明,至始至终。
我问他:“我们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他的声音分明在颤抖,身体因寒冷而哆嗦。我稍稍贴近他的后背,挡住我们之间的缝隙。
朦胧的影子,湮没在渺渺黑暗之中,我看不清前方,也看不见来时的路,不过都是落花流水,稍纵即逝。
晚上的公园,越发诡异,参天茂密的浓浓树影,风声阵阵。穿过石子小径,就到了外滩,不远处便是护城河。我说:“来这里干什么?”
“许愿啊!”
“已经许过了。”
“我听说今晚十二点会有流星雨!”
“真的?不可能吧……”
“我也是听说……看!”他指着灯塔。那一刻,我真的看到了“流星”。
回去的路上,他问我:“你说人为什么会做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你做过什么梦?”
“……忘了……”
“噢……那你有梦见过谁,没有?”
我停住了脚步——又继续朝前走:“也想不起来了。”
“我倒梦见过一个人!”猛然想到了林骁骁,呛了句:“你怎么知道是她?”
“因为我看得一清二楚。”
“哦,说明你很在意她……”
夜色如霜般清冷。
“你说那个人出现在我梦中,是不是那个人也想见我,你说是吧?”
“我,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去问她……”
“那你说,是不是?”
“不清楚她怎么想的……回去了……都这么晚了,明天还得上课。”
他笑着把另一顶机车帽递给了我。
一路上,我都不想说话。
耳朵里长出了千万张嘴巴,叽叽喳喳。
或许,也是送她回家——和冯海一样,就这样爱上了——
他突然打断了我的思绪:“你要是困的话,先睡一会,到了我叫你。”
透过后视镜,看到了两张被风吹乱的脸。
靠在他的背后,我困了,但没有做梦,海市蜃楼般的光影,在我心里,一点一点地消失。
那一晚,我做了梦,梦里的莫名忧伤,像海浪一样翻滚而来。看来,我是真的累了。
雨声潺潺。
早上去教室,刚走到三楼,回头时,看见了站在转角处的顾晓芸,傻傻地笑着。
心底如一杯透明的纯净水,洒了一滴浓墨,渐渐弥散。
“……顾晓芸……最近老下雨……你没带伞吗?”
“噢,我坐巴士来的时候,还没在下雨。”
我们继续这样站着,她没有向前走一步,我也没有转身先离开,我顿时觉得和她无话可说。她偶尔抬下头,对我尴笑着。
“先上去吧……早自修要开始了。”
“噢,好的。”
仍迟疑地站着,才跑了上来,习惯性地站在我的身边,突然是想到了什么,她脸上的笑,缓缓沉淀了,染成一张通红的面容,傍晚的夕阳在我脑海里铺天盖地,也是这般玫瑰红。
下课时,看见林骁骁拉着顾晓芸去了厕所。再次看到,她们站在了窗外,聊得正欢。我注视了天空一会,无意间回过神,发现林骁骁用余光瞥了我一眼,和顾晓芸说着,她也回头看了看我,立刻拉着林骁骁走到别处去了。
我猜想,顾晓芸对林骁骁说了昨晚的事,她把初吻当作了生日礼物,真贵重!
我的心,又蒙上了一层灰,惨淡惨淡。
“在想什么?”
回过头,真是千言万语,千愁万绪,酝酿几秒,也就一句:“发呆。”
他好像思索了片刻,然后才点点头。
那天上自习,冯海小声地对我说:“唐韦,你有没有觉得顾晓芸这几天病了?”
“有吗?”我望了眼她的背影。
“你怎么没发现……我都看到好几次了,要么她是生病了,要么她就是神经病。这几天,据我观察下来,她一天回头看我们这边将近四十多次,一天上课八节,平均是每节课都回头六次……她以为自己是长得有多美啊!”
“你看错了……没准就是你也想看她,刚巧,你们俩就‘两情相悦’了。”
“错!我倒不信她是在看我——你可别不承认,人家看的明明是你啊——”
“……”心虚地聊不上话来,“你想多了,做作业吧。”
冯海玩笑道:“唐韦,你这下是玩完喽,被顾晓芸盯上,你准跑不了……林骁骁怎么就不回头看我?就算回头看我一次,死了也心甘……”
厚厚的雾气积聚在玻璃窗上,教室里亮着日光灯,好像外面已进入了昼夜。下了一整天的雨,还没停的意思,周围的空气,潮湿而敏感,似乎地上也长出了冉冉的青苔,湿漉漉地漂浮到了桌椅上,然后像爬山虎般,蔓延到了墙上,肆无忌惮。
黑板上,渗透着水滴,灯光明锐得刺眼。
抬头时,看见了顾晓芸。她的背影。
他喊了我一声:“唐韦!等我!”
探过身,抬头望了望,是周月。他匆匆跑下楼,还没站定,一手搭在我的肩上,笑着说:“一起回家吧。”
“你的伞呢?”
“噢,借给林骁骁了。”
无奈地笑了笑:“怪不得叫得这么热情……你倒是很大方,明明在下雨,还把伞借给了她。”转念想到,林骁骁是他喜欢的人,他当然一百个愿意了。
“好啦,走吧,请你喝饮料!”
我的伞本就不大,两个人撑,更是拥堵。他的手仍紧紧搭在我的肩上:“过来点,你那边都淋湿了。”
一把拿过我手中的伞,偏向我这边。
他另一边肩膀早已湿透。又把伞推了过去。
我想着,林骁骁心里肯定乐开了花,喜欢的人也喜欢着自己,戴着他的伞遮过风雨,回到家就小心翼翼地把伞擦干,约个时间还给他……这雨下得让人烦躁。
“想什么?”周月用肩膀顶了下我。
“没,没事……看看,都淋湿了……”我没把话说下去,想想也没理由可抱怨。
“没事?还因为我把伞借给林骁骁?我倒真希望这样!”他俏皮地笑着。
“谁会这么无聊……就算你们幸福,快乐,那也不关我们外人的事……没有人会关心的。”我疾步而去,也不看他,生怕不善于说谎,又被他亮穿了。
他只一边跟上脚步,一边笑着喊:“慢点……喂……喂……”
刚出校门,18路车从不远处驶来,我停顿了会说:“没看见车来了?”
“噢……”
看着那令人不舒服的天空,我说:“你跑几步,就追上那辆车了。”
“噢……那我先回去了?”
“好,路上小心。”
“你一个人等车?”
“……你快回去吧,等会儿雨又下大了,就麻烦。”
“那,再见。”愣愣地站了几秒,把伞还给了我,朝前跑去,回头向我挥了挥手:“明天见——”
我笑着点点头,看着他刚好追上了那辆车——留下一阵尾气,化不开,散不去。
雨还在下,我慢慢地朝车站走去,水坑里,倒映着一根绵长的电线,将一方天空切割成了两边,一边阴云,一边鱼肚白的微亮,散落着几片树叶。
9路车还没有来。经过一辆,水花四溅,我往后退了几步,这样的天气,心也是灰蒙蒙的。雨滴在伞周的小小金属帽上,停留了好一会,才垂直落下。继续等待。
坐在回家的巴士上,又是最后排的角落位子。雨水打在车窗上,折射出斑斓的光影,顿时思绪连篇,每一个慢镜头,格外清晰。
夜晚,趁我睡着,那阵冷雨没有征兆的降下来,淋湿了我的梦境,灰暗的颜色排山倒海而来。
第二天早上,周月的桌上放着一把伞,底下压着一封信,隐藏着不为人知,唯一说给周月听的秘密私语。
他拍了下我的肩膀:“我给你带了早饭。”
“我吃过了。”继续背古文,原本就是一件很艰巨的任务,心思又不集中,于是,刚背完一句,又忘了,只能重新背一遍,这样反反复复,心烦意乱。
我转过身:“林骁骁给你的信看见了吗?”
他喝了口牛奶,说:“没看,你想看啊,那你拿去。”他一手从课桌里翻出那封信,放在桌上——布满了不规则的痕迹。
“我也没兴趣看。”说完,我又继续背书,那些古文在眼前活蹦乱跳,真不知道,它们在高兴什么!
那天思想课,冯海写了张纸条给我:“唐韦,顾晓芸真让我受不了!”
“怎么了?”
“不像她,现在太女人了!”
“她本来就是女人。”
“不是,本来觉得亲近,现在怪怪的,还让我陪她去买折星星的塑料管,就她们女生天天在折的,都是织女!”
“哦。”
“你心里可要准备好,她买的时候,可一直跟我提起你,没准也折了999颗星星,就打算连着她的心都交给你喽!”
我没有继续回纸条,将它揉成一团,扔进了课桌里。冯海笑着轻声问我:“哥们儿,教教我,没准林骁骁也会对我这么体贴!”
我垂着眼看了看他,不想说什么。目光落在了顾晓芸的身后,真希望她折不到这999颗星星。
往后靠了靠,背贴着椅子,微微回了下头,周月正趴在桌上睡觉。
星期六晚上,顾晓芸托冯海约我出去,没有直接打电话给我。自从那天的一吻开始,我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林骁骁也来了,真是“奇事”。
各自喝着饮料。她推了推林骁骁,才打破了这种沉闷的氛围。
林骁骁显然有些难过:“你们和周月那么好……知道他怎么想的吗?”
冯海坚定地说:“我和他就打打篮球。”他看了我一眼,满是失落。
“我也是偶尔和他说过话。”我心虚道。
冯海索性玩起了手机游戏,对这个话题过敏,根本没兴趣,也懒得听。
林骁骁怎么可能察觉,现在,她对于所有人,都是空气,让他自生自灭。
“他怎么没有给我回信……”带着埋怨的小撒娇。
我故意道:“什么信?”
林骁骁咬着嘴唇,难以启齿,拉了拉顾晓芸的衣服。
“那天早晨,骁骁把伞还给他,还写了封信给他啊。”
正说着,冯海站了起来,突如其来的举动,就单单让林骁骁觉得他真奇怪:“你干什么?!”
“我,我……”没想到,一向滔滔不绝的冯海也会结巴:“我要去上厕所。”
短暂的沉默之后,林骁骁喃喃道:“他要是看见了,怎么会没回?”又对我说:“他是不是也写了?打算放学给我,就夹在书本里?你们没有拿过他的书吧?”
她怎么会知道,周月都没瞧上一眼。强忍住这懊恼的情绪,无聊地坐着。还是顾晓芸打抱不平:“骁骁!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可以怪唐韦呢,又不是写给他的,他干嘛拿着信不给你啊……”
“我,我没说是唐韦拿的,我是说……可能不小心把那封信夹在了自己的书本里……上次我的作业本,还不是被前桌的带回家了,几天后才发现……”
顾晓芸顶了句:“那是别人拿了你的本子,唐韦做事可没那么粗心。”
我也站起身,顾晓芸忙喊住我:“你要回家了吗?”又叨了林骁骁一句:“都是你不好,把责任推给唐韦!”
“我去看看冯海好了没,”感觉有些疲劳。
我推开厕所的门,喊道:“冯海,冯海……”
“在……在……”过了会,打开最里间的门,走了出来。我朝他走去,还没靠近,就闻到一阵浓烈的烟味,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坐在马桶上,他靠着墙壁吸着烟,我问他:“什么时候开始的?”
“知道林骁骁喜欢周月……心烦……”弹了弹灰。有东西烧着了,悄无声息。
我点点头,附和道:“是很烦。”
“你说她们女孩子都怎么想的?明明长着两只大眼睛,还装作没看见,偏偏喜欢够不着的。就算林骁骁是班花,是仙女,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怎么了!我千真万确是喜欢她的啊。顾晓芸告诉我,林骁骁喜欢蒙奇奇,我就立马跑去买来送她,我也没见她不开心啊;她很想去看2月份新出的那个电影?……爱情什么的,名字很长……”
“《爱情呼叫转移》?”
“对!就那电影!我还白高兴一场,买了两张票,最后她和顾晓芸看了。她还问我‘没关系吗?’你说我还能怎么说?!难道我说‘不行!老子买这两张票就是和你看的!’我有本事啊,我还笑着说‘没事,你们去看吧’真他妈中奖似的,忙前忙后的给她们买爆米花和饮料零食……好吧……我就一个人看《门徒》了……心酸!看电影的事,也就算了,那我想她谢谢我的话,准会让我送她回家吧,好呗,人算真不如天算啊,还不如带个算盘。顾晓芸也是真够义气,不会早点打我电话?!林骁骁都上了车,才和我说‘冯海,我们看完电影了,骁骁让我谢谢你声’……你猜怎么样,她告诉我,以为我看不成两人电影,先回去了……我就这么没坚持吗?!”
他使劲踩了几脚烟蒂,又点了一支。我说:“你在她身上花的心思还挺多的。”
“我就这么犯贱啊,她说什么我就记在心里,说起来够写成一本‘《暗恋奋斗史》’或者‘《相思是怎么熬成的》’可偏偏,人家的心不在你身上,你说能怎么办,还在我面前提起周月。”
我晃了会儿神,试探性地说:“你不会又因为这个,难看周月吧?”
“那倒也不会了,又不是他的错……谁让人家是小白……,”故作咳嗽:“长得阳光帅气呗,林骁骁也跟着跑了……”
好像片刻性的记忆空白,不由心地笑着点点头:“会用脑子想事情了。”
“那当然!但你别告诉周月,每次听到林骁骁提起他,确实……心里还是酸酸的……”很单纯地傻笑着。
我说:“我能理解。”刚站起来,腿脚发麻,地上竟落了好几根烟蒂。
顾晓芸和林骁骁正凑在一块儿看杂志,仍就亲密无间。
看到我和冯海,顾晓芸想说什么,立刻红下了脸,林骁骁无所谓地说道:“两个大男人去了那么久……”
“都肚子疼。”看了眼冯海。他想到什么,忙说:“林骁骁,你不是喜欢吃这里的草莓蛋糕吗?”
我和顾晓芸一听,暗暗偷笑。
林骁骁继续看着周刊,抬了一眼,点点头,不领情地说道:“今天没胃口。”
怏怏然应了声,便坐下了。
刚坐定没一会,林骁骁又表现出扶风弱柳的忧伤,轻轻叹了口气,也只有冯海会问她:“你怎么了?”这不是明摆着吗?
林骁骁倒“大方”,不吐不快,合上周刊,喝了口饮料,说:“班级里就你们两个常和周月走在一起,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冯海像是泄了气的球,靠向椅子背,打了个哈欠。
我没听他提起过“女朋友”的事,想着要是我说“没有”,那林骁骁一定会开心,冯海就会看得更难受;我说“不知道”,又会引出她的一番猜测——干脆什么都不说,喝着饮料。
她见我们都不说话了,便委屈地轻声说着:“那天下雨,还是周月主动把伞给我的……我本来打算和晓芸拼一把伞回家的……是吧?”她看着顾晓芸,目的是为了验证自己说的千真万确,好像是为了告诉我们,周月太主动,主动“勾引”她。
我想起了那天,不免对周月嗤之以鼻,事情都这样了,怎么就不给人家回封信?!
想着,我也烦躁。都说“红颜祸水”。
也不清楚顾晓芸想表达什么,还在一边“煽风点火”:“骁骁那晚在我家写的信,很晚才睡,周月也真是的……”
林骁骁仗着好姐妹替自己说话,越是心里憋屈:“周月坏死了!”
我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感觉此刻的思想,没有任何声音,黑白默片,闪着零星的曲线。
冯海冷淡地说:“很晚了,我先回去了。”
他刚一起身,我便对她们说:“我也该回家了,”又对冯海说,“一起走吧。”
他根本没心情回应我,就在一旁站着。
我们在街口分成了两路。临走时,顾晓芸对我说:“唐韦——”
我转过身,问道:“有事吗?”
“……没事……路上小心……”忙跑回去,挽住林骁骁的手臂走了,又对我笑着挥了挥手。
在青春期的困惑中,慢慢匍匐前行,当我们回忆起来的时候,总觉得这段日子,我们都感到很累,很累,因为我们总会想得多,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在胡思乱想。
我对冯海说:“走了。”
他瞥了我一眼:“顾晓芸也一样,明明我们两个人,只和你说‘路上小心’……怎么女生们一旦有了心仪的男生,眼里再也容不下沙子?!”
我笑着说:“她随口的……要不我陪你吃夜宵?”
“刚才气都吃饱了……”我想起林骁骁的话,心里也极其不愉快,轻微地吐了口气,问他:“那你现在对周月一定很反感吧?”
他两手插着衣袋,边走边踢着石子:“我也不知道……”又笑着对我说,“好了,知道你和周月关系也不错,我不会这么小肚鸡肠的。”
他笑起来的样子,心事重重。
深夜,独自一人回家。远方灯火阑珊,莫名的压抑笼罩在心头。那颗心,像温度计上的红点,对周围冷暖极其敏感,高一点,低一点,都会觉得难受。
走在森林里,前方的道路被灌木丛遮遮掩掩,猛发现,海水漫上了我的脚,我惊慌地朝前跑去,低头看见土地是深蓝色的,我又慢慢走着,不知不觉下起了一阵雨。
忽地,我睁开了眼。
那天早上,在车站碰到了周月。
他朝我跑来,一手搭在我的肩上,说:“惊喜吧?!”
我木然地笑了笑。想起林骁骁的话,看了一眼他的手,耸了耸肩膀。他是感觉到了,就把手放下了。
“一起去吃早饭?”口气中夹杂着淡淡的柠檬香。
“我在家吃了。”
“噢,昨晚想找你一起吃夜宵……”
“我昨天和冯海他们出去了。”
“是吗?那怎么没叫上我?”
我看了他一眼,又继续望着前方,漫不经心地说:“就我们几个朋友。”
他应该很是难堪,我是不是说错话了?蓦地,他说:“那我们不是朋友吗?”
给我出了一道解不开的难题。
“林骁骁托我问你,怎么没给人家回信。”她没有真正开过口,但她要是知道我替她问了周月,肯定很满意了吧。
“我没有看那封信。”
醒了醒鼻子,埋下头半晌没有说话。
9路车来了。他先跑了上去。在一旁扶着栏杆,对我说:“已经塞过钱了。”
走到最后排坐下,空出靠窗的位子,招招手:“坐这!”
他见我没动,又喊了声:“唐韦!坐这!”
一边把一只耳塞递给我:“换了几首歌,你听听。”
穿过晨曦的薄雾,几声喇叭,打响了新一天的旗号,城市渐渐苏醒。
“怎么会来这等车?”
“反正都能到。”
“噢……怎么不看林骁骁的信?”侧过脸,问道, “周月?”他看了我一眼,继续躺着。
斟酌了一把,我说:“林骁骁一直在等你的回信……”
“没什么想说的。”
“你不是还主动把伞给她了,她是记在心里的。”
周月直起身,看着我,撇了撇嘴:“和你打伞回家啊……嘿嘿,说笑的……刚巧碰到她才给的。”
“……噢……”
我将脸撇向了窗外。我在想,有没有一种话,不是“玩笑”?
刚进校门,听见有人喊:“周月——”
我们同时回过头,林骁骁站在不远处,迟疑了会,跑过来,不情愿地瞥了我一眼,对他说:“你们怎么一起来的?”
“同一辆巴士。”
“噢……”她轻轻将散落在眼前的几缕头发,理到了发间,对他笑了笑。
“我先过去了,你们慢聊。”在林骁骁面前,我就是一盏电灯泡,是强度很亮的那种。
周月对我说:“一起走吧。”
林骁骁忙接上了话:“唐韦……晓芸帮你带了早饭,你先去吃吧,等会就凉了。”
很充分的“提醒”,无懈可击。其实我也不愿多停留一秒!
他的手毫无预兆地搭在了我的肩上,笑着说:“门口站着干嘛。”
“乐意。”我有一丝窃喜。
林骁骁也赶了上来,委屈地对周月说:“走这么快……”
“赶着吃早饭去。”我用余光看见林骁骁顿时诧异的表情。
这一路,她一直很努力地跟随着周月的脚步,无意间与她相视,她正犹豫地想对周月开口,只能一声不吭地追着,就算周月的步子再大,她也不会停歇,早已下定了决心。
冯海用手臂撞了撞我。我看了他一眼继续做作业。
“嘿,你有没有发现,顾晓芸这几天上课总打瞌睡,被老师批评了很多次?”
她正趴在桌上睡觉。以往每到下课,总能听见她聊天,高兴的时候哈哈大笑。
“不清楚。”旋转着手中的笔。
“切,你真不够义气,也不去问问?”
笔掉在了地上,我俯身去捡,片刻,才抬起身,说:“这和义气有关系吗?”
“当然了!我看她没准是为了你不眠不休的!”他说着,很“狡猾”地朝我笑。我没有应声,也没敢再看顾晓芸,埋下了头。
“问你呢!怎么想的?给不给人家关心啊?!”他故意模仿女生的撒娇,拉着我的衣服。不知哪来的火气,冲了句:“你很烦!”走了出去。
正在小便,他玩笑地拍了下我的屁股,吓了一跳:“周,周月。”
“怎么出来了也没喊我声?”
“我又不知道。”低着头,匆匆结束了,拉裤链时,发现手指湿了,想是刚才被他一拍。
正洗着手,他也出来了:“刚才和冯海怎么了?火气那么大?”
“没事,我自己问题。”
“噢,你不开心?不能对我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轻声道:“情绪化。”
刚转身走,听见他喊:“唐韦,等我——”跑过来,将他仍湿哒哒的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快上课了,林骁骁才急急忙忙跑进教室,见老师没到,径直走来,目光始终停留在他身上,微红着脸,嘴角轻扬。
——将一瓶饮料放在了他的桌上,什么话也没说,跑回了座位。
我想那一刻,林骁骁一定感到无比的幸福,她在为自己所爱的人,做一件让自己心满意足的事,哪怕是一件小事,也能高兴一整天。
上课时,只觉得耳边充斥着各种嘈杂,根本听不见老师在说些什么,黑板上的粉笔字,越来越模糊,密密麻麻地一整片,一整片。无意间多看了几眼林骁骁的背影,她抬着头,一手撑着下巴,我想她一定听得津津有味,脸上一定挂着笑容。这节课很无聊,是的,很无聊,就趴在桌上睡觉了。
大白天的,也能做很多乱七八糟,没有头绪的梦。
醒来,竟无法从那么多的梦里,回想起一个。
冯海也沉闷着,他是因为我刚才的无端火气,还是因为林骁骁?
“冯海?……冯海?”
正注视着她的背影发呆,喊了几声才回过神,看了我一眼,说:“怎么了?”
“噢,没事。”
他垂着眼,点点头,沉沉地叹口气,趴在了桌上。
周月拍了拍我的肩膀,递过来林骁骁给他的那瓶饮料,说:“你喝——”
我没有回头,耸了耸肩膀,也趴在了桌上。
侧过脸,他正看着我:“你刚不是已经睡过了?”
“噢,还觉得累。”
他没吭声,欲言又止,又看了我一眼,说:“你晚上到我家睡吧,我们聊聊天。”
“噢,好,那我到时给我妈打个电话。”
他点点头,看着地面,不断踏着右脚端,发出很长的一声叹息。
我和冯海先回去了,走出教室前,看了看周月,他还在抄要交的作业,林骁骁坐在他的旁边,想是那作业本是她的。
女才男貌,确实很般配!
在楼梯口,听见她喊我:“唐韦!——唐韦!——”
轻快地跑下楼,站在我的面前,笑着转移了视线。
“你们一起回去啊?”
“我去冯海家。”
“噢……”她无端嘟了嘟嘴,莫名其妙。
“怎么了?你不回去?”
“等骁骁啊……”
冯海不耐烦地说:“我先走了。”头也不回地下了楼梯。
“冯海这是怎么了?真奇怪!”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喜欢林骁骁。”
顾晓芸这才恍然大悟般,惊讶地说:“是啊!我真忘了!”
“没事,他不会放在心上的。那我也回去了?”
“这样啊……再见!”
“再见。”
刚下几阶楼梯,听见她说:“唐韦!下个月我有东西送给你!”
望着她脸上的表情,我违心地说了声“谢谢”。
跑到教学楼外,没见着冯海。想必是走远了。
突然,他喊住了我:“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很兴奋啊——”
他就站在楼道里,我笑着跑过去,说:“还以为你已经出校门了。”
“不是在等你啊,你不是要去我家的。”
“是啊。”
“切,很高兴嘛,和顾晓芸刚打完Kiss啊……”
我扫兴道:“别开玩笑了。”
“谁知道你和顾晓芸怎么样,没准也是一伙的,都重色轻友,很配啊!”
“我可没这么想……”停顿了数秒,说了这句话。
“好啦,跟你开玩笑的,搞得像个小怨妇似的,什么表情……我是气愤顾晓芸,哎,女的都一样,你看她,也只容得下你一个人了……”
“你不会吃醋吧?那你赶紧去追她啊。”
“算了嘛,就她?……我确实挺把她当朋友的,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
他无奈地笑着朝前走去,回头说:“你发什么呆,走了——”
“其实顾晓芸人还蛮好的。”
“这我知道……我可不是她。”
“她刚才还和我说……明天要给你带早饭……”我撒了个谎。
冯海起先也挺开心,然后撇了撇嘴,说:“那是托你的福。”
“……没啊……她先说给你带……才问我要不要……”
“算她还有良心吧!”他窃窃地笑了。
我想着晚上偷偷和顾晓芸说这事。
“你要吃什么?”
“不是去你家吗?”
“我爸妈不在,我爸出差去了,我妈在医院。”
“怎么了?”
“我姥爷病了。”
“严重吗?”
“没事,老毛病,我前天还去过医院。我妈嫌来去不方便,就在那照顾几天。”
“那随便吃点。”
“行!哥哥请你!”
在等巴士的时候,我多看了几眼校门口。
终于,听见有人喊:“唐韦——唐韦——冯海——”
周月正朝我们跑来。
让我欢喜让我忧。
他一站定,气喘吁吁地笑着对我说,一手按着我的左肩膀:“还好你没走!”
“你坐9路车也能到吗?”冯海冷冷地说道。
“嗯,都方便的。”
“他今天去我家的。”又冷笑着说,“你不是还得送林骁骁回家嘛!”
他没搭理。缓缓垂下了那只手,黯淡地对我笑了笑:“哦,这样啊,那下次了。”侧过身,望着巴士开来的方向。
“唐韦,你要喝什么饮料?”不屑地看了一眼周月,又对我说:“兄弟,我请你,我们哪有那么好的福气!”说着,朝便利店跑去。
心里矛盾着,还是对周月说:“冯海开玩笑的……”
他继续注视着前方。我们陷入了冷战,这种沉默,有些低糜的情绪,在隐隐作祟。
“周月——”也是气喘吁吁。
一看,是林骁骁,拉着顾晓芸的手。
没好气地说:“怎么不等我?!都喊了你……喊了你好几声了!”
顾晓芸悄悄和我招了招手,笑着。
“周月……”他和她就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小吵小闹,此时,因为“等”和“没等”,他们不开心了。
见他不说话,林骁骁着急地走到一边,好像哭了。听见顾晓芸安慰:“别难过了……”
顾晓芸示意我和周月说说,其实她哪知道,此刻周月谁都不想理。
“骁骁,巴士来了……”顾晓芸对她说。我也对周月说:“这班你可以乘……”
他侧过脸,目无表情,是因为天气的缘故吧,总之,他的脸很黑,很黑。
蜂拥而上。除了林骁骁还站在那,周月一动不动。
当巴士的门快要关上的时候,周月突然拉起林骁骁的手,低沉而沙哑地说了一句:“我们走吧。”
他没有回头。林骁骁破涕为笑般对顾晓芸说:“再见——”
我紧紧握着手,感觉天空摇摇欲坠,慢慢地,慢慢地碎裂出了一道口子。
耳边回荡着顾晓芸的话:“你看骁骁,多幸福——是吧?”
“哦——”我注视着前方的红绿灯,强烈的光,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团浓黑的尾气,我能看得一清二楚。
冯海把饮料递给我:“他终于走了!……顾晓芸,怎么就你一个人?”
“骁骁和周月一起回去了啊。”
听见冯海使劲打开拉罐,骂了句:“靠!这可乐怎么冒气!”
“你刚才甩过了吧,给,纸巾擦擦手……我怎么没有?!”
“谁知道你在这。”
我把饮料给了顾晓芸,她笑着说:“谢谢!”走到站牌前,望着一整列的地址,我也不清楚,在想什么。
有人把手搭在了我的肩上,猛地一惊,回过头,是冯海,他一边喝着可乐,一边不爽地说:“烦死!”
始终没有勇气,只能高姿态地笑着说:“没事。”
这一句苟延残喘的话,我是在安慰谁?
顾晓芸和我们挥了挥手再见,突然,冯海对她说:“别忘了明天带早饭啊——”
她一惊,我才想起对他撒的谎,忙对顾晓芸说:“帮我们明天带早饭——”
她笑着点点头,跑上了巴士。
我和冯海坐在最后第二排。车窗外,天色渐渐落下了帷幕,第一次觉得,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城市,如此陌生。路上的行人越匆忙,车辆越是拥挤,灯光越明亮,让人孤独,真是孤独。
呆呆望着玻璃上,斜映着我们后排的座位,还是空的。
在冯海家,给我妈打了个电话。
“谁啊?”
“妈,是我,唐韦。”
“噢,你怎么还没回家?是不是被老师留下了?上课不好好听?”
“没有,我现在在冯海家,我晚上在他家睡了。”
“噢……那你们饭吃过吗?”
“吃了,你呢”
“还没,我以为你回家来吃。”她一直在等着。心里很难过。
“妈,你赶紧吃饭,别饿着……晚上一个人睡觉,门窗记得关。”
“嗯,你在小海家别皮,好好做作业,晚上早点睡。”
“……那我先挂了……”
“好的……书好好读。”
我轻声应着,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想着她挂了电话,现在是不是吃饭去了,还是站在一边发呆?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总烦她,就算芝麻大的事,两人都会闹得不愉快;没看见她,又会惦着她,一个人吃饭,是件挺孤单的事。
我闭着眼,捏了捏鼻梁。
回到冯海的房间,他正对着窗户。
我坐到旁边,一时不想做作业。
“唐韦。”
“啊?”
我侧过脸,他一看,说:“你怎么眼睛红了,哭了?”
“没啊……好好地,哭什么……”
“那又和你妈吵了?”
“没……刚才眼睛难受……你有眼药水吗?”
“噢,我找找。”
打开抽屉,递给我一本相册:“我从小到大的照片。”
他继续翻找着。有他单人的,也有他们一家的,其乐融融。
“唐韦?……唐韦?……”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怎么了,想什么呢!”
“没事。”我顺手挠了挠眉毛,醒了醒鼻子:“找到了?”
“没了。下去买一瓶吧,反正我现在不想做作业,你呢?”
“那一块儿吧。”
轻轻合上了相册,说实话,我很羡慕冯海,真的。
回来的路上,各有心事。
走进小区,他说:“唐韦,有件事我一直在犹豫,该不该和你说?”
“你说。”
“……就今天的事……”
“怎么了?”
他看了看我,将手伸进衣袋,呼了口气,很牵强地笑了笑:“今天你有没有看见,林骁骁把饮料给周月?”
“噢……”
“上课的时候,林骁骁传下来一张纸条……”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团,“就她写的。”
“……你继续说吧,我没兴趣看……”
他应了声,将纸团投进了垃圾桶:“算了,反正也不是写给我的……她让周月记得喝……”
我轻声回答道:“是吗?……”
深深呼了口气:“以后谁知道呢,有本事她让周月娶她啊……”
我做作地对他笑。突然间,我想起了什么,觉得很可笑,但我笑着笑着,便沉默了。
郁郁地躺着。我侧过身,看着窗外透进来的光,斜斜地照在黑沉的角落里。静默中听见冯海说:“靠,都快十一点了,那我先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见下雨声,没一会,竟下起了滂沱大雨。
我坐了起来,其实很想睡,但大脑还残酷地醒着。就算房间里没有开灯,外面一片光亮。
有的事,我们始终无能为力;有的事,我们最后身不由己。只不过想再多,天总会亮。
晚安,好运,每一个来去匆匆的行人,和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