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流年》半夏的蛋卷

43、9

　　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
　　自打来到船上再没有过悲秋的工夫，没想到今日我居然还会面对一个男人怅然心痛。
　　“邬公子，今日来找小女子可是做了什么决定？”我微笑落座，并不理会他面上痛苦哀恸的神色，本来嘛！我本就没有什么资格要求我的恩客待我如同家眷，之前的种种也不过是我心中的一个梦而已，现在梦醒，也不过是遗憾梦中旖旎！
　　“锦芜，我自知你心中的那份傲气必不屑再与我有所瓜葛……”他隐隐皱起眉头，语气中却是少有的坚持，他一向温润，很少有这种强硬的态度，“不过生我父母，我此生必不能对他们不孝，而对你我却是真心相待，从没有过半分轻视和欺瞒，所以你若不原谅我，从此之后我便不会再来……”
　　心狠狠的痛了一下，结束了，我们之间连镜花水月都不曾停留，剩下的只是一室残败！
　　“不过，我不会放弃，我邬某今日对天起誓，今生再不娶妻，只锦芜一红颜知己足矣！”
　　“你！”我握紧拳头，他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我能给你的也只能是这个交代！”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转身便走，连一个反驳的余地都未曾留给我。
　　“你给我站住！”我猛然站起身，这是什么交代？用你的终身来换取我的伤心吗？我不稀罕！“我让你站住你听到没有！”
　　“锦芜……”他止步转身向我看来，一双眸中波澜乍现，我再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从来都是温润如玉，却不料今日……那是怎样的悲伤？我总以为自己这么多天来的痛苦锥心，却不曾想过原来他也会铭心刻骨吗？
　　“你……”
　　“保重！”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怔愣的看着那个背影渐渐消失在水雾弥漫的夜色中。心中隐隐升起一丝苦涩，他连拒绝的时间都不给我吗？这是否代表着他也同样的在乎着这份飘渺如烟的情感，割舍不下这段相濡以沫的时光……
　　江南烟雨淅淅沥沥的飘落，丝丝缕缕犹自心中的牵挂，曾经爱过的，错了就是错了，当奋身不顾的激情一旦沉淀，也便渐渐淹没在了时光的暗影中，即使存在过也不复光鲜。冬去春来，花败花开，日子就那样一点一点从指尖溜走，再一转眼，一年时间又过，我斜倚在船边淡淡的弹着琵琶，有些事，有些人，最近又开始反反复复的在心里重复着，越想忘记，却越记得牢固。
　　我不止一次听说他已经成为了某家官家的幕僚，却始终再没有结识任何女子，不止一次听说很多冰人登门说媒，却没有一人功成而返。这说明什么我不知道，但却知道我们都在坚持着，两个人都是这样的倔强不知回转，却又苦苦的守着那份执着不愿妥协。
　　“小姐！”红儿心急火燎的奔进门来，“小姐你知不知道……”
　　“先定定神，什么事情这样毛毛糙糙的？天塌下来了不成？”我调侃这小丫头，自从沈娘将红儿派到我身边，这丫头便待我如亲，我自然也同样待之。
　　“确实是！”小丫头肯定的点了点头。
　　“噗！！”我一口茶喷了出去！这丫头怎么会这么正经的说天塌了，真是适应不了，“到底什么事情说清楚了！”
　　“当今天子这几天就到扬州了！！”
　　“什么？”我这才坐直了身子，“你是说……”康熙来了！？这个未曾谋面的间接的“仇人”要来了？我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当初也是因为想要见见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我才答应了曹大仁，期望有一天愿望可以达成，可是现在乍听可以得偿所愿，又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小姐……”小红大概看我一脸怔忡，担心的推了推我。
　　“没事！小红，你还有家人吗？”我莫名的问出。
　　“我……没有了！……自从跟了小姐，小姐便是我的亲人！”小红眼眶红红的，眼神却很晶亮。
　　“好了！”我安抚的拍了拍她，“我也一样啊！不如我来给你改个名字吧！总叫小红小红的不好听！这次见到当今圣上，我们也不要太土气了！”
　　“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小丫头理解的笑笑，她知道我是想冷静一下自己的情绪，便乖巧的顺着我说，于是从那个时候起小红成为了秋香。
　　总以为小红换了名字便可以转换命运，我不知道这次康熙的到来我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但我也想早为秋香打算，若是趁着这次能为她觅得良人，也算是这么多年的情分得以补偿。可人算不如天算，这个从我来到船上便与我一同成长的姐妹却因为我的幸福而灰飞烟灭，记得多少年后我再次见到月乔的时候，当她亲口证实了我以了然于心的噩耗，我才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悔恨的滋味，若我当时没有离开，我的姐妹便不会因我而香消玉殒……
　　“鸳鸯双栖蝶双飞，满眼秋色惹人醉……”我没有想过再次重逢，会在这样的情景之下，那个曾经在我怀中撒娇的乔儿已经长成亭亭少女，一首很美的曲子，一双晶亮狡黠的眸子，一弯幸福的笑容，我从不知道长大的乔儿如此动人的让我移不开眼睛，看到那个人们眼中冷酷如斯的男人对上她时瞬间转为温柔的眼神，我便知道乔儿再不是那个躲在我怀中哭泣的小鬼了。站在殿下看到那张已然成熟却飘有小时候影子的面庞，心里突然复杂了起来，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我，我定定的望向她，却见她已是一脸迷茫，看来毕竟缘浅，不识也是好事……
　　御前献唱，皇上的赏识，这一切看起来是无尽的荣宠，可对我来说却未尝不是一件煎熬，我曾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什么未达成的心愿，不管结果如何我便顺从了天意，努力的结果也不见得比这更好，但我没有想到的是他还会再次来到我的面前，还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
　　“锦芜，父亲，去了……”他这样对我说。看着他眼中的伤恸，我却词穷的一句话也说不来，我要如何回应？过去的终究已经过去了，“锦芜，你是否能原谅我了？……”
　　原谅，是否适合我这样一个烟月女子？从来上天都没有给我原谅的身份，也没有给我这样一个人，那么面对他呢！本以为我们之间也不过缘尽于此，却不料终究上天还是将已经背道而驰的两个人紧紧的拉了回来。
　　多少年后他对我说，这便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