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流年》半夏的蛋卷

84、第三十六章 改变 （上）

　　附在身上大裘的温暖一点点拉回了我的神志，眼前之人手臂也紧紧地环住我已经发僵的身子，满眼的担忧却一言未发。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伸手擦了又擦，却始终擦不干脸上的濡湿。
　　“这是她自己的心愿，你又何苦自责。”胤禛怜惜的拉我入怀，“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如此在乎她！”
　　“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抬头惶惑的看向胤禛，“可是即使就是个不相干的人，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何况……”何况她是贝贝，她是这个世界里的贝贝啊！顿时心生悲凉，香已消，玉已殒，再没什么可以挽救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胤禛心疼得抚上我的脸颊，“你这个样子会伤身子。”
　　“伤身又怎及一条人命……”我知道在他心中所想必然与我不同，在他看来鸣琴不过一介戏子，命运与那蝼蚁无异。
　　“怎么？很冷吗？”胤禛握住我簌簌发抖的手，“这么凉？还不快回去……”
　　“你有想帮过鸣琴吗？”我抬起头凝视胤禛的脸认真的问道，五年了，我似乎还从没有认真的，想要了解过这个男人，可是此时话一出口我却突然有些害怕知道答案。
　　“你说什么？”胤禛蹙起眉头，脸色阴沉下来。
　　“我只想知道你有没有想过要帮鸣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此时执著于此事，却意外的就是放不开，“让你纳一个戏子为妾会很为难吗？还是你认为这件事不值得如此，胤禛，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突然很想知道整件事情你究竟作何想法！我似乎从没有认真的想要了解过你！”
　　胤禛紧紧地抿了嘴，光华自眸中一划而过，复杂却意外的纯粹：“我派人来过，准备让她收拾一下，去我的府中……”胤禛深深的吸了口气，将颤抖不止的我拥在怀中，“你该更信任我一点。”
　　泪水再次滑落，我无力的靠在他的怀中，他是何等骄傲的人，却是这样谦卑的一再向我解释，“对不起……”此刻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能深深的埋进他的怀里，我不想再自缚于自己织就得茧中，只愿躲在这个坚实的臂膀之下，吸取片刻的温暖。
　　雨依然静静的下着，时间在一滴滴飞舞的水色精灵间流逝，又仿佛，永远的停止……

　　鸣琴事件过后一月有余，我便老老实实的在慈宁宫蜗居着，做自己份内的事情，不该说的话不再说，不是自己的事情不再做，日子似乎恍若未变，只有我知道自己的心境却已经大不同从前，从前沉默是因为害怕，害怕伤害、害怕猜疑，害怕每一个细微的过错，但现在却仿佛只在乎眼下的生活，在乎我想在乎的人，其余便不在我的关注的范围之内。
　　“月乔姐！你这段时间是怎么了？怎么都闷闷不乐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宝儿手脚麻利的收拾着茶水间的器皿，“跟宝儿说说，也许就好点了呢！”
　　“小丫头！就你机灵！你怎么看出我闷闷不乐来了？”我笑问。
　　“这还用看吗？月乔姐原来即使是煮茶的时候都是哼着歌的，每天都是笑脸迎人，可是这段时间都没见姐姐笑过。”宝儿放下手中的白瓷凑上来小声说道，“前儿进去里面，连太后都跟夏荷姐叨念：‘月丫头这段时间怎么开始消停起来了？一天半晌的都听不到她说一句话。’姐姐你说你是不是很反常？”
　　是吗？听宝儿说完我一愣，原来我的反应有这么明显吗？其实选择缄默完全是因为想着言多必失，所以干脆不说，可是闷闷不乐……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闷闷不乐，只能说是现在更冷静，喜怒都不再轻易地表现在脸上了。
　　“行了！你个小机灵！快干你的活吧！干不完不给你饭吃！”我笑笑嗔道，说实话这样的状态我并不排斥。
　　“可是姐姐……”我从不知道宝儿也是这样唠叨的人，于是只径自做自己的活计，不再搭话。
　　直到晚饭时分夏荷到了茶水间说太后很喜欢前儿的“明前”，让我们准备一下，宝儿这丫头才算是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夏荷姐，你昨儿说的花样子我已经描好了，这就给你拿过去吧！”宝儿一手工笔出神入化，因此这些细作的小丫头们都喜欢让她帮着描样子。
　　“这么快？倒是难为你了！不过这里……”
　　“行了，你们去吧！这里有我呢！”忙着遣她们，我倒乐得独处，省心又省力。
　　“那行！反正茶水一直是你伺候的，老佛爷那还等着呢！你快着点，我去去就回！”夏荷想了想也就没推辞。
　　待水热了，用了太后喜欢的景泰蓝冲了茶，又准备了几样小点心遂往暖阁行去。人家都说饭后立即饮茶有碍身体健康，若是之前，我恐怕要好好关心一下太后的“身体健康”，不过自从那日后，就再没心思发表过任何不符合身份的“言论”了。
　　“月姐姐来了！”门口的小丫头见了我忙打起帘子。
　　“嗯。”我淡淡的应了，抬脚进了屋里，立刻一股暖意扑面而来，提起精神：“老佛爷，这是……”话说一半，我猛地刹住脚步，吃惊的看着软塌旁边正笑着陪太后闲话的胤禛，一时之间怔愣在原地，意外这个时间他居然还会在宫里，而且还一派气定神闲的，这家伙不是在跟我冷战吗？
　　“丫头！愣在那做什么？还不快给四阿哥请安？”老佛爷转头瞄了我一眼，又转回去笑说：“这丫头这阵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远赶不上以前机灵，话也少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伺候我这个老婆子提不起精神来。”
　　“皇祖母说笑了，我看皇祖母的精神倒是在这丫头来了以后好了很多。”胤禛思有似无的接着话，为我说了话，又让人摸不着把柄。
　　我垂睫冷静了一下，复提起笑脸：“老佛爷这是怪罪奴婢呢？”我忙放下手中的器件，斟了茶递到老佛爷那里，“以前老佛爷嫌弃奴婢聒噪，现在奴婢好容易改了改性子，老佛爷又不满意了！”看老佛爷笑着喝茶，我又转身斟茶递到胤禛跟前：“奴婢给四阿哥请安了，四阿哥吉祥！”
　　“起吧！”胤禛淡淡的，“皇祖母，来您这孙儿总是有口福的！”胤禛捻起一块云片糕尝着，若有似无的瞟了我一眼。
　　“对！光顾着说话了，丫头快去膳房看看还有什么，准备几样四阿哥爱吃的，你四爷还没用晚膳呢！”太后似是突然想起来道。
　　“是！奴婢这就去！”我福了福，转身逃也似的走出来，胤禛似有似无的眼光让我周身都觉得不自在，这家伙最近没事倒是老爱往这里跑，每每都有本事惹得我脸红发急，还兀自在那里一片悠然，想想都让人气得牙痒痒，这不，前几天还跟我闹了脾气，冷着脸离开，没想到今天倒是来了。
　　拿着托盘慢慢的踱回茶水间，想了想还是让个小厮去叫了夏荷回来，膳食不在我的直辖范围之内，别到时候又去里面惹下麻烦。
　　一会儿，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我忙收起思绪起身：“夏荷，你快去看看膳房那边，老佛爷那里……”待看清门边的淡青色身影，我不禁在心里叹气：“你怎么过来了？老佛爷那里怎么说？”
　　“我不过来，你就打算在这里对着一桌子茶壶发呆？”胤禛没有答，将问题又抛回给我，“我没觉得这些个冰冰冷冷的东西哪里有我值得一看！”
　　“你……”天！突然觉得词穷，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无赖的？算了！我讪讪的不再理他，坐回去埋首整理衣角。
　　“怎么了？在想什么？想我是不是比这些茶壶值得看，嗯？”胤禛上前拥住我的双肩，下巴顺势抵在我肩头。
　　“你这个人……”我正要跳脚，却突然他的身后传来一阵抽气声，我越过他的肩头看到宝儿一脸惊慌，慌忙的跪下去：“奴……奴婢给四阿哥请安！四阿哥吉……吉祥！”
　　“出去！！”胤禛脸色突然变冷，口气也硬了起来。
　　“啊？！是……是！奴婢告……告退！！”宝儿从来只跟我们几个丫头接触过，哪里经过这个阵式，顿时被吓得小脸煞白。
　　我忙上去拉住她，“宝儿，夏荷呢？”
　　宝儿怯怯的看了一眼胤禛，又看了一眼我，不敢开口说话。
　　我拉着他往旁边挪了挪，“快去让夏荷到膳房准备点膳食，四阿哥还没用晚膳，还有，宝儿，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是不是？”
　　“月姐姐，宝儿绝对不会说的，你要相信宝儿”小丫头慌忙的点点头，一脸泫然欲涕的表情。
　　“我知道，去吧！”宝儿见我推了她一把，再未敢出一声，转身就跑。
　　“她是今年新进的秀女吗？”胤禛待宝儿走远，便拉我离开了茶水间，走到偏园的廊下悠哉的坐在廊边，又向身后摆了摆手。看到远处一闪而过的青色影子，知道秦全儿已经跟了过来才松了一口，想刚刚秦全大概没有跟在胤禛身边，才让宝儿无意间闯了进来，我们还真是太大意了。
　　“你干吗冷面冷言的吓唬人家小姑娘？还不是你自己的人没看好？”我无奈的摇摇头，把刚刚顺手拿出来的小点心塞了一块在他嘴里，“你平常说话就够吓人了，现在冷着一张脸，以后谁还敢在你面前……”
　　“你不就敢吗？！”胤禛含着点心在嘴里嘟囔地说。
　　哈？！我看着他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好气又好笑，“所以你就想让我也不敢喽！？还给我脸色看？”想到几天前我询问起夏荷的事情时所引起的不愉快，心里更是感叹这人的喜怒无常。
　　按理说若是胤禛早就知道夏荷是太子的人，那么之前在康熙身边时那些宫中的流言他是一定知道的，而太后对我的成见他想必也清楚，但却任由我陷在人家的眼皮底下还不告诉我。我并无心责备他，只是想到既然决定抛开所有疑虑和猜忌，那便大大方方的问出来也未尝不是好事，哪知这个男人当时便冷下脸来，一脸怒气的甩袖而去，之后很多天都再不来这里，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胤禛伸手将我揽在怀里，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背，没有回话。我舒服得靠着他的肩，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安心，并不急着要他回答。
　　胤禛的手紧了紧，“你可相信我的话？”
　　“不知道。”我坦白，“你说了我才能判断。”
　　“呵呵！你这丫头还真难缠！”听我说完，胤禛的身体放松了许多，不复之前的僵硬，但手臂却收的更紧了。“我不告诉你是因为你的性子太过敏感，什么事都放在心里，又喜欢把错事都揽在自己身上，看你难受，心疼得还不是我？”
　　“这是什么话？”我一推他坐了起来，“我哪有你说的那个样子？”
　　“哼！只有过之而无不及！”胤禛又一把把我按回到她怀里，“其实最初我是认为没有必要告诉你，后来便是不想看你伤心难过了。”胤禛顿了顿继续说道，“宫里关于你的那些流言我早就知道，不过对你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我也就听之任之。后来你主动要求来皇祖母这里，我认为对你也只有好处，至少皇祖母这里我更好说上话，而且也更安全，也就顺水推舟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你就把我放在人家的眼皮底下了？”我埋首在他怀里愤愤的问。
　　胤禛拉了我起来，认真的看了我好一会，才慢慢的露出了笑意：“放心！你也在我的眼皮底下呢！谁也动不了你！而且……”胤禛习惯性的眯起眼睛，“一个小小的夏荷我还不放在眼里。”的确，一个小小的丫头，即使后台再如何强硬，她也还是个丫头。
　　“好吧！我暂时接受你的说法！”我可有可无的点点头，然后故意眯起眼睛，“不过，我还要再好好想想，若是我发现你没有自夸的那么好，哼哼！……”
　　“你又能怎样？”胤禛戏谑的抬起我的下巴，“跟爷我说来听听！”
　　“不怎么样！”我仰起下巴不甘示弱，他这种戏谑的表情最能让我抓狂，“大不了我就回我自己的地盘去，跟你老死不相往来！”本姑娘惹不起我还惹不起吗？
　　“你再说一遍？”胤禛一瞬间僵硬起来，随后见我嬉皮笑脸的表情，才又慢慢放松下来，然后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强迫我跟他对视：“你听着！你是我爱新觉罗•胤禛的女人，现在是，将来也是！这一生——你都休想再逃掉！！”
　　再不用什么语言，借着落日的余晖我微笑着看着这个霸道的男人说着霸道的语言，脸上的笑意展开，缓缓吻上他的唇，我想，我是真的逃不掉了，也不再想逃……

作者有话说

　　下次更新：5.6 改变 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