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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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病床上的少女回过头来。她将长发别到耳后，宽大的衣袖随着她的动作下滑，枯柴似的手臂上布满狰狞交错的淤痕。
“你来啦。”见到来者，杏园百合子弯着眼睛冲他笑，调侃地说：“不去学校陪你的小男友？”
“再过段时间就毕业了，这时候跟去学校也没有意义吧，我可不想被当猴子围观。”
广控森己把花放好，拉了张椅子在她病床边坐下，“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过来陪你了。”
“干嘛啊，我是你无聊时的消遣对象吗？”
“……可以这么说？”
“我生气了哦。”
嘴上这样说，但杏园百合子的脸上没有一丝怒容，“不过看在你还记得给我带百合花的份上就原谅你了，还不感谢我吗？”
“感谢你？”广控森己斜了她一眼，撩起长长的刘海，给她展示自己额头上不仅没消肿还青了一片而显得尤为触目惊心的大包：“看到没？你的锅。”
“啊？”杏园百合子一脸莫名其妙，神情中还掺杂了几分震惊：“你居然被打了？……那人没死吧？”
“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会把伤到自己的人弄死’这样的形象吧，可能是气质问题？”
“瞎说。”
笑闹几句，杏园百合子收起了玩闹的神情，伸手想碰碰他的额头，却被广控森己躲开了。
她蹙起眉头，“怎么了？惹到麻烦的家伙了吗？”杏园百合子顿了顿，迟疑对广控森己说：“虽然有点麻烦……我可以帮你杀掉他，让他以最凄惨的方式死去——也正好用来增强一下我的力量。”
广控森己拍拍她手背，“不要害人。”
“你都被人欺负了，我是在帮你啊？”说着杏园百合子眯起眼睛，又忽的展颜而笑：“我都吃掉这么多恶灵了，也不差这一个两个了吧？以我的力量肯定能好好保持理智的，你别担心啦。”
少女的笑容在瘦削的脸颊上绽放，尽管样貌已不复美好，嘴角的弧度却还是一如既往，充满了天真烂漫的意味。
她的笑容逐渐地加深了，“我会一点点、一点点地把他嚼碎咽下去……不会有人知道的……”
广控森己还是不说话，对她摇了摇头。
“什么啊，你越来越不可爱了。”
杏园百合子收起了笑，“好歹给我一个报恩的机会吧。”
那些人——姑且称之为“医生”的人，是一群疯子。灵能力和个性完全是两个不同概念和体系，他们却执意与将其融合，妄图创造出新的、更强大的力量……广控森己刚到实验室时，整个实验室就只剩下他和杏园百合子两个没有被注射“融合”药剂的孩子了。
如果不是广控森己以“听话”为代价保下了杏园百合子，她连检查出自己患了绝症的机会都没有。
但当事人并不这么想。
广控森己眨眨眼，“你明知道我不是为了救你。”他说起这些事，就像是谈论天气一样随意，可话语间却隐隐能听出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他们不放心我。就算没有你，他们也会找其他大萝卜吊在我面前，好让我这头不听话的驴继续往前跑。而如果这个大萝卜不能是你的话……”
“他们就会把我弟弟也带到实验室来。”
白发少年阴鸷的眼神狠厉至极，“我弟弟没有觉醒超能力，他要是被带到实验室去了……死得会比那里任何一个孩子都快。”
时隔多年想起这件事，广控森己还是会不住地后怕，背上的冷汗一阵一阵地冒。
如果当年他没能察觉到“医生”们的意图——
现在的他绝对会变成远比“医生”更糟糕的存在。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微风从窗外的世界打着卷儿跑进病房里，午后过烈的太阳被云朵温柔地遮挡。树叶沙沙地抖动着，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在地上落下一片又一片细碎精致的剪影。
杏园百合子遥望远处成群的高楼，“我很高兴。”她轻声说，“很高兴你弟弟有你这样的哥哥。”
——否则，我就没有机会苟延残喘这么多年，守着这具残破的身体、带着感恩的心情一条一条地去划掉心愿清单上增加了又减少的愿望了。
“所以，你额头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不用我帮你解决？”杏园百合子点点嘴唇，“我反正很快就死了，不会被发现的。”
“这么执着干什么，我不是说过了吗，‘不要害人’。”
“可是……”她的叹息声轻得仿佛是个错觉，“现在的我也只能为你做到这么多了。”
“那就不要去想了，别说这是个无伤大雅的误会，就算是我真的被打了，你也不准去害人。”广控森己在这件事上非常固执。
“嗯？无伤大雅的误会？”
“昨天，”广控森己想起这个所谓的“误会”，越想越觉得自己根本就是遭了无妄之灾：“昨天和你出去逛街，被一个多嘴的家伙看到了。”
杏园百合子听到这个解释，先是一愣，然后毫不留情地大笑：“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啊——”笑够了，就一抹眼角笑出来的生理盐水，“那个人肯定是只看到了我的背影吧，如果看到正脸还觉得你出轨，那他一定是疯了。”
她挤挤眼睛：“现在怎么样，人哄回来了吗？”
“要是哄不回来我哪有心情来看你啊。”广控森己撇嘴，“等我去把那个嘴碎的家伙揪出来，她就死定了。”
“还是一如既往地专制啊，你。”
“哪里有？我明明是世界上最民主的人了。”
“我是说，你对你自己——太专制了。想到什么就一定要做到，不允许自己松懈一丝一毫，偶尔也给自己紧绷的精神放个假怎么样？”杏园百合子半开玩笑地说：“你的脸色真是越来越差了，这样子下去，身体可会吃不消的哦。”
广控森己闻言，抿了抿唇，松开时，可以清晰地看见浅色的嘴唇都被他抿出了粉色。他沉默了一会，“不行。”广控森己突然说，面色带上了几分颓然：“我做不到。”
“怎么了？”杏园百合子这会真的吃惊了。
她的印象中，广控森己不论是现在还是过去都是个遇到任何事都会咬牙坚持下来的人，这也正是他身上她最为欣赏、喜好的一点特质。
是什么事情……让他紧张至此？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觉得，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她冷静地分析道：“你别忘了，不论发生什么，你接下来是要考入雄英、成为英雄预备役的，先不提你现在的心态，你觉得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可以承受得住高压训练吗？”
“……我知道。”
广控森己往前倾斜身体，慢慢地抱住了瘦削的少女，“我只是……”不安。
但这些话不可能跟杏园百合子说出来，这是世上仅有他一个人知道的事情。
人人都觉得他走的是康庄大道，只有他自己觉得，自己走的根本就是黄泉路。
他于是就低着头，不再开口了。
眼看他也不愿说，杏园百合子无奈，只能安慰地揉了揉他的头，“虽然不知道你在烦恼什么，但是如果有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哦。”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我死后也算数。”
“……嗯。”
虽然很想说希望她能好好地活着……广控森己从她身上无处不在的淤痕上收回目光，乖巧地任由抚摸。可是当活着不如死去轻松的话，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急切地想要她死去。
“啊，这个手感～”一开始只是单纯的安慰，但杏园百合子越撸越上瘾，逐渐地发出了奇怪的声音：“过完这段时间你就要去雄英那边了，基本就不会过来了吧？”
“对。你自己可以吗？”
“嗳，你可真放心我。——我的意思是，当然可以，毕竟我觉得我还是挺强的？”
想了想对方在各个医院辗转，吃掉的恶灵不知几何、导致本人在灵能力者界名声大振的事迹，广控森己决定闭上自己的嘴。
“你现在生病，会有很多事情顾不过来吧？”广控森己指的是她重病之余还不忘接的各种除灵(实际上是吃灵)工作的事，“我就自作主张找人来照顾你了。”
“行啦，还说放心我，原来是有后手留着。不过不用了，我……”
广控森己一顿，慢慢地抬起头，直视杏园百合子的眼睛。
他一字一顿地说：“起码死前，要有人陪在你身边。”
——很抱歉，我不能陪你到最后。
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杏园百合子心情复杂地……再撸了把他的头发。
噫，手感真好。
“总是这么温柔，怪不得男朋友君会喜欢你呢。”
半晌，她半是感叹半是开玩笑地说。
“我才没有温柔……像我这样的人，哪里谈得上温柔啊。”想起被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少年，广控森己露出了温柔的神色，“真正温柔的人是茂夫。如果是茂夫的话，一定会推开身边所有事情守在那个人身旁吧。”
这么一长串话下来，杏园百合子提炼了又提炼，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你没救了。”她如是总结。
“可是，没救的人不应该是你——”
“你这家伙真是整颗心都扑倒你的小男友身上去了啊，连没发生过的事情都能吹得这么自然，你这不就是无药可救了吗？”
广控森己……广控森己无话可说，甚至有点想满脸深情款款地表白：“我从见到他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放弃治疗了！”
不不不，我疯了吗？
认真思考三秒后，广控森己突然觉得……
好像，貌似，疯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二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