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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相见 ...

  •   沈彧第一次见到关定秋的时候,只觉这老头白须飘飘,仙风道骨。
      村里人知道他回来的消息,瞬间就将本来就小的医馆围了个水泄不通,沈彧站在人群最外围根本没有丝毫能挤进去的意思,后来还是沈三和杨秀好言将村民们劝走,老神仙才终于能喘口气,坐在正屋里缓缓喝了口茶。
      沈彧走了进去。

      沈三见他进来,赶紧向关定秋介绍了一番,沈彧对他行了个礼,关老先生人很和气,听说沈彧这段时间在此帮忙,对他表达了十分的感谢,沈彧本想问他关于海姆立克急救法的事,可沈三一直示意他出去,沈彧明白,可能是老先生长途跋涉刚回来,需要休息。
      于是很识趣的先告了辞,留着以后再问。

      三日后,医馆才终于开始正式营业,沈彧头一次见医馆敞着大门,多少有些不太习惯,尤其是里面还坐着关老先生。
      前几日见面,两人并没有过多的交流,今日也是一样,不过这样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就被一串焦急的脚步声打破。

      小年慌慌忙忙的跑来,说是他奶奶正在家里做饭,忽然昏了过去,让关老先生赶紧去看看怎么回事。
      房子塌到自己家里,沈彧自然是要跟着一起的,他赶紧背了药箱随着关老先生一块回去。

      小年奶奶已经被抬到了床上,刚一进门,就见康大年和康老头两人,一个坐在床边,一个跪在床边,哭的厉害。
      沈彧觉得奇怪,刚想问什么,就见康大年忽然转过身来,哭喊着对他道:“公子,我娘死了。”

      康大娘的死状十分平静,没有任何外伤,也没有受了内伤的迹象,这些都是关老先生诊断出来的,沈彧自然是认可的。
      康大年问:“我娘平时身体好得很,怎么会突然说没就没了,关大夫,这人到底是怎么就没了的?”
      沈彧站在一旁不好率先开口,因为这分明就是心肌梗死的缘故,正这么想着,就听一旁有人说道:“心梗,这是中老年人的一种常见病,若是抢救不及,往往只需要半盏茶的功夫,人就会彻底失去生命意识。”
      这话是关老先生说的,康大年似乎没听懂是什么意思,还在追问,沈彧却已经震惊的连后面的话都听不见了。

      联想到之前沈三所用的海姆立克急救法,沈彧有些确信自己当时的怀疑,是对的。
      “这几日就开始准备后事吧。”关老先生站起来说。
      小年已经哭的泣不成声,康老头更是伤心的歪栽倒地,还好有康大年能经得住事,没在沈彧和关老先生眼前失了礼数。

      送走了关定秋,沈彧自然是不能走的,他得留下来一块给康大娘把后事办了。
      送灵的那晚,康大年忽然问他:“公子,那日关大夫所说的心梗,到底是什么病?”
      沈彧将手里的之前丢入火盆,低声道:“是一种心血管堵塞的疾病,人身体的血液全靠心脏输送,若心脏上的血管被堵住,人自然没得救了。”
      他说完抬头看了眼灵堂,又道:“你们家戚少爷得的,也是这个病。”
      康大年吃了一惊:“那少爷他不会......”
      “他还算来得及。”沈彧说:“有我在,我一定会治好他的。”

      沈彧用戚长明给他的那些钱,给康大娘办了个十分风光的葬礼。
      可宅子里到底少了个人,让本来就大的院落,显得更空荡了,后来小年干脆搬到了沈彧隔壁的屋子去住,说是离得近点,就不害怕了,沈彧知道小年跟奶奶关系亲近,忽然失去至亲,总要难过上心一段时间,就由着他去了。

      葬礼后第二天沈彧又回到医馆去帮忙,这天只有关老先生一人坐诊,两人先是为了康大娘的事情寒暄了几句,沈彧才问:“老师那日所说的心梗,倒像是个新鲜的词。”
      关老先生摸了把白胡子,说道:“从前在我家乡的时候,这是一种十分常见的病,也算不得什么新鲜了。”
      沈彧问:“老师的家乡,是在哪里?”
      关老先生忽然看向远处,似乎是在回忆,少顷,才说道:“离这里太远了,都快忘了名字了。”

      “前些日子看三哥用海姆立克急救法帮一个孩子吐出了喉中异物,这个手法,听说也是为老师所授,也是老师家乡那边的吗?”沈彧拢在袖子里的手已经紧张的出了汗,面色却不动声色。
      关老先生点了点头:“这些日常的一些急救手法,你若是想学,我也可以教你。”
      “多谢老师了。”沈彧道:“之前听小年说,老师曾为患者剖腹洗肠,开颅刮骨,若是......没有抗生素的话,老师是如何做好消炎处理?”

      空气中忽然出现一丝可怕的寂静。

      “抗生素?”关定秋忽然激动起来:“你怎么知道这个?”
      沈彧一瞬间就知道自己先前的猜测是对的,他忽然站了起来,朝关定秋深深一鞠,道:“学生不才,一九年在亚国战场不幸牺牲之后,再醒来,就到了这里。之前一直猜测您是跟我来自同一个地方,如今看来,确实这样。”
      “......你是,中国人?”关定秋激动道。
      沈彧笑:“是,我是中国人。”

      后来近半个月的时间,沈彧几乎都没有再出诊过,而是每日跟着关定秋在家中学习内科知识。
      关定秋从前是一种出色的外科专家,只是来到这里之后,又苦心钻研了内科,尤其在心血管方面,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这正是沈彧最想学习的地方,因为这能彻底帮助到戚长明的病。

      距离三月二十只剩下短短五日的时间,沈彧提前就向关定秋提了辞呈之事,关定秋道:“我本月底也要出去了,出去之前,有样东西,要送给你。”
      沈彧拿着那本厚厚的札记,问:“这是?”
      关定秋摸了把胡须,笑道:“我毕生心血都在这里,如今我已年过八旬,能活到什么时候都不知道,若真的哪日去了西天,我这东西无人传承,岂不可惜?”
      沈彧道:“不是有三哥和秀哥他们......”
      “我这两个学生老实敦厚,若说摸清医学的门道倒是可以,可要参悟其中,却远不如你。”关定秋摇头:“你的学识即便是放在那个年代也都是不可多得的,更何况是这里,你收下,我才能安心。”
      沈彧顿了顿,才道:“那,多谢老师了。”

      关定秋说是月底才走,可启程的时间却比沈彧还早一天。
      三月十九日,刚送走关定秋,沈彧就回家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只等着明日戚长明的人前来接他。
      整个晚上他都是激动的,压根不想睡觉,甚至拉着小年和康大年一起通宵跟他打了一宿的炸金花。
      二十日一早天还没亮,沈彧就已经迫不及待了起来,小年还嘲笑他幼稚,沈彧心情好,不跟他计较,上了个板栗给他,打发他去厨房煮碗面给他送来吃。

      面吃完了,天也亮了,沈彧从天亮等到了天黑,依旧没有戚长明的消息。

      沈彧睡不着觉,就这样一连等了三日。

      一定是有什么是耽误了,沈彧想,戚长明不会骗他,一定是有事才会耽误。

      又是五日过去,沈彧心里越来越不安,终于找来了康大年,让他想办法找到帝京那边的联系人,带他回去见戚长明。
      原本从青州到帝京半个月的路程,硬生生被沈彧缩短成七日。
      等到达帝京的时候,已经是第八天的一个傍晚。

      关西幕府外围满了禁军,想要进出都十分困难,沈彧想去找赵庭渊想办法,可自赵司农一家当日入狱之后,赵庭渊连夜逃跑,至今不见踪迹,如今这京城上下,跟戚长明沾边的将军们都风声鹤唳,全都被看管着,沈彧谁都接近不了,更别提想要让他们帮他进入关西幕府。

      只有一个人了。

      豫章王才下朝回来就听下人说有人拜访,等去了才知道是沈彧在等他。
      “三个月前我曾想劝你先来我府上暂避风头,可谁知去敲了门才知道,你已经不在了。”豫章王说:“这些日子,你去哪了?”
      沈彧道:“多谢武侯关怀,如今沈彧只是区区一介草民而已,还来冒昧叨扰,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这是什么话。”豫章王不满道:“当年若不是因为你救我一命,如今何来你我二人在此谈话的机会。还好你被贬之后,朝他也没再追究过什么,我怕你过的不好,所以想请你来我府上住着,也好对你有个照应......对了,今日你忽然前来,是有什么事?”

      沈彧开门见山:“想求侯爷帮我。”
      “但说无妨。”
      “我想进关西幕府,求侯爷想想办法。”
      “......”豫章王神色凝重道:“你不知道戚大帅他如今是什么处境?你被贬,有很大一部分缘由都是因为他,若这个时候再沾上边,恐怕你这条命,将来都......”
      “求侯爷帮沈彧这一次。”沈彧忽然跪了下来:“戚大帅于我有救命之恩,如今他落难至此,无论如何,我也要去看一看他。”

      豫章王劝道:“不是我不肯帮你,只是此次戚大帅所牵扯的案情十分巨大,一旦落实,那就是抄家的死罪,我怎能眼睁睁的将你送入火坑去?”
      沈彧神色郑重道:“侯爷若是不帮我,就是将这大夏的半边天往火坑里送。”
      “这话如何说起?”
      沈彧道:“如今大夏新帝登基,四海之内皆为动荡,曾经被水陆两军攻退的西洋,东洋,南蛮和北夷哪个不是蠢蠢欲动?再加上如今西北边陲的这场战事如火如荼,西凉军久攻三国联军不下,若那日西门关城破,敌军一路就能直捣西凉首都心脏,到时候唇亡齿寒,没有西凉做屏障,西北一破,谁来保大夏太平?如今戚大帅的罪证还没落实,那就说明他并非通敌叛国之人,可大帅的身体如何,侯爷一定比我更清楚,若他被关在府内有个什么闪失,到时候一旦翻案,损失的何止是一个关西幕府。”
      沈彧忽然朝豫章王磕了个头,道:“请侯爷看在那些边关将士们的份上,帮我这一次。”

      豫章王到底被他动摇了,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可如今朝廷上下全由张贵妃一脉等人说了算,我也是有心无力......你说的事,我可以帮你,你先下去休息吧,晚些时候,我让人带你进关西幕府,见戚大帅。”

      晌午的时候就有人来找沈彧,是武侯身边的管家。
      “待会儿你只当做是给幕府送菜的商贩,直接进去就行,不用紧张,小心露出马脚。”管家指了指送菜的队伍,说道:“其他我都安排好了,你跟着老王就行。”
      沈彧道了谢,随着送菜的一行从后门进了去。

      看守的禁军只简单查看了一番就放他们进去,沈彧一踏进门槛,心里的石头就瞬间落了地。
      这是沈彧第一次来到关西幕府,好在府内没有禁军,这里都是戚长明的人,这让他很是放心了。

      沈彧正寻思着怎么想办法找到戚长明的住所,才走到中院的小桥,就见阿越正站在桥下,跟下人说着话,沈彧捏着袖子走过去喊了阿越,似乎没想到是他,阿越一时间差点没反应过来。
      “带我去见大帅。”沈彧说:“我现在就要见他。”
      “沈大人......您,您是怎么进来的!”
      “大帅在哪?”沈彧追问:“带我去见他。”
      “就在,在小院的别居......”

      沈彧看着眼前紧闭的一扇黑色小门,手几次举起又放下,即便知道门的那边就是戚长明,可胆怯和恐惧都致使他无法推开这扇紧闭的缝隙。
      “大帅一直一个人住在这,平时除了吃饭,也就只让风叔一个人进去。”阿越说:“还好您好了,想必大帅见了大人,也会开心一些。”
      沈彧问:“他,病了么?”
      阿越垂下头,闷声道:“大人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沈彧站在门外,耳边只有柳树被风吹起的沙沙声。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别居在幕府的后院,很偏也很小,可里面收拾的非常干净,也很雅致,沈彧沿着石子路走的很慢,他似乎,隐约可以看见,路的尽头,有个人坐在躺椅上,懒懒的闭着眼睛,晒着春日里的太阳。

      “进来也不晓得敲门,风叔,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说话的人依旧闭着眼睛,他穿着一身月白色宽大长袍,一双脚□□着悬在躺椅尾处,他一手支棱着脑袋,另一只手上夹着一根柳枝,轻轻晃动着。
      这模样美的像是一幅画,可画里的人却有些病恹恹的,脸颊消瘦苍白,人也瘦的仿佛一层薄如蝉翼的纸,春风一吹,就散了。

      沈彧眼前腾起一层稀薄的水雾,鼻子也红了,脸也红了。
      戚长明见半晌没人回应,缓缓睁开眼睛,才发现离他不到五步远的距离,有个人影正站在那,一动不动的瞧着他。

      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忍不住笑了:“又梦到了,倒是很巧,这次看清楚脸了,瘦了,也丑了。”
      沈彧吸了吸鼻子,声音里藏着浓重的鼻音:“确实又瘦又丑,惹你你嫌弃了吗?”

      话落,戚长明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缓缓坐直了身子,一只手轻轻按揉着太阳穴,似乎不大清醒的样子,少顷,才抬起头来又看了一眼,在确认对面那人是真实存在的之后,才声音沙哑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沈彧眼眶红透了,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嗒的就跟着落了下来,他忽然拔腿就冲了上去,一把抱住戚长明,闷声道:“我怕你死了,所以赶紧跑回来救你的命!”

      他哭的连喘气都有些困难,戚长明有些招架不住,两只手竟有些不知所措的悬在半空,好半天,才惊觉自己该安慰一下怀里的这个男人,于是用手轻轻拍了拍沈彧的背,忽然一笑,说:“这么突然的回来,快给我看看,这些日子,长变样了没有。”
      沈彧瓮声瓮气的说道:“你不是都说了又瘦又丑吗?”
      戚长明笑:“医生,怎么这么久不见,你倒是,学会撒娇了。”

      “......”沈彧察觉自己失态,赶紧憋回了眼泪,十分尴尬的松开了戚长明,他抹了把脸上的水渍,低声道:“说好的二十日来接我,害我等了这么久,是哄我的吗?”
      戚长明叹气,轻轻一笑:“哪里舍得哄你,不过是......”
      他不说了,神色暗淡下去,沈彧了然,恐怕今日比昨日形势更加严峻,戚长明未按约定时日过来,也没捎信给他,恐怕是彻底被监管住了。

      “算了,还好我本事大,自己找过来了。”沈彧蹲在他边上,抬头看着他问:“你怎么样,还好吗?”
      “本来不太好。”戚长明说:“如今一见你,就全好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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