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帝》一个阿梨

4、亡国之君

　　赵逖下朝回到勤政殿的时候楚云臣还在睡着，他睡觉很老实，闭眼时什么姿势睁眼时就是什么姿势。赵逖离开的时候吩咐过让他睡，所以没有人进来叫醒他并且送他回去。
　　赵逖看了一会楚云臣在被子中露出的半张小脸，他的睫毛密而长，此时就那样安稳的垂着，漆黑的眸子被遮住，那些如影随形的恐惧也被藏了起来，只剩下一个精致懂事的壳子。赵逖伸手鼓捣几下楚云臣露在外面皮肤，没能把他弄醒，就转身出去又看起了奏折。国泰民安，河清海晏，当皇帝真不错，他这样想着。
　　楚云臣醒来后并没有人在身边，他四下看看确实没有人，便小心的拿过早已备好的衣物轻轻穿上，身体传来一阵阵的不适，倒也不是不能忍受，只是腰酸的厉害，他轻轻走到门口，悄悄的探出头去。
　　赵逖第一时间感受到了一缕视线飘过来，他从政事中抬起头，正对上楚云臣探究的眼神，吓得楚云臣猛地缩了回去，然后，如赵逖所料，又站了出来，犹豫了一下，迎着赵逖走过去。
　　赵逖始终盯着他，楚云臣觉得每走一步都要用好大的力气，被他看的全身都开始疼痛。这回赵逖没有让他行礼，先一步将他拉入怀中，大手捏上了他的腰。
　　楚云臣闷哼一声，不过很快就乖巧的靠过去，随着赵逖的手劲慢慢地放松身体。他看向赵逖的眼神中，没有一点不情愿。
　　楚云臣有些鄙视自己，真的不想抗争吗？真的要就此接受如此屈辱的身份与令人恐惧的事情吗？昨晚的那种疼痛是如此的清晰，他不停地哭，哭的喘不过气，换来的只是赵逖更加放肆的动作。可是后来真正睡下的时候，他又觉得侍寝这件事，好像也挺简单，哭着哭着就做完了，就过去了，没有想象中那么吓人，他躺在赵逖的身边，被子里是温暖的，夜也是安静的，没有寒夜难捱也没有人不人鬼不鬼的号哭。真是贱啊，他暗暗地唾弃自己，然后向赵逖羞怯的一笑。
　　他是如此明确的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这张脸，他曾经那高贵的血统，就唯一给他留下了这一张脸，他从小就知道怎样讨别人喜欢。
　　赵逖果然很喜欢，那样的笑脸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带着一点害羞一点讨好甚至可能还有一点点的情愫，赵逖明知道楚云臣对他的情感更多的是欲杀之而后快，可他还是一厢情愿的将他看到的东西解释为倾慕，然后他很愉快的回应了一个更大的笑容，楚云臣受到鼓励，伸手勾住了赵逖的后颈，乖乖地看着他。
　　赵逖猛然间想到了古时的那些亡国之君，他曾经很嫌弃他们，不论是为了钱财，还是为了美色，他都觉得那些人是傻子，只有傻子才会分不清孰轻孰重。他总是很明了的将公私分得很清楚，自认为没有什么感情能影响他的决定，但他忽然很想要试试宠一下楚云臣，应该没有问题的吧？看紧一点就行了。
　　后来楚云臣留在勤政殿陪着赵逖用了午膳，这地方于楚云臣而言，当真是缘分深厚，他的荣辱悲欢，大多与这座宫殿有关，如今他又回到了这里，那些开心的、难过的、恐惧的、无助的时光，就像每日照进殿内的天光，一年又一年，在殿内绕了一圈又一圈，春夏秋冬，周而复始。
　　本来赵逖让他在勤政殿看书歇息，可是林从善带着文书觐见，楚云臣躲在一边，还是清晰的感受到林丞相的怒气，楚云臣不明白他有什么好怒的，宠臣宠臣，他是宠，林从善是臣，都是苟活于世的前朝余孽，谁又比谁高贵到哪里去。
　　可是赵逖很重视林家人，只能让楚云臣先回去暖香阁。林从善是反对楚云臣进宫最激烈的人，他在朝堂之上历陈因色亡国的历代君王，又狠狠强调着天道伦常，似乎明日楚云臣便会以色侍君然后祸国殃民。赵逖无奈也无可辩驳，但就是我行我素，气得他无可奈何。君是君，臣是臣，他可以进谏可以劝诫，但却不能替皇帝做决定，君臣之礼不可废，他以天道伦常上书皇帝，皇帝又用天道伦常来气他，林丞相现在最听不得见不得的就是这些乌七八糟的事。
　　赵逖是很顾及林家人的感受的。这个发展了数百年的家族拥有着无可估量的实力，在战争最惨烈的时候，林家曾以一家之力负担整个军队的开支，他当日当着三军将士的面向林家老三磕了三个响头，并许诺有朝一日定以国礼想报。赵逖是个讲信用的人，即使这样很危险，他还是在建国后直接对林家兄弟委以重任，林家老二林从善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老三林从简供职于三司总管税赋，甚至林家的嫡长少爷林勿，早早到了吏部为官，赵逖也对他委以重任。赵逖有时想着，还好林家这一代人丁不多，否则这王朝又要改姓。
　　对此，韦方曾直言林氏家族坐大于国大不利，但是赵逖没有采取过任何措施。对他而言，若是真的有一天林家反叛，至少也不是因为他的逼迫，比起权柄旁落，官逼民反的教训对他来说要深刻得多。况且在他登基之初，林家人主动放弃加封王爵，让赵逖更加放心。
　　下午马德全果真带着楚云臣去了库房，楚云臣对金银珠宝不感兴趣，随便拿了一幅前人字画，那画远山淡水极其缥缈，他依稀认得当年是挂在某个宠妃的殿中的，只是那个妃子死得早，楚云臣总想不起是哪一个。后来他倒是给云漾仔细的选了一些饰物和上好的布料，女孩子总要打扮的漂亮一些。因为赵逖说过随楚云臣挑他喜欢的东西，马德全将东西包好后直接差人送去长公主府，又护送着楚云臣回到暖香阁才回去交差，他看得出来，在后宫空虚这么多年以后，这个名义上的小侯爷是皇帝的心头好，不能出了半点差池，这么想着，他又做主为暖香阁增派了一倍的守卫和宫人。
　　楚云臣自然也由着他去。
　　晚上赵逖再次传他觐见的时候楚云臣乖乖道了谢，可人的模样哄得赵逖一阵欢喜，他恍惚觉得自己离亡国又近了一步，然后转身将楚云臣放到床上。
　　朕会宠着你，就这样四平八稳的活着，你可千万乖一些，不要做傻事，一定不要做傻事。赵逖将睡未睡之际对着这个他还并不熟悉的前朝亡国小皇帝轻声耳语，楚云臣不知道是听到还是没听到，扭动着找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再次睡过去。
　　赵逖觉得无奈，但也没说什么。
　　在楚家王朝最后的那些年里，每一年都有天灾人祸，不是这里被水淹了，就是那里又闹了蝗灾，每逢天灾必有人祸，灾民吃不饱饭，就去加入义军，到处都是兵，没人种地，粮食更缺，大多数义军筹不到粮饷，坚持不了几个月便要解散。折腾来折腾去，地荒了人也乱了，一县之地的小灾，很快就能演变成牵连数个州府的大灾，大灾套着小灾，灾害连年，楚家王朝很快便被拖垮，这才让赵逖这样的义军在几年之内就发展壮大，反手灭了早已空虚的朝廷。大周建立后，小灾依然还是有的，却再也没有发展成为大灾，不用每年拨款赈灾，国库很快就充实起来，渐渐地宫中也开始有一些宴饮。秋季金菊开了满眼，一整年的风调雨顺带来了巨大的收获，于是连带着中秋佳节的操持也比往年更隆重一些。
　　白日里赵逖带着百官在太庙祭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却闷热得很，赵逖甚是心情愉悦，一整套礼节过后也不显得烦躁。礼官还是那个礼官，只是老了不少，他趁没人擦擦额角的汗，皇帝英明神武勤政爱民样样都好，就只是一身草莽英雄的习气改不了，虽然大场面下赵逖都是如此有礼有仪，但事后的黑脸冷眼还是少不了的，像今日这样的心态平和真真是少见。
　　下午又处理了一些政务，晚上皇宫后花园中举行晚宴，朝中重臣悉数进宫，因是中秋佳节，还准许带着妻眷子女。
　　楚云臣与霍云漾是一定要在的，明面上一个恩泽侯一个长公主，都是皇恩浩荡的体现，排座位的时候监礼太监犯了难，长公主还好说，皇帝的干妹妹，自然可以坐在皇帝旁边，只是这恩泽侯，朝里朝外谁人不知他现今的身份，虽说大家都默许赵逖把他当男宠，明说出来依然尴尬，况着这楚云臣十分受到赵逖宠爱，若是真的按爵位排了座次，到时候皇帝发现可心的人没坐在身边，若是追究下来，岂不是大过一件。监礼太监没了主意，去请示大太监马德全，事关国体与君体，马德全也不敢妄自揣测皇帝的意思，看着赵逖不忙的时候，索性直接上呈让正主亲自定夺。
　　其实若是按照赵逖的本意，他是想直接带着楚云臣坐龙椅的，龙椅又硬又凉，还真是不如怀里的人香软舒服。他对龙椅没有病态的执着，但他知道满朝文武不这样想，天下百姓不这样想，甚至，楚云臣，他也从不敢碰触到一切象征皇帝天威的东西，那种表现毫不刻意，楚云臣像是天然的知道什么可以接触而什么应该敬而远之，赵逖有时候看着他，觉得若是日后能让他去做官，就应该去礼部顶了陈光正那个老匹夫的位置，免得每日叫嚣着陛下这不对陛下那不对，像楚云臣，就从来不会说陛下不对，真是最乖巧的。
　　所以赵逖也很是为难了一次，明显楚云臣是不会想要和他坐在一起的，那孩子嘴上乖顺懂事从不添麻烦，但赵逖不会自我感觉良好到觉得楚云臣会愿意成为一个男宠，士可杀不可辱，他不仅辱了他，甚至还明摆着让所有人知道他干的坏事，没事找事不是他的风格。于是最后，赵逖吩咐为楚云臣和霍云漾单独在一旁安置了座位，那孩子宠爱妹妹，就坐在一起也好，没有谁会不长眼的招惹他们两个。
　　赵逖指节敲着桌角，敲出在草原上围猎的鼓点，就在早上，楚云臣的小嘴含着他的手指细细舔舐，手指上沾的是他自己的东西，赵逖总是不厌其烦的用这种方式让他连连求饶再溃不成军，几次之后，楚云臣怕了他的手段，在房中之事上更加驯服，赵逖看他低眉顺眼的样子，倒也收敛了一些。赵逖心中想着晚上还摆驾暖香阁，有侍女过来伺候他换了龙袍，他大步走去御花园，心里端的是志得意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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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