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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玉杏落情跑马(下) ...

  •   碧楼内到处是流传百态的风情,两边的扶梯悬然直上,上面稀稀疏疏的倚了不少闲客。正中的牌匾上有四个金字“歌舞升平”,屋顶上吊下来许多流苏银灯,随着戏台上戏子妩媚的唱腔摇动着。
      戏台子上有一个小生执扇伫立,他身前的青衣掩面作啼哭状,流畅的唱腔略微加了哭声,在楼里荡来荡去。
      “我们上楼。”司马婷转头对说,她眨了眨眼,瞳孔里透出几分桃色的笑意。
      玉杏手心一紧,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又开始发凉,明明四周全是暧昧的热潮,她的体内却震起一股寒颤,直直冲上脑门,像是有一股气流在血液里流动,吹起血肉里的神经,使她的意识逐渐生长起来。
      “小姐,好好地来这里干什么嘛,老爷知道会打死我的。”玉杏不悦。
      司马婷冷笑一声,没有理睬,带着玉杏踏进一厢房。
      这房里熏得是盈盈的甜香,空气里像是探出许多红舌来,谄媚地讨好人的嗅觉。
      一个浓妆艳抹的花旦走出来,头上梳了元宝鬓,下面的头发全散在腰间,随着步伐飘飘摇摇,裸肩微露,衣衫稍展,脂香粉浓。
      “怎么,又掳来一个小仙童?”这个女子拈起镜台前的玉琢烟枪,不一会就云里雾里。
      “是啊,还请姐姐赐房。”司马婷媚态渐浮。
      说罢司马婷眉峰一挑,在玉杏面前一挥衣袖。
      玉杏只觉一股滚烫的香氛扑鼻而来,她的意识在这种烧灼下逐渐冰释,她看见眼前的司马婷褪了外面的袍子,薄纱卦下盈盈水波随呼吸浮起,玉杏的脑海里开始出现一个娇嗔连连的美人。
      那个美人歪在梳妆台前,全身有半边裹在身旁的帘子上,玉手泛红,秀发垂膝她歪了歪头,露出了清秀的耳根和脖颈。
      玉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吸引住。
      她突然觉得眼前美人的秀容像是她爱吃的冰雪莲果,却更甜腻些。像是她爱抚摸的池水,却又更朦胧滑润些。
      这种稚气十分的食欲诱引使玉杏对于眼前美人的渴求越来越强烈。
      玉杏的嘴唇慢慢上了赤色,两个小盘辫上结满了梅花。
      “姐姐,你好美啊。”玉杏不禁赞道。
      玉杏一边眼巴巴的盯着美人如软玉般的肌肤,一边靠近她。
      她感觉到美人逐渐张开帘纱,把她裹进去,美人用唇贴近了玉杏发里的梅花,花瓣像被被滋润了春露一样色泽越来越赤,玉杏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她越来越冷,而抱住的美人却越来越热,虽然尽在咫尺但她们之间好像有什么沟壑相隔,使两人体温相异。
      玉杏的发间似乎有千万束小风哗哗的流过,她紧闭双眼,在黑暗中突然响起一女声。
      “你发间之梅仅我一人可吻。”
      黑暗中是另一女子的脸。
      她满眼是似曾相识的忧伤。

      “你滚开!”
      模糊之间玉杏突然觉得热潮散去,睁开眼看见摔在地上的司马婷和探过身来的陌生面孔。
      “你还好吗?”陌生少女问。
      她把玉杏扶起来坐好,满脸愧疚之色。
      “你今天是有多闲,又来破我的好事?”地上的司马婷还没醒过神来,遮着脸抱怨道。
      那少女站起身来,正色道:“你答应了我你是弃了这些损人利己的勾当的,怎么这会子又来祸害别人?”
      玉杏这才看见司马婷裙钗里未掩住的那条大尾巴,翘来翘去的,过了一会子突然就消失了。
      那个旦角也不知去哪了。
      “先不论是非,如今在凡间事事要谨慎些,不要因为懒于修行,就偷点仙气,况且这仙气岂是你我之辈能驾驭得了的?”那少女边给玉杏梳头,一边数落司马婷。
      司马婷在窗前赌气。
      “司春絮你也不用清高,我们原本就是……”
      “住嘴!”这个叫司春絮的少女猛地一回身,拽得玉杏嗷嗷叫起来。
      “对不起啊。”春絮回头微微一笑,她重新扶玉杏上椅,
      “疼哎!所以,你是谁?”玉杏逃脱开司春絮,头上的散发搭下来,显得分外狼狈。
      “我是苏家的三妹,有幸与贵小姐相逢。”春絮依然眯着眼笑,
      “什么贵……我是司马家的丫头啊。”玉杏不满,跳下椅子,自己麻利的把头发拢成一束,她突然觉得头上有什么东西在发凉气,便又不情愿的到春絮身边的镜子查看,原来是一朵梅花。
      这时候旁边的春絮竟然低头朝着梅花吻了下去。
      玉杏愣住,一个人尴尬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玉杏颤颤巍巍的把那朵梅花摘下来,放到春絮手边的桌上。
      “送给你了,看起来你挺喜欢梅花的。”
      玉杏鼓起勇气来抬眼瞅了瞅春絮。
      立春的气候已经暖了,风拂过来刮起春絮额边毛茸茸的碎发,一双浅棕色的瞳孔里溢满了春意,玉杏闻到她身上似乎隐隐有小阳春天气刚晒干衣服的阳光气味,再留心点就闻到断断续续的清香。
      玉杏的意识在身体里顺着骨骼,血液一点一点生长着。
      是生长还是恢复,其实谁也说不清,玉杏的意识在看着春絮的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喷薄式生长,但这一切,玉杏还不知道,她对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明白,为什么看见美人会有饥饿的感觉,为什么自己会在身处热潮时内气发冷,为什么在看到春絮时,自己像被好人垂怜的文物碎片重新被拼起来。
      “停停停,别看了。”司马婷不耐烦地把玉杏从春絮身边拉走。
      “她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春絮叹了口气。
      “看她自己天分吧,不过我们为什么要插手仙界的事?”司马婷不满的说。
      “你管不着。”春絮背对着司马婷坐下,对镜理了下头上插着的一只金蝶碎玉簪。
      “你要回司马家了吗?”春絮又问。
      “不急,我还有别的事没办呢。”司马婷狡黠一笑。
      “提醒一句,你别打玉杏的主意了,我封了她的体脉,要伤她也只是我伤她。”春絮站起来,白了一眼司马婷。
      “呸,说的就像你对她动情了一样。”司马婷拉起玉杏就向门外走去。

      这时刻跑马还守在少爷房外,但街上的景况早已入不了他的眼了。
      自己多年前从天涯山的极寒之地与梅结姻的一刻还记忆犹新,只不过因家族遭难,没有等到梅开的寒季,就被迫入了凡间惹了尘缘。
      跑马所属的竹灵是夏季成仙,修得后掌管凡世里的四种人格,分别是刚,正,韧和洁,梅仙所掌人格里也含洁,近仙联姻,可以使仙气长存,这也是仙界自创世以来永恒不变的规矩。
      夏季竹仙修成之时,只需向梅树最低枝头上栓一根红布条就算求婚了。
      如果冬末梅仙修成之时到携红布条来寻竹仙,便是你情我愿,即可成婚。
      跑马想到这里,心又沉了下去。
      虽说梅仙修成之时晚于我,仙魂还比较幼稚,但怎可一点记忆和意识也没有, 平时也没见这小丫头对我有什么意思啊,难道是想装傻装不认识我不成。
      跑马攥了攥拳,不行,今晚回去就要试探一声。
      跑马又定过神来,突然他的后背被戳了一下。
      “吓死我了!”跑马大叫。
      回头一看,是司马婷和玉杏。

      司马洪把手搭在男子的肩上。
      “灵官哥,这几日不见,真是菱花镜里形容瘦啊。”司马洪用手圈住男子脖颈,向后一搂。
      灵官儿并未动情,也未言语,他只顾用食指研着胭脂盒里的凝脂,对着镜台,一点一点的向唇上涂红。
      他知道他和背后的这个少年最大的缘分也只是当初戏台上下微微停驻的那一瞥,那日他华服披身,花容碧鬓,洪儿痴迷凝视,当初得了片刻欢畅便要动情许人永世,后来两人明白两人隔台便如隔山海。
      灵官儿知道,盐商出身的官爷们最重名誉,怎会让独子前途因沾染戏子受扰
      灵官儿继续向唇上涂,涂得唇瓣色彩愈来愈艳,他只是不想开口,不想讲话罢了。
      还能说什么呢?俗话说,不做狠心人,难得自了汉,儿女情长红尘姻缘多了去了,为了这一段情就死去活来的有什么意思。灵官自我安慰道。
      可是他眷恋司马洪的温柔气息,他的爱柔软得可以抚平一个戏子所有坎坷的伤痛,司马洪和他在逍遥帐里聊戏曲,对唱,听他抱怨家父死板,读书无聊。他感受着耳边司马洪俯身拥抱他时平稳的呼吸,不由得闭上双眼。
      外面的鼎沸人声对两人来说遥远的像另一个世界,他们所被牢牢牵制住的世界。
      “你也不会来几次了罢。”灵官睁开眼,放下胭脂盒子。
      “怎么会呢。”司马洪吻住他脸颊。
      “你父亲可知道我?”灵官提醒。
      司马洪闷闷的离了灵官。
      “难道东临王爷没有讨你?”
      灵官花容顿怒,他着一身素白长纱袍子,淡淡的眉毛微蹙,衬得一双杏眼秀气逼人。
      “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会这么作践自己不成?”灵官儿低声斥问司马洪。
      司马洪没有说话,他扶额倚在床头,身子隐在帘子里。
      灵官儿见他沉默的像一座得不到落日的山,心里也隐隐的疼起来,能如何呢,两人若是要去寻错,怎么也寻不到自己身上来的。
      司马洪看着身旁的人,不禁掂住他清瘦的下颌,斜了头轻吻上去。
      唇上胭脂在两人口舌里融化,像心里流淌的血液般腥甜。

      门外跑马看见玉杏,挠头说不出话来。
      难道要直接对她说“我将来极有可能成为你夫君,请不要在成年之前喜欢上别的男人”吗?
      想到这儿跑马挑了一下眉毛,羞涩的笑了起来。
      不过她现在才五岁,这样想会不会显得有点变态。
      跑马神情又严肃起来。
      他一转眼又对上了玉杏直勾勾纯洁无辜的眼神,心里直骂自己“畜生”。
      不过这也是一瞬间的事,梅童修得梅仙,只要自我意识彻底形成就好了。
      醒过神来后他才听到司马婷在喊他。
      “喂!请问,我哥在里面吗?”司马婷手指向房门。

      屋内。
      灵官吻得泪流满面,他狠狠心,推开司马洪。
      “从今往后,你只忘了我罢。”
      灵官开始着衣。
      “今晚我在楼下戏台子上有戏,你若来我留前排位子给你。”灵官道。
      司马洪无声。
      “从今你只做台下客,我只是戏中人。”

  • 作者有话要说:  哎,穿插进去的司马洪和灵官的故事,也是我苦心做的一个坑。
    希望想表达的通过文字都可以展现出来吧
    谢谢大家支持,求点击求评论求收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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