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列传之角逐天下》落雪碧波

3、第三章逍遥红尘

　　一个舞剑，一个站在不远处痴痴观看。
　　他俩虽穿布衣，却都气质不俗，看着不像山林之人。
　　执明心里暗忖：
　　这两人好生奇怪，隐居世外却都穿着白衣，不怕弄脏吗？
　　执明看到那白衣男子利落地收了剑，另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子走过去，手熟稔地搭上他的肩膀。
　　他们不知聊了什么，忽然相视一笑。
　　执明回过头去，不再观看。
　　其实他很羡慕那两个白衣男子看对方的眼神，眸中似有日月星辰。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成了他俩的背景。
　　而这样的感情，正是执明求不得的。
　　慕容黎道，“王上在想什么？。”
　　执明胡乱答道，“阿离打算什么时候放本王离开？”
　　“王上且喝口茶。如今，天权的上将军已经出发攻打遖宿，现由太傅主持朝堂。”慕容黎沏了一杯茶道，“天权乱不了，王上就安心留在这里吧。”
　　执明接过茶去喝，“上将军、太傅……为何会听你的话？”
　　慕容黎笑道，“自然是王上之前给我的金印，让我得以准了上将军攻打遖宿的请求。至于太傅，他比我更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
　　“太傅，他……”执明眼眶有点酸，“阿离，快放本王回去，本王可以既往不咎。”
　　慕容黎双手微微发抖，“王上，有这么多人关心你，爱护你。你又何必回天权送死呢？”
　　执明道，“本王是天权的王，得为天权的百姓负责。就算我不幸死在天权，也跟你无关。”
　　慕容黎笑着道，“王上只怕离不开这竹林了。哪怕王上恨我，我只能这么做，你明白吗？”
　　执明抬眸看向慕容黎，“阿离，本王不需要你这般报恩的？你不欠我什么的。”
　　慕容黎道，“如今你我，还断的干净吗？”
　　执明漠然不语。
　　执明与慕容黎暗自较着劲。
　　一有机会执明就往竹林里跑。
　　可这竹林似乎被设了阵法，无论执明怎么跑，总会被慕容黎用各种手段抓回来。
　　执明年少时太过贪玩，没有习武的天赋，就连剑法也是磕磕绊绊地舞不出一套。
　　是以慕容黎抓他简直是易如反掌。
　　这一天，执明逃跑了十八次，被抓回来十八次。
　　夜半时分，执明终于精疲力竭地睡着了。
　　安顿好执明之后，
　　齐之侃似笑非笑地看着慕容黎，“这就是慕容心之所系？也太过孩子气了吧。”
　　慕容黎面无表情道，“你家王上动不动摔东西的习惯改了没有？”
　　齐之侃俊郎的脸上有了些许笑意，“慕容果然是动心了，居然绑架了一国王上来到这里。”
　　“齐将军当年本可以隐于山林逍遥自在，却为了他入仕朝堂。最后又因他挥剑自刎……”
　　“情之所至，难免让人没了心智。若是王上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齐之侃抱拳道，“当年，还是多谢你救了我与王上的性命。”
　　慕容黎颔首道，“齐将军切莫言谢。昔日在遖宿，有人借醉欺侮于我时，将军曾拔剑挺身而出。像将军这般风光霁月之人，我定是要护的。而且你我之间因剑互有牵绊，也算是一种缘分。六壬传说，剑灵显照，令你与蹇宾得以起死回生。想来这一切都是天意安排。昔日，我搅乱风云，害了天玑。如今，不过是偿了过去的罪孽。”
　　齐之侃摆了摆手道，“这不怪你，遖宿本来日益强大，而故国太过信奉巫术。即便没有你的存在，遖宿也能灭了故国。慕容公子切莫太过纠结，身处乱世，又岂能双手干净？”
　　“你能于危难之时救了王上，救了我。这般的恩情，齐某永不敢忘。”
　　慕容黎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将军切莫挂在心上。”
　　“对我好的人，齐某永远感念在心。”齐之侃望了一眼屋内，道，“天权王心不在这里，你这样把他绑来，是不是有点……”
　　“蠢吗？”慕容黎自嘲地笑了，“我也觉得自己很蠢，明明是饮鸩止渴，却……甘之如饴。”
　　齐之侃轻声叹息，“那慕容还想要这天下吗？”
　　慕容黎道，“我要这天下做什么？我就只有他了。”
　　齐之侃看着慕容黎的眼睛，“原以为，我们不同。现在才发现，我们都这般可怜。”
　　月色下一个俊美的白衣男子走了过来，赫然是蹇宾。
　　“小齐。”
　　齐之坎答道，“王上……”
　　蹇宾看着齐之侃，柔情道，“小齐，夜深了，该回去安歇了。”
　　齐之侃垂眸，“你怎么寻出来了？王上，这更深露重的仔细自己的身子。”
　　蹇宾笑道，“无论小齐去了哪里，我总能找到。”
　　蹇宾冲着慕容黎行了一个礼。
　　慕容黎也回礼。
　　蹇宾从头到尾都没怎么看慕容黎，就直接领着他家的齐之侃走了。
　　慕容黎若有所思地望着月下相携并肩走在一起的两人，他的心忽然觉得有些寂寞。
　　若是有人能这样陪着他一直到老就好了。
　　他回头望了一眼屋里。
　　心道，“若是王上是个女子就好了。”
　　他转念一想，“若执明是个女子，这般模样，估计我也看不上。”
　　慕容黎叹息了一下，“若我是个女子，是不是，就可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了？”
　　慕容黎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愣了一下。
　　他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执明醒了之后几次逃跑无果，便试图跟慕容黎讲道理。
　　执明道，“阿离，本王是天权的王，要生要死，都要在天权。阿离，可是你不一样。难道你不想回到自己的家乡，回到瑶光，好好的活着？”
　　慕容黎道，“王上应该还记得，瑶光王城就在那浮玉山下。那里遍地亡魂，瑶光王城，早就成了一座空城。其实我……早就没有家了。”
　　即便说着最悲伤的言语，但慕容黎的表情却是平静无波，嘴角竟然还在笑。
　　他周游列国，早就学会了戴着无形的面具示人。
　　执明担忧地看着慕容黎道，“阿离，别笑了……”
　　本王知道，你的心里很难过。
　　“我早就习惯了。”慕容黎道，“有时候笑呢，也不一定代表开心。”
　　执明凝望着慕容黎，脱口而出，“阿离……有本王在，不会让你再受伤了。”
　　慕容黎道，“可你又知不知道，我这一生，只爱一个人。”
　　执明的眼眸暗了下去，“本王知道，可惜那个人，不会是我。”
　　“阿离此番囚禁本王，不过是，为了报昔日的恩。本王……不会自作多情的。”
　　“阿离是出尘脱俗之人，又怎么会喜欢本王这个凡夫俗子呢？”
　　慕容黎道，“世上哪有那么多绝对呢？王上，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作不懂？”
　　执明深邃的眼眸凝望着慕容黎，“阿离说的，本王再明白不过。可是阿离，你究竟分不分得清自己是报恩，还是真的喜欢呢？”
　　慕容黎没有回答。
　　执明俯身，深吻上慕容黎的唇。
　　慕容黎不甘示弱地回应着。
　　两人唇齿相依，吻得分外激烈。
　　半晌之后，两人的唇才分开。
　　执明的唇妖媚地贴在慕容黎的耳侧，轻声道，“那你又知不知道，两个相爱的人，该发生些什么？”
　　慕容黎有些呆呆地。
　　他还沉浸在方才的那个热吻中，双腿都有些发软。
　　执明见他不答话，接着道，“阿离，放过我，也放过你吧。咱两是不可能的，本王以前，是痴心妄想了。现在，本王，已经没有资格去喜欢任何一个人了。”
　　慕容黎的脸色白了一分，他勉强笑道，“既然王上招惹了我，又何必轻言放弃？王上，除非让我杀了你，否则，你没有资格说放弃。”
　　慕容黎转身离开，留给执明一个艳红的背影。
　　执明轻叹了一口气。
　　与阿离的相遇，究竟是缘，还是孽？
　　若是缘，为何要在这种情况下，明白他的心意？
　　天权随时会被灭，他也随时会被杀。
　　这般的立场，他已经没有资格再爱任何人了。
　　可为何，知道阿离的心意后，他竟苦涩中却有些喜悦呢？
　　执明苦思良久，只能找那两个白衣男子合计逃跑之事。
　　他走了大半的院落，才在树荫下看到那两个白衣男子在品茶聊天。
　　执明从慕容黎那里知道他们的身份，清秀俊逸满头小辫子的名唤齐之侃，另一个面容端庄的名唤蹇宾。
　　他俩一个是昔日天玑国的王上，另一个是当时天玑国的上将军。
　　不知何故，隐居于此。
　　执明行礼道，“本王知道很冒昧，打扰一下。小齐……”
　　蹇宾脸色一黑，“【小齐】也是你叫的？”
　　齐之侃圆场道，“天权王有何事过来？”
　　执明干笑道，“齐将军，本王，只想离开此地。不知有何办法呢？”
　　齐之侃道，“你何不去寻慕容？你两关系匪浅，你若有所求，他自然会如你所愿。”
　　执明微笑道，“可是，就是阿离将我挟持于此地。本王……怎么也无法离开。”
　　蹇宾轻声道，“若你有办法能让他下不了床，那我们自然有办法送你离开此地。若你做不到，今生今世，你都别想离开这里。”
　　执明诧异地看着蹇宾，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不远处，慕容黎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蹇宾最后说的话太轻，他并没有听清楚。
　　慕容黎心口一酸。
　　王上的心不在这里，这般强留于他，有什么用呢？
　　既然现在留不住他的心，若是我能得到他的人。
　　他会不会，就不会忘了我？
　　庚辰抱拳行礼，“少主，您托我买的药，已经买好了。”
　　慕容黎面无表情道，“此药当真有效果？”
　　庚辰道，“此药很管用的，定能让你心想事成。”
　　慕容黎握紧了手心里冰凉的药瓶，无声地笑了。
　　自从执明与齐之侃、蹇宾谈过以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不再吵着闹着要离开这里，反而乖巧顺从了很多。
　　这一日，执明陪着慕容黎喝茶、钓鱼、下棋……
　　当然执明的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差劲，把把都输，可他还是锲而不舍地跟慕容黎下着。
　　然而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正当执明的黑棋在棋盘中垂死挣扎时，
　　慕容黎突然问道，“王上真的这么想离开这里吗？”
　　执明不忍看他落寞的神情，干笑道，“这里其实挺好的，有山有水，适合隐居。一点也不像天权那个死气沉沉的王宫，本王从前本也不想做这个王上。本王父王死的早，是太傅半当臣子半当父亲地将我带大。可我还是顽劣不堪，一点也不像这一国之君。其实我这个王上，当的就是一个笑话，胸无点墨，毫无建树。”
　　慕容黎落了一子，“可王上心思活络，一点也不像昏君。若你能好好治国理政，莫说一个小小的天权，就算是这天下，你也能治理得很好很好的。”
　　执明哭笑不得，“其实我最想过的，就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可我却偏生当了一国之君。无法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天权的百姓被屠杀，也无法看着太傅、莫澜……还有对我好的臣子一个个都死了。本王得上天庇佑，身边的人，都是待我极好的。我……要保护他们!”
　　执明坚定地落了一子。
　　慕容黎面无表情道，“可你想过没有，即便王上回去，也很难扭转当今的局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愚蠢。”
　　执明蹙眉落子，“阿离，究竟怎样，你才会放我离开？”
　　慕容黎手抖了一下，终于落了子，“王上，我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他的心孤寂了太久太久，终于被人捂暖了。
　　可如今，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上一条无法回头的路，却无法阻止。
　　也无力阻止。
　　慕容黎也明白，他可以囚禁他一生。
　　可若是天权亡了，他的一生，大约不会快活。
　　执明落了一子，惊喜道，“我居然赢了？！”
　　慕容黎这才低头看着棋盘，低头笑了。
　　一字错步步错。
　　满盘肃杀，终于他还是输了。
　　执明开心地看着慕容黎，“阿离，你方才……同意了？”
　　慕容黎心口有些憋闷，“再陪我三天。”
　　执明心头苦涩，脱口而出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