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海姆立克 ...
-
听说这村子里有位上了年纪的郎中，医术颇好，不管什么疑难杂症，只要给他一看，准能治得好。
三日后，沈彧决定前去拜访一番。
郎中姓关，年近七旬，无儿无女，无牵无挂，不是本地人，听说是二十年从北地逃荒过来的，后来实在走不动了，就在青州这边定了居。
关大夫在村子里开了个小医馆，但这医馆平时不营业，主要是他老人家喜欢云游，一年四季，有三季半都在外面，村里人说他是遍访山川名水寻找药材，等搜罗的差不多的时候，自然会回来开张迎客。
沈彧觉得此人行为处事颇为有趣，问道：“若关大夫不回来，那这村里若有人得了病，找谁去瞧？”
村民笑道：“关老先生人家有两个学生在这呢，他要是没回来，自然是由两个学生代为行医。”
沈彧笑：“那关老先生一般什么时候回来？”
村民道：“说不准，有时候是春天，有时候是夏天，有时候是秋天，有时候呢，又是冬天。”
沈彧：“......”
村民安慰他说：“一般都是四季轮换着来，去年关老先生是冬天才回来的，今年想必归家的时日就在春季，如今已是冬末，想必老先生归来的日子，也近了。”
沈彧得了消息，打算再去其他地方转转看，他对村民道了谢正要离开，忽然听到一阵偌大的尖叫声忽然响起，紧跟着，女人仓皇无措的哭喊声和求救声传了过来，刚那个还跟他说着话的村民一把丢掉手中的饭碗，转身直奔自己院子里去了。
沈彧站在门口，有些不大放心的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只见女人瘫坐在地上，旁边躺着个已经昏迷不醒的孩子，那孩子脸色青紫，十分古怪，男人不停的问着女人情况，可女人似乎是吓坏了，一时间语无伦次，什么话都说不出口，男人不再废话，一把将那孩子从地上抱了起来，疯狂冲出院门，往前面的医馆跑了过去。
沈彧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人已经不见踪影，他追着人小跑过去，刚一到医馆门外，就见男人正抱着孩子跟一个年轻人焦急的说着：“......说是正好好的吃着饭，突然就开始咳嗽，应该是呛着了，可没一会儿就昏过去了，您快看看，到底是什么问题！”
年轻人将那孩子抱了过来，示意男人走开，他先是在孩子脸上观察了一会儿，很快就将孩子双脚放在地上，紧跟着，他走到那孩子身后，两只手成拳抵在对方的肋骨下侧，开始一下又一下的将力量往自己这边拉。
沈彧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这般娴熟的手法，没一会儿，一根足有半寸长的鸡腿骨就从孩子嘴里喷了出来，那孩子还没睁眼，就开始嚎啕大哭起来，似乎是吓得。
男人听孩子出了声，终于松了口气，又跟年轻人说了几句什么，便带着孩子走了。
沈彧在门外矗立半晌，只见那年轻人正背对着这边收拾东西，他终于忍不住走了进去，问：“您是，关老先生的学生？”
年轻人看到他似乎有些惊讶，但还是礼貌性的点了点头，说道：“你是来瞧病的？”
沈彧笑道：“我是前几天刚住过来的，我姓沈。”
年轻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但还是礼貌一笑：“你来瞧病？哪里不舒服么？”
沈彧走进去在这周围四下大致扫了一圈，跟所有医馆没什么区别，只是这里可能更小一些，他说：“刚才我看那孩子好像是被异物卡住喉咙导致的窒息，您所用的急救手法，是......您自创的吗？”
他记得海姆立克急救法是1974年的时候才第一次在美国创立，若真是这位大夫自己研究出来的，那就表示我国在这项领域上要比美国人早上百年。
年轻人摇头道：“不是。”
沈彧：“......”他有些好奇道：“那是......？”
“您是有什么事吗？”年轻人打断他：“若不是瞧病的话，我得走了，还有几家病人要去瞧，不能在这陪您了。”
沈彧心里总觉得哪里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但见年轻人匆匆忙忙，也不好再做打扰，只得道了谢告辞离开。
回去之后沈彧又问了小年这家医馆的来历，小年从小在这长大，对周围每家每户的情况都了解的清清楚楚，他说：“戚少爷以前每年回来的时候，都会去拜访关大夫，可惜这么多年过去，总跟关大夫阴差阳错的没碰着面。”
沈彧不解：“为什么每年都去？”
小年说：“之前我不是跟您说了吗，那位关大夫厉害得很，什么病都能治，什么病都能治好，戚少爷身体不好，就想见关大夫一面瞧个病，只可惜我们少爷运气不行，关大夫平常回来停留的时间又太短，这么多年过去，总见不得面。”
沈彧问：“你是说，那位关老大夫，能治他的病？”
小年道：“应该吧，反正那位老先生神的很，从前还见他给人家剖腹洗肠，开颅刮骨呢。”
沈彧：“......”
这世上要真有这种神人，那他就一定得去见一见了。
“听说这次回来是在春天？”沈彧问。
小年想了想：“去年关大夫是腊月回来的，今年应该在三月中旬吧，对，是春天。”
沈彧算了算自己的时间，正好赶在戚长明派人来接他之前。
过了几日，沈彧又去医馆见了那位年轻大夫，得知大夫跟他同姓，给关先生做了十年的徒弟，另外还有一位姓杨的徒弟跟他一起，两人平时就在这医馆干活，也不营业，都是谁有毛病，直接上来敲门就行。
沈彧跟两人说了自己的职业，又表明自己如今在亲戚家小住几个月，最近一段时间实在无事，问能否加入他们，哪怕帮忙打下手也行，本以为人家会不同意，没想到听完之后，沈大夫道：“那太好了，最近咱们附近几个村子里病人多的实在照顾不来，你要是愿意，就过来帮忙，不过得先说好，咱们可没有工钱给你。”
沈彧笑：“能帮忙最好，还谈什么工钱。”
戚长明半个月前又让人给他送了不少银票过来，够他阔绰很久了，只是沈彧舍不得花那些钱，都放在一块，攒起来了，顶多也就让小年去买点好吃的，大家一起分分吃了。
一月开始，沈彧成了青坪村的一名游医。
除却之前见到沈大夫使用过极具现代化的海姆立克急救法之外，也没见到其他什么让他觉得吃惊的事务。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彧晚上回去的时候总会在戚长明房里把那本《西行散记》记录好，如今虽没有西北战场上所要记录的内容多，但每日的习惯已经养成了，就这么做下去了。
戚长明房间很简单，最开始沈彧住进来的时候也没怎么注意，后来才发现他这架柜子上摆了几个好玩的小东西，比如弹弓，木剑之类的，一看就是小孩子才玩的。
后来有一次又无意间在桌子藏脚的角落处发现一沓厚厚的纸张，本来以为是自己落在那的什么书，拿出来才发现，是一张张码的整整齐齐的纸。
纸上有的画满画，有的写满字，画像鬼画符，字比画好点，倒是能看出来是个什么玩意儿。
沈彧一张张翻着，纸张泛黄陈旧，看起来有些年头，从上往下，字写的越来越好，可画一直不见长进，最后画几乎没有了，字还在继续一张张的写的。
应该是戚长明小时候练字的旧手稿，沈彧看的入迷，不知不觉就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晚上的时候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接到戚长明来接他的消息，可当他兴高采烈地去见那人的时候，却发现戚长明正浑身是血的站在门口，红着眼眶看着他，似乎在向他求救。
沈彧登时惊醒，房内一灯如豆，十分昏暗，烛火在墙壁上晃了两下，下一秒，风一把将窗户掀开，啪的一声打在了冰冷的木柩上。
沈彧瞬间清醒过来，赶紧起身将窗户关上，他将桌上那些废旧的手稿又重新收了起来，有些坐立难安的站在窗口半晌，心跳的厉害。
他已经有快一个月没有收到戚长明的任何消息，这些日子忙着在村里的医馆帮忙，却忽略了戚长明还被软禁在府的事情，可能他潜意识里一直觉得他是安全的，可要真的安全，他怎么一直没给他来信？
沈彧想着，人已经坐在桌前开始提笔写信，一封信磕磕绊绊半个时辰，却也总共只有二十来个字，沈彧的笔还悬在纸上，他想，这信写好了，要如何送到关西幕府去？
沈彧直接敲了小年的房门。
“平日与帝京那边，你们是如何联系的？”沈彧焦急问。
小年被他刚从床上拽起来，人还傻着，眯着眼问：“什么？”
沈彧说：“我来这里之前，谁给你们送的消息？还有那些银票，是谁送过来的？总得有个人跟你们联系，对不对？”
小年挤着一只眼睛，一只手伸进领口往胸口大片的挠痒痒，口齿不清的说：“我也不知道是谁，那人总是有事找我们就直接过来了，我们也没主动联系过他啊。”
沈彧一把抓住他那只不安分的手：“所以那个人是谁？”
小年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我们都是按照吩咐做事，怎么了公子，您是有什么事吗？”
沈彧说：“知道怎么联系上那个人吗？”
“这我不知道。”小年诚恳道：“这个得问我叔叔，一般人来了都是找他......哎公子，您去哪......”
小年的叔叔明显比他靠谱多了，沈彧问完那些话，又说：“那人脚程快吗？”
康大年说：“很快，一般只需五日。”
妥了。
沈彧从袖子里取出那封信给他：“让他明日一早就将这信送去关西幕府，一定要快。”
康大年问：“这么急，是出什么事了吗？”
沈彧摇头：“我不知道，但我不放心，所以先去问问。”
“既然这样，我让他待会儿就去吧。”康大年说：“今晚出发，还能赶上帝京的那一拨宵禁。”
沈彧一连写了七八封信，都不见戚长明一封回信。
转眼又是一个半月已过，戚长明越是不回信，沈彧就越是加快了写信的频率，最近半个月，更是每日两封的速度送了过去。
可虽然没有戚长明的消息，西北边陲的战事却还是传了过来。
自从戚大帅带兵撤离边关，西凉军和大夏主帅甘将军的军队显然不是三国联军的对手，可直到五日前甘黎大军的骑兵开始配备弩.箭之后，整个战事就开始发生惊天的逆转现象。
东洋、大军、上唐，几场战事下来被折损近二十万人马，被逼倒退五十里，只得驻扎在贫瘠荒凉的戈壁滩上。
沈彧当时画出的弩.箭模型，不过是为了给断了一只手的甘黎、做个趁手的防御兵器罢了，毕竟拿东西耗材巨大，精确度要求又高，做一个二个还行，若大批生产，实在耗材耗人，却不想骑兵竟已经人手一支了么？
正想着，小年突然风风火火的跑来了。
沈彧正在给西村的一位老头看中风，闻声下意识瞪他一眼，小年立刻刹住脚步，站在一遍不敢出声，沈彧给老头开好了药，叮嘱道：“平日最好多出去晒太阳，不要久坐久睡，不利于病情，不过切记出门的时候多加几件衣裳，平时多忌口即可。后面每日傍晚我都会上门给您针灸，一个月后，差不多就可以正常行走了。”
病人及家属连连道谢，沈彧有些不好意思的收下铜钱，背了药箱带着小年出了门。
沈彧这会儿要回医馆找沈大夫和杨大夫讨论今天几个病人的情况，见小年似乎憋着什么话，都快憋不住了，脸通红的，沈彧直觉的想笑：“说吧，什么事，让你这么心急。”
小年被解了禁，脱口而出道：“来信了！”
沈彧莫名其妙，笑了一声，刚想问他什么意思，下一秒突然愣住，问：“你说什么？”
“来信了公子！”小年举起手臂甩着手里的东西：“是帝京那边，戚少爷来信了，来——哎——”
沈彧根本顾不得其他，直接拆了信封打算一目十行，可信上并无太多字迹，只短短一行：
一切安好，勿念。三月二十日，等我消息，不必再回信。——长明。
虽是这么说着，可沈彧心里总觉得不安，他一行字反复看了很久，才终于心平气和的收好，放进怀里。
若是真如戚长明所说一切安好的话，为何在他送出那么多信之后，都迟迟不见回应？是不便还是不能，沈彧不知道，但目前只做虚妄的猜测也只是徒劳，不如就听他的话，慢慢等着。
“我先回一趟医馆，晚点回去吃饭。”沈彧吩咐小年一句，就离开了。
沈大夫名叫沈三，比沈彧年长十岁，另外一个杨大夫名叫杨秀，比沈彧大二十四岁，说起来都是长辈，对沈彧也十分喜欢。
三人照例讨论完当日的就诊情况，末了沈彧又提到前些时候沈三给那孩子做的急救措施，沈三笑道：“你怎么总对这个感兴趣？若真是想学，也很简单，我教给你就是，也算一项救人的技能。”
沈彧问：“是关老先生所授？”
沈三点头：“当然。”
“可有个名字？”
沈三笑道：“名字就不告诉你了，说了你也记不住，我直接教你怎么做吧，来。”
沈彧不肯，非要问名字，沈三拗不过他，只得说：“不是不告诉你，只是这名字实在有些奇怪，怕你记不住，叫‘海姆立克急救法’。”
！！！
！！！
沈彧觉得这个世界都开始玄幻了，竟有人跟他一样，是穿过来的么？
不过没等他震惊完，外面便有人高声喊道：“关大夫回来了！关大夫回来了！”
沈彧还在怔楞，沈三和杨秀两个就已经奔了出去，瞬间不见踪迹。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海姆立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