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回来杀我了》槲叶枳花

73、银铃

　　“你会兽语？”

　　下水后，叶若皎实在没能按捺下自己的好奇，问千秋岁。

　　千秋岁道：“不会。”

　　叶若皎问：“那你为何能明白灵鲛的意思，知道他是要我们随他下水？”

　　叶若皎与千秋岁各自待在自己的结界里，在清澈的江水之中，仿佛两个气泡，被鲛群环绕，下潜入深水。

　　千秋岁道：“兽类交流从来不靠语言，靠的是行为及情绪，所以全凭感觉。”说着，他还笑着回头，“姐姐不是据说博览世间灵兽、通晓兽之习性么，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千秋岁话音揶揄，叶若皎总觉得他的描述她好似在哪里听过，想了又想才想起来，方才江上，舒华派姜师兄曾这般说她。

　　“你偷听了我与姜师兄的讲话。”叶若皎道。

　　千秋岁撇撇嘴，“哪是我偷听，分明是那个废物讲话太大声了，小岁想不听到都难。”

　　废物。

　　叶若皎蹙眉：“你为何骂姜师兄是废物？”

　　千秋岁道：“方才江面上那般近都没斩断魔鲛的触手，让姐姐被魔鲛抓进水里，放任畜生从自己手里抢走了东西，不是废物？”

　　叶若皎不喜他如此言辞，“你修行路上可有师父，你师父便是如此教你的？不是夺便是抢，骂道友废物，还将我比作东西？”

　　察觉叶若皎微怒，千秋岁连忙嬉皮笑脸否认道：“是小岁口误，怎能将姐姐比作东西呢，小岁错了。”

　　然而千秋岁这副样子，显然半点不觉得自己骂人废物有错。

　　叶若皎叹气。

　　很快，两人随鲛群下潜到了江底。而江底似乎还有空间，鲛群带叶若皎与千秋岁穿过一层看似无物的透明薄膜，来到另一层空间。

　　这里还是水下，可却更亮堂了，水中压力不小，将叶若皎与千秋岁周身结界压贴在身上。

　　一大片鳞次栉比的宫殿群，半数都塌毁了，残骸铺在水底，走进宫殿，竟看到无数密密麻麻遍布宫殿的白色卵蛋。

　　“这……这是？”叶若皎惊讶眼前的景象。

　　“鲛蛋。”千秋岁接过她的话，“这群畜生将我们带进了它们的巢穴。”

　　叶若皎仍在惊讶眼前灵鲛蛋的数量，这是清珏天百般孕育灵鲛都不会有的数量。

　　宫殿之中，大部分鲛蛋已破壳，空空矗立宫殿的残骸中，小部分藏在宫殿深处，静静摆放着，看不出要孵化的迹象。

　　叶若皎游过一丛丛密密的鲛蛋群，随为首灵鲛继续向前游，游过宫殿，穿过一条条塌毁的宫廊，他们来到一处似洞穴的地方。

　　洞穴地势朝下，里面深水，叶若皎与千秋岁随灵鲛游下去。

　　灵鲛尾鳍银铃发着光，犹如一盏明灯，引导他们前进。

　　不久，应该是到了底，灵鲛停在水中，将尾鳍抬高，让银铃的光芒照亮洞穴石壁。

　　叶若皎近前看，石壁上是一幅一幅壁画，篇幅也不多，大概六幅，壁画内容似乎是用尖锐的硬物一笔一划凿上去的，没有文字。

　　是鲛族的诞生。

　　叶若皎游到第一幅壁画前。

　　第一幅壁画是海洋，海洋上有太阳，而太阳与海洋之间，突兀竖立一根巨柱，高高矗立海上。

　　叶若皎以为自己看错了，伸手抚了抚壁画，确认巨柱所在位置确实是一根被凿出来的竖线。然后往后看，每一幅壁画的内容都不一样，但画面中央，始终都有一根巨柱。

　　“这是什么？”因叶若皎说话，深水中咕出几个气泡，幽幽荡荡往洞穴上方升上去。

　　灵鲛摇头，他也不知是什么。

　　但是千秋岁一眼就认出，那是生杀榜。

　　鲛尾后移，银铃的光芒细密照向第二幅壁画。

　　第二幅壁画中不仅有海了，还有山，天空日月交替，远处的山上竖立一棵庞然巨树，植被遍布陆地。

　　第三幅壁画，海中央是一颗蛋，陆地上有了生命，天地之间有了气息。

　　随后第四幅壁画，海中的蛋破壳了，第一尾鲛，鲛族的始祖诞生，鲛族开始绵延，陆地上各种异兽相继诞生。

　　再然后，陆地上有了人类。

　　高山上一名人类高高抬着手，裙裾飘扬，她的手上与脚上各有一串铃铛，陆地上与海中生物均表现出喜悦。

　　这是最后一幅壁画，到了这里，洞穴石壁后再没有了东西。

　　叶若皎却没能理解最后一幅壁画的含义。

　　前面壁画的意思都好猜，兽类的诞生、人类的诞生，唯二没能理解的，就是每一幅壁画中央半空中的巨柱，与最后一幅画。

　　最后一幅画中有人也有兽，状似很和谐快乐，仅此而已。

　　灵鲛将尾鳍尖端点点最后一幅壁画中高山上的小人，然后摇摇尾鳍，他尾上银铃一响，即便是洞穴深渊的水中，灵气的浓度都加深了一分。

　　叶若皎沿着他尾尖，望向壁画上的小人，上前。

　　“你是说……”叶若皎指了指壁画上的小人，她的手腕与脚腕上，也有貌似银铃一样的东西，“你鲛尾的银铃，是这个人身上的？”

　　灵鲛见她终于明白了，点点头，然后转身上浮，带他们离开洞穴。

　　离开洞穴后，绕进回廊，叶若皎他们便又回到方才塌毁的宫殿。为首灵鲛的身形却未止，继续往前，游到一颗完好还未破壳的鲛蛋面前，回头示意他们过来。

　　叶若皎便上前。

　　随后灵鲛尾鳍靠近鲛蛋，轻缓摇动尾鳍，银铃便在水中晃荡，响起一声声水中的沉闷声响，但即便如此，此片空间，还是随银铃铃声发生了变化。

　　最直观的，便是灵鲛面前雪白色的鲛蛋——“咔”一声脆响，破壳了。

　　“！”

　　什么语言都难概括叶若皎眼下的心境，她亲眼看到一枚蛋因一串银铃在她眼前破壳，一尾小小的幼鲛推开碎壳，从蛋里出来。

　　一个小生命诞生了！

　　小幼鲛刚出生便就有类人的面貌，身下却是鱼尾，似还未学会用腮呼吸，刚破壳就呛了口水，不远处其他灵鲛看到，忙游过来，用尾鳍轻轻拍打小幼鲛的胸腹，帮助他呼吸。

　　不多时，幼鲛的鱼尾摆动起来，圆珠一样明亮的眼睛睁开，小小身体在水里上上上下下游浮起来。

　　“姐姐，你掐痛我了。”脑海里响起千秋岁的声音。

　　叶若皎回神，才发现她激动的不知何时握住了千秋岁的手，将他的手掐出了红痕。

　　“抱歉——”

　　“咕”一道水声，叶若皎嘴前一个气泡形成，脱离她体表的结界，幽幽往上浮。

　　小幼鲛好奇，凑近围绕气泡转，随后鼻头点点气泡，一个气泡便分成了两个，同样幽幽上浮飘远。

　　小幼鲛咯咯乐起来，在水下无声地笑。

　　“姐姐，你可以用密音。”千秋岁道。

　　叶若皎这才想起来，与他传音道：“抱歉，我不该掐你。”

　　少年没什么反应，回头看向灵鲛鲛尾那串银铃，同叶若皎道：“姐姐，那是个好东西，姐姐喜欢吗？姐姐若是喜欢，小岁帮姐姐拿过来。”

　　叶若皎蹙眉，为何少年见到什么喜欢的东西，第一反应均是要夺到手？

　　叶若皎摇摇头，拍了拍她手下方才被她掐红的千秋岁的手背，道：“你莫要如此想法，我不要它。”

　　千秋岁恹恹。

　　叶若皎回头，问展示了方才一幕的灵鲛：“你方才带我们入洞穴看壁画，还有演示幼鲛破壳这一幕，是否想告诉我们，你鲛尾这串银铃不简单？”

　　灵鲛点头，面上几分犹豫，想了许久才似下定决心，他将他身下的鲛尾抬高，伸到叶若皎面前。

　　叶若皎没能理解他的意思，迟疑地问：“你是想将银铃展示给我们看？”

　　而灵鲛闻言一怔，摇头，他将鲛尾继续往叶若皎面前伸了伸。

　　叶若皎努力理解灵鲛的意思：“莫不是你希望我们帮你将银铃解下来？”

　　灵鲛还是顿住片刻，看着叶若皎，见她始终无法理解自己的意图，犹豫又迟疑地点点头。

　　叶若皎见他点头，这才看向他鲛尾的银铃，似乎是一条细链条，极漂亮的银白色，上面错落坠着简单同色的银铃坠，在江水中幽幽浮动，隐隐生光。

　　没料这看似普通的一串银铃，竟有几乎如同催长造物的能力。

　　此银铃有可能是灵鲛误缠上鲛尾的，这才寻到他们来解救。

　　既是灵兽求援，他们理应相帮。

　　叶若皎伸手，试图解开灵鲛鲛尾上的银铃。

　　但叶若皎身旁的千秋岁，自灵鲛伸尾起，脸就黑了，身上的低气压更是生人勿近。

　　叶若皎在水中，身体虚虚浮着，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由水托着，所以千秋岁仅轻轻一拉，她整人便天旋地转来到了他的身后。

　　人还没站稳，就听身前的千秋岁道：“姐姐别这般就轻易被人骗了。”

　　叶若皎疑惑千秋岁这句话。

　　谁料千秋岁危险目视着前方的灵鲛，又同她道：“它这是在向你求亲，鲛族鲛尾，非伴侣不能触，姐姐你要是碰到了他的鲛尾，便是同意了与他交尾。”

　　叶若皎：“！”

　　叶若皎的震惊不下方才目睹了幼鲛破壳的那一幕。

　　她自小便随父亲研读各类典籍兽图，来来回回去往清珏天向长玉道君讨教道法与灵兽，可也从未听闻灵鲛一族有这样一门规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