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烈》一月三捷

21、相思病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是朝前顷的，沈彧在台阶下，比他矮了不少，戚长明一张脸低的近在咫尺，这让他，有些窘迫。
　　沈彧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收回了脸上惊愕和窘迫，好半晌，才摸了摸鼻子，低声道：“随便跳着玩的，糊弄孩子。”

　　戚长明见他似乎刻意与自己避开距离，只好站直身子，他今天穿的战甲，肩头灰蒙蒙的，像是刚从军营出来，闻言问道：“刚去南区医馆找你，他们说你在这里，我就过来了。”
　　沈彧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关键词——刚去找你。
　　“找我有什么事吗？”沈彧问。
　　戚长明笑笑：“没事就不能找你？”
　　沈彧：“......”

　　“进来坐吧。”沈彧侧身避开他走过，邀他一起去前厅。
　　戚长明跟在他后面，沈彧只顾埋头一股脑往前冲，才想起来走太快怕戚长明跟不上，刚准备回头等等他，却见那人以一直保持着刚才的距离，跟的不紧不慢。

　　“怎么了？”戚长明问。
　　沈彧大囧：“......没什么，进来吧。”

　　前厅里面有很多隔开的小间，也就是所谓的会客室，下人一看沈大人带着戚大帅一块进来，自然不敢怠慢，忙里忙外的端茶倒水。
　　沈彧吩咐他们不用管这边，兀自拿着茶壶进去，戚长明已经坐下来了。

　　“这边比较乱，人手也少，大帅别嫌弃。”沈彧正要给他倒水，被戚长明伸手拦下。
　　“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来。”戚长明说着，也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一手接过水壶，给自己倒了茶，顺便还给沈彧把杯子填满了。

　　小间的气氛一时间低沉了下来，沈彧不清楚他此来的目的，也不敢率先开口说话，只得垂着眼睑，看着茶杯里那片漂浮着的茶叶。
　　这茶叶劣质的很，整片叶子十分破碎，茶汤颜色也不行，暗黄暗黄的，估计比两块钱的猴王还要难喝。

　　一声叹息忽然响起，沈彧回过神来。
　　“上次的事，多谢大帅。”他说。

　　戚长明笑了笑：“要不是我跟着你到了那个地方，也不会发现那些人，其实说到底，我也得谢你。”
　　沈彧问出一直都疑惑的问题：“大帅为什么要跟着我？”
　　问完沈彧就对自己无语了。上次不是已经分析过了吗，非要这么问出来，搞得大家都很尴尬。

　　戚长明一时间并没有回答，而是轻飘飘的看着他一会儿，才说：“那晚上酒肆门口，你去那里做什么？”
　　沈彧一愣，答：“正巧路过而已。”
　　戚长明说：“那好像不是回医馆的路？”
　　“我当时没注意看，走错了，多饶了一圈。”沈彧答，这倒是真的，没骗他。
　　没成想戚长明却说：“我就觉得是这样。”

　　“......啊？”
　　“啊什么？”戚长明笑道：“怎么，看到我们喝酒，医生很惊讶，是不是？”
　　沈彧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才说：“行军打仗太累了，偶尔喝喝酒消遣一下，也挺好。”
　　“是吗？”戚长明道：“医生是不是忘了，你可专门叮嘱过，不让我饮酒？”
　　沈彧：“......”
　　“别人的话我可以不听，但是医生的话，我可不敢不听。”

　　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觉得，有点暧昧不清的......
　　沈彧一脸呆愣的看着他，戚长明解释说：“那晚喝的是水，不是酒。”
　　他见沈彧没反应过来，又说：“大敌当前，喝酒误事，我岂是如此粗心之人？那日不过是以水代酒，聚大家在一起热闹一下而已......”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当时看到地上那么多的酒坛子，却一点酒味都没闻见。

　　沈彧抿着嘴点了点头。
　　戚长明说：“今天来找你，是有个东西想给你。”
　　“什么？”
　　戚长明拿出一个油纸包递了过来，说道：“西北的牛肉最为劲道，不知道你在这这么久，常不常吃？不过这个听说是比这边的牛肉更好，是东洋那的和牛，我尝着很是不错，就想着给你送一些过来，拿着。”

　　油纸包比沈彧的手掌还大，鼓鼓囊囊的一团，看样子里面应该是包了不少肉。
　　日本的和牛即使在他那个年代也是最名贵的一种，平时鲜少能吃到，而现在能在这个地方吃上和牛，说实话，沈彧有些惊讶。
　　接过东西，道了谢，沈彧也没好意思拆开，戚长明也没说什么，又找了别的话题来问：“我这几日在各个医馆都去看了，这些士兵，似乎，都很喜欢医生，夸你医术了得，人也和善。”
　　“应该的。”沈彧说。
　　戚长明笑：“只是这边是临时改修的，条件到底有限，我今日跟西凉那边主事的昌将军商量了一下，从明日开始，他们会让人把那几个朝北的病房跟前厅打通，不然总是阴暗潮湿的，不利于病患的身体，还有后面那几间重症病房，到时候也会想办法重新修整一番，另外还会再多辟几间大厅做病房，这样每个病房不用再挤那么多病人，省的我们谁都对他们放心不下。”

　　这边的医馆本来就是临时改造出来的，按照如今的大环境来看，能在短时间内还能给这么多患者一个安心养病的地方，着实不易，虽然环境恶劣一点，但沈彧觉得这已经是目前为止戚长明能够做到的最好地步，可现在听他再这么一说，沈彧除了感动之外，也有些替他为难。
　　“这些全部动下来不是个小工程，如今战事频繁，来往进出的患者就跟水车一样，多少人送进来，就有多少人抬出去。”沈彧认真道：“不过病房阴暗潮湿倒是一个很大的问题，除此以外，我觉得其他耗费时力的工程，倒也是大可不必”
　　戚长明想了想，说：“我这几日来时，总觉得这里面人挤人乱哄哄的，几间大厅留着也是浪费，倒不如利用起来，让患者们住的更舒服一些，不是吗？”
　　沈彧抿着嘴点了点头：“这个倒是，只是我觉得，并非是什么必要的改造而已。”
　　他说完又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默着叹了口气，妥协道：“那我就替这些病人们，多谢大帅了。”

　　戚长明似乎还想继续说什么，见沈彧总低着头想事情，于是草草结束了这个话题，准备回去了。
　　沈彧送他出去的时候天都快黑了，他问：“大帅最近身体感觉如何？”
　　戚长明道：“老样子，不过医生放心，药一直遵照医嘱，喝的很按时。”
　　沈彧脸上一红：“那就行，如果有哪里觉得不适，一定要立刻告诉我。”
　　戚长明‘嗯’了一声，阿越已经牵了马过来。

　　“我走了。”戚长明说：“早些回去，晚上越来越冷了，记得多穿些。”
　　沈彧垂着眼睑，低声道：“嗯，你也是。”
　　戚长明站在台阶下忽然不动了，沈彧抬头看他，发现他眼神闪烁，似乎有话要说。

　　“大帅还有什么是吗？”他问。
　　戚长明说：“刚医生说，如果有哪里觉得不适，一定要告诉你，我倒是真觉得有些不对。”
　　沈彧以为他哪不舒服，立刻急了，正要走下台阶去询问，就听戚长明忽然说：“最近老觉得心里堵得很，夜里也总睡不好，饭吃的也不香，每次处理公事的时候，脑子里也总是一团乱，经常会心神不宁，但这种心神不宁，与平日对待其他事的时候，是完全两种感觉，这种感觉让我觉得很陌生......医生，你说，这是什么病症？”

　　他见沈彧一脸怔楞，以为是自己似乎小题大做了，苦笑一声，说道：“不过也有可能是最近劳心伤神的厉害，有时候竟能产生一些奇怪的幻觉，总觉得眼前有个......”
　　他顿了一下，眼底明显闪过一丝慌乱，似乎在为自己即将说错话而感到惊险，少顷，也不知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替自己辩解，他道：“可能只是心情疲劳，对不对？”

　　沈彧问：“大帅说的奇怪的幻觉，只指什么？”
　　“可能是看花了眼罢了。”
　　“是看错了人吗？”
　　“......算是吧。”他说。

　　沈彧深吸了口气，拢在袖子里的手忍不住有些颤抖，他脸色不太好，带着点难看的苍白，他说：“相思病，大帅这样说来，是患了相思病，那个被大帅时常看错了的人，就是大帅相思之人，听闻大帅与表妹六公主从小青梅竹马，情投意合，陛下更是有意指婚大帅和公主，如今西北虽然诸多战事，但沈彧完全能够理解大帅此刻的心理，若大帅实在想念公主，可着人请公主前来小住几日，随后无需用药，大帅的病，自然痊愈。”
　　沈彧一直垂着眼睑说话，根本没注意戚长明脸色越来越差 。

　　他嘴角紧绷着，神态十分严肃，这是自十岁之后，戚长明少有的动了脾气的状态。
　　他一双眼睛顺着沈彧的额头往下看去，一直沿着眉骨、鼻梁、再到双唇，也不知看了多久，才问：“相思病？”
　　声音很轻，但语调却很沉重，听着就有些生气。

　　沈彧心里针扎似的难受，他响起之前听杨署他们说起戚长明的那些八卦，虽只有只言片语的提到了这个六公主，但那时候大家都觉得是公主单方面的意愿，毕竟这大夏王朝，像六公主一样倾慕戚长明的女人实在是多了去了，只是因为他们兄妹时常往来，才被人挑着多说了那么一嘴，如今戚长明这个病症，显然是相思病无疑，那么能让他患相思病的，除了那个公主，还有谁呢？
　　当然，或许还有什么七公主八郡主九格格的，但这些都跟沈彧没什么关系，他现在只是他的医生，只能告诉他治病的方法。

　　“相思病可以导致癫狂、抑郁、迷茫、狂躁甚至妄想。”沈彧低声道：“大帅目前来看还在初步阶段，只要见到相见的人，自然药到病除。”
　　戚长明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喉咙里含了块铁，磨的他声带似乎带血：“谁又告诉你，我与小藕的关系？”
　　小藕是六公主的乳名，只有非常亲近的人，才会这么叫她。沈彧心里又是一酸，说道：“不大记得了......”
　　戚长明转身就走。

　　沈彧下意识跟上一步想要叫住他说点什么，戚长明却已经翻身上马扬长而去，要说的话憋在嗓子，难受的他差点把满腹辛酸一股脑涌上了眼眶。

　　昨晚开了十四个小时的高速，把两只猫带回了家，还好回来及时，第二天我们这就有一例确诊，说是要封城了，大家在外都要注意防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