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孙言言

6、春絮偶入凤宫（上）

　　上元节前夕，皇宫的凤阳殿内彻夜通明，长台两边整整排了两百只彩烛，凤梁上结了花灯，烛火从里面摇摇曳曳的透出来，映着灯笼上缠绵的龙凤合鸾图。
　　一个女乐师吹着青箫，正殿前有一排秀女跪于阴阳台前，侧边站着两个青衣工匠，台下还有一排秀女的亲友团围坐。
　　高慈太后在箫声里沉寂不言，她看着下面伏跪的一排秀女，个个花容姣好，天姿胜人，心里却只觉麻木。如今在这凤阳殿里，每天虽是对着雕粱华饰，享着玉液香蓉，却也只是空对着罢了。
　　她想起来昨夜突然一直飘雪，宫女起来燃了炭火在炉里，夜深的时候她突然梦醒，努力回想自己刚才做的梦，却只记得自己貌似见了一个少女，其他什么也抓不住了。她抬头看见宫里闪着几个隐隐的烛光，那盆床前的炉火到了后半夜还奋力燃着。
　　怎么会梦到那个年纪的女孩子？到住在这清冷的见不得人的宫殿的寡人梦里来？自己虽正当盛年，算得上贵态丰盈，却感觉整日精神暗沉，事事做的了无生气。
　　自十五岁选得秀女进宫，自己到宫里也是有七个年头了。
　　她扶着额头看着那盆炉火，突然觉得好冷，而那盆炉火里的自己好远。
　　七年了，家乡里的梅树此时应该还开着吧，花瓣定一瓣瓣像美人染得赤红的指甲盖儿似的，自己从受宠以来就恳求先帝建个梅宫给她，后来梅宫是建起来了，但是梅树却不知为何无法在宫内存活，到后来梅宫被废弃了，着实成了一个空冷的地方。想到这里，太后攥了攥春被，上面的花纹被她拧得扭曲又狰狞。
　　“母后，到时辰了。”玄帝躬身前来，悄声提醒道。
　　吹箫的乐师被内侍监喝停，曲子刚到转折之处，喝停的尾音像被人扼住了脖颈的莺鸟一声不甘的嘶鸣。
　　秀女们纷纷抬起头来，她们新鲜年轻的笑容像是排奇异珍花，盛开在凤阳殿的深夜里。
　　太后把每个秀女都凝视了片刻，然后转头瞟了垂手于阴阳台侧的两个工匠一眼。
　　两个工匠把已经完全铸造好的金像模子放到阴阳台上，然后转头看向那一排秀女。
　　“第一位是外戚李贵妃家的小女，眉舒。”
　　一个活泼的小女子听到指令后忙上台来，她手忙脚乱之际还不忘朝皇上挤眉弄眼的笑一笑，竟然差点摔在阴阳台前。
　　皇上甚觉可爱，不禁咬住嘴唇笑了，一转头又看见太后轻蔑的眼神，赶紧憋住。
　　不出人所料，眉舒手腕抖的厉害，她持着那金斗向金像模子里浇的时候，金液的流速一会子快一会子慢，她自己也急得鼻子尖儿上直冒汗，羞得两个耳根通红。
　　那两个工匠直摇头，这样出来的模子自然是寒碜的。
　　果然，那个模子像的四肢都歪歪扭扭了，五官更是惨不忍睹。
　　制出这样的模子像来，自然是和皇上没有缘分了，眉舒恋恋不舍的放下金斗，像个落了第的书生低着身子顺着台子小跑出凤阳宫去，途中她转头看了看身旁掠过的那一排小白烛，小小的很可爱，顶上光火似星星一般灼灼其华。
　　切，人生何处不逢春呢。她心里想。
　　选妃的考验继续进行着。
　　“第二个，文臣郭瑞朝之女郭阳儿。”
　　阳儿屏气稳稳的走至阴阳台上，她梳了一个天仙髻，两只圆俏的耳朵挑出发间，活像个精灵模样。
　　她持金斗探向金池，杳了满满一勺金液，谁料到阳儿的臂膀太过纤瘦，无法承重，于是她手里金斗一翻，竟然歪到自己裙上来，瞬时急得她豆儿大得泪向下流，身子一倾，摔在了台子上，弄得满身狼狈。
　　皇上“啊”了一声，下意识的下座去扶，他挽起阳儿的胳膊，她倒不好意思了，从皇上手里脱出来。
　　“放肆！身为皇子，不以龙体为尊，私自下台揽一贱女，该当何罪？”太后怒道。
　　阳儿赶紧跪下给皇上求情。
　　“你下去吧，没出息的东西。”太后说道，扭过头去。
　　阳儿退下。
　　母后，这到底是你选妃子还是我选妃子？！皇上心里恨恨的想。
　　眼看一个个美人被淘汰下去，皇上的心里也倒不一惊一乍的了，反正选妃子也不知多少回了，就是有皇上看得上眼的，也没人会通得过铸金人这个考验，太后却乐此不疲的选妃，不厌其烦。
　　眼见只剩最后一个了。
　　“金陵文臣苏士槐家二小姐，苏碧荷。”内侍监读毕，向着这边看过来。
　　只见一个看起来温柔贤良的小女子仪态端庄的走上前来，腰肢如柳柔韧而有力量，双腕如玉般颜色，面庞泛春水之光泽，双眸有奇鹤之仙气，她不慌不忙的拿起金斗，对准模子像的嘴巴灌进去，那金液如被神仙的灵法牵引了似的，不快不慢，在苏碧荷的操纵下，乖乖的进了模子。
　　皇上满怀期待的等待那两个工匠拆开验视。
　　凤阳殿长台两侧的小白烛们也快要燃尽了，烛光惨惨的挣扎着。
　　那个模子依然是歪的。
　　苏碧荷显然没有料到，她微蹙眉头，持金斗的手颤颤巍巍的垂着，两腮上飞了一片红，难道父亲的仕途道路就无高升的机会了吗，她想，苏父对她几年来的期望都要在今晚被认定是白费功夫了吗？
　　殿里静寂一片。
　　太后起身，示意收场回宫。
　　“母后……”皇上并不想走。
　　“回宫。”太后瞟他一眼。
　　“且慢！”
　　“嗯？”太后轻收脚步，回眸一看。
　　“小女司春絮，是文臣苏士槐的侄女，恳请太后留步！”
　　“怎么？”太后挑一挑眉毛，她眼前一亮，却又迅速的沉下脸去。
　　眼前的这个小女子娇而不媚，艳而不俗，脸盘尖巧却有曲线，该圆润的地方圆润，该锋利的地方锋利，两只吊梢眼泛着水盈盈的薄光，发辫像是笼了一层纱一样，叫人想去摸一摸。
　　春絮快速迈着小碎步前来。
　　她朝皇上嫣然一笑。
　　太后看到，惊了一下，这个少女分明就是自己昨夜梦到的少女啊！
　　春絮向太后看过来，胸有成竹的向太后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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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分（上）（中）（下）的篇幅虽然有点少，但是小女子会速速更新哒，求支持求评论哦，o(￣ε￣*)
注：先更了春絮这边的情节，下一章跑马和司马洪那边就出来啦，大家稍安勿躁~
太后也是说不清是弯是直的人哟
大家先晚安啦~明早我再起来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