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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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模糊的光影晃动，他却觉得很安心。
因为眼睛虽然看不清，却已经听到了啁啾鸟语，闻到了火腿炖粥的香气，炭盆里火炭燃烧的灼热。
李寻欢长长地吐了口气，半闭上眼睛。
果然大冬天的……还是待在这温暖房间里较是舒服。
再睁开眼来，视线中迷雾已然散去。
身下是普通的棉布被褥，房间里一陈一设也皆是极简，显然是身处一间客栈之中。
窗前案桌旁伏着一个玄衣背影，正在提笔写些什么，李寻欢自是看不见这人所书，却见他手腕移动间沉稳细致，只此一瞥，便觉此人亦应是个不凡之人。
黑衣人早察觉到他醒来，只是笔下所书未完。此刻方停了笔架好，转过身来淡淡道，“醒了？”
那人容颜清俊之极，眉宇间却已隐隐有了沧桑之色，显是而立已过。李寻欢点了点头，道：“想是兄台出手相救，还未言谢。”
那黑衣人站了起来，微微一笑道：“我叫厨房炖了粥，现在应还是热的，便叫小二送进来吧。”说罢开门唤过客栈小二嘱咐一番，又关了门回到桌边坐下。
李寻欢已坐了起来，先伸手拿过枕头在背后垫好，将棉被在身上细致地裹了一层，才放松下身子靠在床架上。
雪地里受了风寒，身上又带着伤，他自然清楚自己肺部陈疾已被勾了起来，现下再受不得半分寒冷。更何况小李飞刀成名前本就是世家少爷，无论出于何种境地，他都会尽量让自己舒服一点。
粥已送了进来。
那人将粥碗端到他的膝前，李寻欢道了声谢，伸手将瓷碗接过。
“敢问兄台大名？”
李寻欢舀起一勺粥，慢慢地吹着气，忽然抬头问了一句。
玄衣男子已在桌边坐定，听得他一问，脸上仍是笑意安详，道：“杨逍……木易之杨，逍遥之逍。”
李寻欢扬了扬眉，一瞬间竟是微微动容。眸光在他脸上倏然一转，方道：“原来竟是杨左使……当真‘谪仙气质，左逍右遥’。”
杨逍一笑，道：“‘谪仙’两字却是缪赞，言之太过。”
李寻欢半垂了眸子，既然对方已然认了身份，他便也不再搭话，只慢慢地喝起那碗粥来。
杨逍抱着双臂斜靠在桌边，眼光顺着他抬手的姿势上上下下，见那密实裹着的棉被随着他的动作滑落了些，便伸出手去替他拉好，顺手又将被沿在颈窝处掖进去一分。
李寻欢端着粥的手忽然停顿了一下——极短极短的一霎那，随即便恢复了常态，道：“多谢……在下沉疴缠身，经不了风寒。”
杨逍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带你来这里之后，我已替你诊过脉。”
李寻欢的反应他自然都看在眼里。
他到这时才发觉——这人对于近身碰触实在是不惯到了极点，表面上的随意洒脱可以骗过很多人……却不包括明教心细如发的左使杨逍。
杨逍忽然有些庆幸这人醒得不早。
因为李寻欢是被杨逍一路抱回来的——脏腑受损的身子，自是经不起奔马颠簸。
擦身换药，这种侍候人的活儿，杨左使理所当然地交给了医馆大夫……可他现在却忍不住有些后悔了。
应该自己动手的……说不定这人昏迷中也是满心窘迫，岂不甚是有趣？
杨逍心情愉快地想着。
李寻欢抬眼时看到的就是杨逍这一脸愉快的样子。
挑着眉，唇角斜斜地勾着，兴致勃勃地盯着自己……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寻欢忽然很想做一个动作。
他忽然很想将双眼朝着两边下斜，然后将嘴唇张成一个四方形……
至于做不做得到就是后话了。
杨逍已收起了那一脸兴致勃勃的表情，站起身拿过他手中的空碗，道：“药怕是已煎好了。”
修长手指上凸现着消瘦骨节，取碗的时候浅浅地掠过他的手。
李寻欢很平静。
方才那一瞬间的失态，他不确定杨逍看到了没有——不过李寻欢身上的破绽，从来都只存在一次。
小李探花的风流韵事，在武林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多。
他不记得有多少软玉温香，曾经腻笑着依在他身上……他只记得每次环住那些娇怯怯身子的时候，心里都很难过。
李寻欢觉得那些女子很可怜。
每日用同样的表情，对着不同的男人娇笑着……笑到最后，满心的苦水也变成了甜……她们已经分不清自己的开心究竟是不是装出来的。
那样的亲昵，李寻欢觉得无所谓。
既然两方都是逢场作戏，又何须挂怀。
而杨逍不一样。
被一个可能成为对手的人近了身，李寻欢总是警觉的……江湖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这该死的警觉即使是在睡梦中也不肯放过他。
却又似乎不仅仅如此。
李寻欢没有多想，他只是平静地让杨逍的指尖滑过环起的食指。
这条长长的驿道上只一家茶坊。
白玉堂身后跟了李蒹葭，挑帘走了进去，扬声道：“白丫头，斟两碗热茶！”
他这么一叫，立刻有个小姑娘从柜台后面转了出来。
她一手举着个沉重铜壶，一手端着两只碗，笑容满面地跑过来。
“白五哥……这次怎的这样慢？猫大哥六天前就打这过了，我算着顶多两三天你也该赶到，害我白白期待了这许多天。”
那铜壶甚是粗糙，桌上的两只茶碗却是上好的官窑细瓷。
茶水清清亮亮，清香满杯，竟是顶级的碧螺春。
“嘁，你猫大哥最是满肚子坏水，自己跑到常州打探，却叫五爷自去收那什么人证物证！”白玉堂喝了一口茶，白眼一翻：“五爷我跟着那些婆婆妈妈的证人左兜右转，当真无聊得紧！”
那女孩子瞟了他一眼，笑道：“猫大哥可是念叨了好几句，说‘白耗子真真磨蹭，誊些口供还这许多功夫！’。我看他竟是比我还急，恨不得你当场就出现在这儿呢。”
白玉堂把茶碗照桌上一放，笑骂道：“叫你白大哥什么呢？当年非得跟了我姓，我若是……咳，只怕你这小丫头也没什么好光彩。”
女孩子横过眼去一瞪，只不理他，却转了身向李蒹葭道：“这位姐姐芳名？”
白玉堂正待说话，突然想起来遇见得匆忙，竟连人家名字也没问过，神色微显尴尬。李蒹葭已一笑答道：“我姓李……名字叫做蒹葭。”
那女孩子一拍手，笑道：“巧了，我却叫青莲……这水里长的植物偏就那么多人爱，给蒹蒹姐姐定名的怕也是个风流人物……”说到这里，眸光自眼梢斜挑上去瞥了一眼白玉堂，又忽然失笑道：“真是，猫大哥又不在这里，我何苦提这些……”
白玉堂早就一扇子敲在她头上，白青莲自幼是个爱闹的性子，每每坏心起了便在展昭面前大赞白五哥风流天下的潇洒，展昭面上淡淡的，却苦了白玉堂费神——这猫儿到底是真不介意还是假不关心？
李蒹葭眸光一暗，端了茶碗掩了脸上神情。白青莲忙着打趣白玉堂也没注意，忽然靠近了些，悄悄地道：“五哥，你猜前几天谁打这里过了？”
白玉堂不接话，也不费心去猜——白青莲端着那副神神秘秘的架子等了半天也不见白玉堂答话，忍不住啪地一掌拍在桌子上——“不猜就不猜，我告诉你，就是那明教左使，杨逍！”
“杨逍？”
白玉堂听得此言也吃了一惊。
十年前明教元气大伤，江湖上虽未停止活动，明里的动静却向来不大。
至于杨逍更是独居坐望峰不出，竟是归隐一般的意思。青莲丫头知道的虽多，却也基本是密室典籍里看来的——现在明教左使竟能被一个茶坊小姑娘认出，显是丝毫掩饰也无了……
“不过……他却是往你们来的那个方向去的。”白青莲忽然坐正了，一双眼睛闪闪亮亮地盯了白玉堂：“莫非杨逍是要去开封？”
白玉堂在桌上扣了一阵，忽然扬眉笑道：“他明教蛰伏十年，现下有些动静也不足为奇，与猫儿手上的案子怕是半分关系也无，偏只你这丫头费心。”
白青莲嘟了嘴，怏怏地坐回去：“我在这小茶坊里住了两年啦……每日只是盼着猫大哥回乡探亲经过一次，……闷得这般，忽然有个大人物经过了……还有人怪我胡思乱想。”
白玉堂伸手，在她胡乱梳起的发髻上拍了两下，笑道：“白大哥回去之后，便日日催着那劳碌猫多多告假，每月都在此经过数回……可好？”
白青莲却瞪了一双眼睛，一手护着自己头发，恨恨道：“你若当真劝得了……还不如把这神通送了我，好在这茶坊边上变个大市集成日逛去！”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