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夏日亡灵 ...
-
12
随着空气中的湿润渐渐褪去、院子里的蔬菜一茬茬茁壮成长起来，夜晚的到来越来越迟、树间的蝉鸣声开始此起彼伏，泉八叶放下手中的笔，拭去从额上滑落的汗珠，然后面朝屋外空阔辽远的地平线望去——
“啊，夏天到了呢。”
如果问遍访世界的八叶最喜欢哪个国家，她仍旧会说出最大众向的选项、也是她的故乡“火之国”，原因之一便是这里有规律循环的四季，不断变换的自然环境无时不刻都在提醒着她，只有时间一直在悄然流逝这件事不会改变。
“嗯……我果然还是最喜欢火之国了！”她自说自话地点点头，关掉桌上的笔记本，双手举高伸了个懒腰。
正当她起身准备去厨房续一杯水时，晾一边侧躺在榻榻米上差点被她忘记的人突然开口问：
“那你最不喜欢的国家呢？”
卡卡西翻过一页《亲热天堂》，静静等待她的回答。八丸坐在他乱蓬蓬的银发上，俨然把那里当成了自己的小窝。
一如他把这里当成他第二个“家”一样。泉八叶的到来改变了这里的很多，也改变了他对这里的感情。
如果可以，卡卡西甚至还自私地希望过——希望她能永远留在木叶，不再离开。
可他终究自知，自己不过是她这次短假中一位萍水相逢的“朋友”——他曾在扫墓时如此告诉过父亲，硬是把内心的真实想法死死按了回去。既然明知她不可能仅为自己停留，便也没想过告诉她关于两人间的全部。
厨房中，八叶闻言顿了顿倒水的动作，略微思索一番后才答：
“最不喜欢的……我想是雪之国吧。我本来就害怕过冬和寒冷，像雪之国那样终年冰天雪地的荒凉地，实在是不愿再次造访啊。”
“雪之国吗？确实很冷呢。”卡卡西保持着侧躺的姿势，追忆起自己关于它的往事，“说起来，我十年前还去那里执行过任务哦。”
“任务？”八叶来了兴趣，端着水杯在他身旁坐下，“十年前的话，该不会是原国主弟弟风花怒涛谋反篡位、发动了叛乱的事件吧？你去那里做什么？”
“我是去保护雪之国的小公主出逃，不过嘛……”他翻了个身仰视着她，难为情地说，“那时的我还太弱，根本是只顾着逃跑了。现在如果再遇见那个雪忍，我肯定不会输就是啦~”
八丸也随着他的动作从头发上滑下地，舒适安稳的小窝被破坏，于是不满地呱呱叫了两声，又跳回八叶的肩头。
“哦，那个公主……我记得是叫风花小雪？有传闻她就是现在的女演员富士风雪绘来着。”八叶对上他的视线，同样忆起曾获得过的情报，“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雪之国的国民告诉我说，怒涛是为了他哥哥的‘宝藏’而谋反的，但至今也没找到开启宝藏的钥匙。至于那宝藏是什么，他们就不知道了。”
“原来还有这种背景吗……”
“还有啊，他们说前国主总是说‘春天会来的’，也不知道是真的还只是给国民的心理安慰。”
“哈哈哈~谁知道呢。”卡卡西漫不经心地接话，看到八丸在对自己吐舌头，便默默用死鱼眼给它瞪了回去，然而红色小□□对此表示不屑一顾。
八叶正抬首遥望着屋外刚被翻新过泥土的农田发呆，因此没发现刚刚这一人一兽间的小型战争。
“对了……说到夏天，你空闲的时候有什么打算？”恍然间，她听见卡卡西懒洋洋地发问。
“我还能有什么打算？不就跟以前一样到处闲逛……欸？”
一张五彩缤纷花花绿绿的海报突然挡在八叶面前，止住了她的话头。
她眨眨迷茫的双眼，定睛一看，发现上面印着「夏日怪谈！~火之国花火祭暨试胆大会~」的宣传语。
“一起去吗？试胆大会必须两人一组报名，时间就在下周。”卡卡西又晃了晃海报，将它翻到背面，“你看，奖品很丰厚的哦~”
“竞速优胜奖……现金一万加温泉街一日招待券？！”八叶莹紫的眼眸变得亮闪闪，显然是无比心动。
——但和这个人一起真的没问题吗？！
她向另一边偏过头，脸颊两侧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结结巴巴道：“还、还是算了吧……我我我从没去过试胆大会、你你你想赢奖品还是找厉害点的人人人比较好！”
“难道你在害怕？”卡卡西觉得这慌张的可爱反应有趣极了，撑起身又向她凑近了些，“没事哦，我玩这个一直都很强的，你只要乖乖跟在我身后就好~”
“我没在怕……！”她像只八爪鱼往一边爬，试图摆脱他的近身，但对方仍是死死黏着，自己在地上爬到哪就跟到哪。
最终八叶被逼到了墙角，缩在他的阴影下瑟瑟发抖：“我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找个跟你实力相当……”
“不，我觉得你就很好。”卡卡西用坚定的语气，一句话扫清她内心的所有恐惧与阴霾。
他线条俊美的脸放大在眼前，八叶仿佛能感到自己紧张而加快的心跳。
她鬼使神差般点点头：“我跟你去。”
——就这样吧，反正是输是赢我都不亏！
“谢谢八叶酱~”他眉眼弯弯。
“所以你可以松手了吗？”她一秒变脸，冷漠地指指他撑在自己两侧墙壁上的双手，故意拔高声调，“八丸——”
“我错了……我的头发——！”
*
直到花火祭那天夜晚，当泉八叶遵守约定与卡卡西来到试胆大会的入口前时，才绝望地发现自己是完完全全被他拖进坑了——
“呵呵呵……真不愧是忍者呢。”她两腿战战脚下一软，整个人差点载倒在地。
说罢，她抬手指向面前死亡森林的入口，欲哭无泪地吼出声：“你们忍者的试胆大会都这么硬核的吗？！这玩意不会死人吗！”
“不会，森林里的危险地带已经全部被主办方处理和隔离起来了~我们只用顺着规定路线走就好，是普通人也能玩的哦。”卡卡西在接待处交完报名表后，推着八叶往前走，“出发吧，计时已经开始了。”
“等等我还没准备好……？！”
夜晚的森林里四下都是黑黢黢的，没有点灯，每组参加者所能仰仗的唯一光源便是主办方下发的一个手提灯笼。
卡卡西手里提着灯笼，进门后便在树林间健步如飞——由于比赛规定只能靠普通的走路，忍者式的跑法自然是违规的。八叶则牢牢抓住他浴衣的衣袖，凭自己过人的脚力也能轻松跟上。
但是很快，两人前进的步伐就被堵在路中央的两只“跳尸”给阻拦了，他们口中发出惨叫，蹦蹦跳跳地接近，脸色惨白、额头上还贴着奇怪的符咒。
八叶被这突然出现的第一波攻势吓了一跳，抱住头左右躲闪“跳尸”向自己伸来的手，卡卡西却是淡定地一把握住她的手，拉着她从他们中间穿了过去。
“刚才都叫你别松手了。”他沉下声，感受来自她手心的温度，依然与上次一样是微冷的，“这还只是开始……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哦？”
“卡卡西，你该不会……”八叶低着头，跟在已经重启走路速度的上忍身后忍不住问，“只是想趁机做这种事吧？”
——她清楚记得，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牵手。
他的掌心是温热而有力的，与她自己的紧紧相扣，二者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做什么……哦哦！这次是幽灵吗？”
“快跑……不对只能走吗——！”
可是各路令人吓破胆的招数一波接一波地袭来，应接不暇的她只记得自己一路越走越快，最后还是被他轻描淡写地糊弄过去了。
当两人历经艰险终于走出森林后，八叶完全是不顾形象地扑倒在地、汗流浃背了。
“这个混蛋！”嘴里还不忘狠狠咒骂一通，“害得老娘腿都废了！我爬土之国的山时也没这么狼狈过啊！”
——醒醒，你是自愿跳进坑的吧！
“获奖结果过些天才会公布，等下要不要去看花火……八叶酱？”卡卡西发现窘迫如她竟完全走不动道了，便蹲下身熟练地将她扛在背上，“真没办法，那我背你去吧？我知道有个看花火的好地方。”
“啊啊啊飞太高！……你才是最吓人的那个吧！”突然的腾空让八叶在天上无所适从地大吼，夜晚高处的冷空气从她的四面八方灌进来，“你要带我去哪？！”
“全木叶村的最高处。”他回过头温柔地笑着说，同时掂了掂托着她的双手，“坐稳咯~”
她只好从后紧紧搂着他的脖子，闭紧双眼任猎猎凉风从身体两侧刮过：“卡卡西你给我记着——！”
*
“我们到了。”
待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安静下来，双脚稳稳踏上地面、耳边只余飕飕风声时，八叶才缓慢睁开双眼。
卡卡西站在一旁，不出意外看到她的眸光因惊奇和兴奋而熠熠闪烁——
呈现在两人眼前的，正是从火影岩上方所俯瞰到的全村样貌。
今天的木叶村因为节日而张灯结彩、灯火通明的样子，在无垠的星空下显得比平时更加耀眼。放射状规整的街道上挤满了穿着各式各样浴衣的人们，欢声笑语的热浪直冲云霄。
泉八叶就这样安静地迎风而立，嘴角微微上扬，飘扬的鬓角黑发随风舞蹈。
眼前繁荣愉快的景象冲淡了刚才的一切混乱与不快——
她去过这世间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村庄，但到头来，果然还是木叶会成为自己所选择的最终归宿吧……
“木叶飞舞之处，火亦生生不息。”卡卡西突然认真地、一字一句说道，“即便已经是一片飞离了这棵树的叶子……木叶的大门也将永远敞开，等候它的归来。”
这时候，繁星点点的夜空中展开了壮丽的花火绘卷。
“我也是那片‘叶子’吗？”她仰头看着在空中盛开的花火，轻声问，明亮清澈的瞳孔中倒映出斑斓的光束。
“八叶也是。”他向前迈进一步，挡在她面前，径直望进那汪被自己身影填满的潭底。
——这份心意也会一直、一直等候你的降临。
八叶扑闪着的羽睫微微颤动，抬手拍拍他的脸颊：“醒醒，一直等下去的话，飘零的叶子也是会枯萎的哦？”
他眼神一震，一时失语。
八叶放下手，在漫天花火的炸裂声中，苦笑着问他：“卡卡西，你知道‘亡灵’吗？”
“亡灵……？”
“是的，看不见也摸不着、却会纠缠我们一生的亡灵——既有我的家人，也有我在忍校时的同学朋友……那些关心过或嘲笑过我，最后却全部从我眼前消失的家伙。”她往身侧迈开一步，再次看向木叶的上空，“亡灵惩罚着我的软弱……也为我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那，我也和你一样呢。”他会心微笑道，与她看向同一片夜空，“他们什么时候才肯离去呢……”
“……大概一生都不会了吧？”
“那还真是个悲剧的故事呢。”
——被亡灵所纠缠的我们，如今也在追寻往日时光的幻象。
泉八叶闭上眼，不由得在心里祈祷，今年的夏天可以快点过去。
——明明是不想喜欢你的。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夏日亡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