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手为谋》姜一束

13、第十三章 风起（3）

　　无灵皱起眉毛，同他远了两步，道：“谁想与你何干了？你嫌我刻薄，我哪里还敢在你面前讨嫌。”

　　远川被她逗笑，无奈道：“你是想我把你交给蓝大小姐处置呢，还是想我同她拼命护你周全？”

　　“同她拼命？你不必为自己开脱，事实上——”

　　“事实上，那暖阁周围埋伏着十个以上的暗卫，你有多大把握能全身而退？”远川含笑说了这么一句，仿佛就像谈论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无灵忍不住讪了一讪。她自知武功不及远川，但实在未料到在暗卫这里栽了两个跟头。无灵只当那里是寻常院落，此时才知方才差点遇险，而她现在还在这里生闷气。

　　其实若是寻常时候，这种惭愧并不太明显，只是无灵太过在意远川的一举一动，连武功不如他这件事，都叫无灵抬不起头来。

　　远川洞悉了她情绪的变化，宽慰道：“我在落梅山庄也待得腻了，你可知昌安别处还有哪里好玩吗？我随你去。”

　　“我……”无灵感觉心在扑通扑通乱跳，强装淡定地换了个不那么局促的话题，“蓝明玉与我无仇，为何要暗卫埋伏在那里？”

　　“也许她看穿了你的身份，也许……”远川轻轻一笑，“也许只是嫉妒你年轻好看。”

　　无灵心想：“她若看穿了我的身份，绝不会容我安然无恙地出映雪坞，可若不知我身份，没理由因为受我挑衅就大兴干戈，这么大的阵仗，一定是哪个地方做得不对了，让她瞧出不太放心的端倪。”

　　是哪个地方呢？无灵蹙眉想了一圈，方体会出远川的疏离同蓝明玉的殷勤之间的不对等，明明献殷勤的人应该是远川，可偏偏却是那蓝大小姐更热情些。

　　无灵不知道众人来赴落梅宴那心照不宣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此刻的不对劲引起了她强烈的危机意识，她也顾不得生气了，蹙眉道：“我们此刻不该在山上，倘若出了意外，他们一定会做的人不知鬼不觉，快走，现在下山去。”

　　“来不及了。”远川言语淡定，忽然伸手揽住了无灵，将她圈在臂弯中。

　　无灵一时惶惑，却见眼前尘土飞扬，十来个装束面容都毫不起眼的人冲了过来，来势汹汹，霎时已将远川无灵二人团团围住。

　　无灵立刻抖擞起精神，从远川怀中钻了出来，同他背靠背环视着四周的敌人，这十数人中有人持剑有人拿刀有人带刺，而他们两个手中空空如也，只能赤手空拳来挡。

　　敌人并没给他们考虑的机会，几乎是现身的同时就拿着兵刃刺杀过来，也是与此同时，一路上都在暗处护着无灵的三个暗卫同时冲了出来，为无灵挡了第一波攻势。

　　无灵心中暗赞他们挡得极好，给她争取了机会分辨对方身手。

　　“好像是猗木崖的功夫，他们内功的命门在后颈，以实招见长。”不过三秒时间，无灵便瞧出敌方武功路数，即使以寡敌众，心里也有了三成底气。

　　正巧暗卫递出一柄软鞭，软鞭虽非无灵所长，好在曾向师姐请教过几回，她拿在手中挥了两个来回，回忆起当初讨教的要领，顿时如虎添翼，以长鞭甩向敌方后颈。

　　无灵自知用鞭的功夫欠些火候，不敢硬上，只在远川左右挥鞭。虽时常露出些破绽，但她机灵得很，总是跳来跳去把破绽藏在远川身后，一时谁也奈何不了她。

　　远川功夫还在那三个暗卫之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顾及无灵安危之时，手上功夫并无片刻迟缓，以拳发力虚实结合，将对方力道化解于无形。

　　别说此时他们五人迎战对方不足二十人，便是他以一敌十也并不吃力。

　　“你们崖主殷天和都是裴谷主的手下败将，凭你们这等三脚猫的功夫，还敢与我们听箫谷为敌，真是不自量力！”无灵眼看占了优势，乘胜追击出言激将。

　　她对猗木崖知之甚少，偶然看到过猗木崖的刀法秘籍，觉得没甚威力，也就没放在心上。她虽能点出对方武功命门，要说具体招数，也并不十分清楚，因此拿听箫谷主裴砚的名声来壮壮声势，果然在气势上又胜了几分。

　　对手颓势尽显而慌了阵脚，眼看将要不敌，林中竟又冒出了成倍的人手，各个提刀弄枪地冲向远川与无灵。

　　“我们三人抵挡，姑娘快走！”三暗卫见形势不好，默契地分成三足鼎立之势抵御来袭者。

　　无灵哪儿见过这样大的阵仗，眼前的刀光剑影直令她腿脚有些发软，看过的书全成了纸上谈兵。无灵一时间犹豫不决，不知是去是留。

　　远川见她踌躇，手上加力击退了两个缠身的敌人，握住她的手腕帮她做了决定：“快走，不宜缠斗。”

　　他二人提气走了不过十丈远，迎面竟又现了数十人，带头者是个黝黑壮年，施令让手下诸人将他们团团围住，冷笑道：“想跑？今日我让你插翅也难飞！”

　　远川神色如常，用力按着无灵的手腕让她不必慌张，“阁下动手之前可否告知，为何要我们性命？”

　　那黝黑壮年略一沉吟，厉声道：“这事儿本来跟你没关系，只是你倒霉撞见了，按说该让你死个明白，可我们拿了钱就得好好办事，东家有什么缘故，你到了阴曹地府再去问阎王爷吧。”

　　无灵意会远川的缓兵之计，抢过话来帮他周旋：“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东家要的不是我的性命，而是我知道的消息，我若是不说，你是断断不敢伤我性命的。可惜啊可惜，我们裴谷主曾经还说过殷天和殷前辈是个好汉，今日我却知道，根本不是好汉，是拿钱就能买到的便宜力气。”

　　那黝黑大汉怒目圆睁，叱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说我们崖主的不是。今日我就算不要你性命，也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无灵闻言便知他果然是猗木崖的人，也知自己这条命是不会送到他手里的，这领头人虽然凶悍，但脑子也不算得很灵光。无灵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冷冷道：“既然大家都是拿钱办事，你们收了多少钱，我出十倍给你们，放了我旁边这位公子和我那三个兄弟，这笔交易做不做？”

　　远川侧头看了一眼无灵，淡淡笑道：“我的命可没这么值钱。”

　　“我那三个兄弟的命值钱。”无灵虽和他说话，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大汉，不愿让远川瞧出她此刻的底气全是强撑出来的。

　　黝黑大汉讥笑道：“钱是好东西，但也没那么好，我可不愿意贪十倍的银子给自己惹出一身麻烦来。”

　　问了这么几句话，无灵才确定他身后的东家必是蓝家无疑。

　　猗木崖北临昌安，多年来不过辛苦守着一处地盘，近年才在祁国渐显声名，枝叶渐大。若非京中显贵通达，猗木崖绝无此回天之势。

　　方才无灵拖延时间之时，远川已将左右地势收揽眼底，握着她的手往东南方向示意。她已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同远川递了个眼色，从随身的香囊中摸了一把，随手向四周掷去，口中念念有词：“不要银子，那我的百虫毒针要不要？”

　　众人听说“百虫毒针”四字，皆本能地拿兵器击落，待定睛一看，才知哪里是什么毒针，分明只是一把碎银子而已。

　　然就这么一愣之间，无灵和远川已突破了东南的缺口，占据了有树遮挡的方位。待其余众人再冲过来，她躲在树后挥鞭，一时间挥得密不透风，先伤了敌方三人。

　　那黝黑大汉知道吃了一亏，再不敢跟她周旋，即令众人将她拿下。先前虽有三人受了伤，可后面三人又三人，全部蜂拥而上，眼看这软鞭也占不得多少便宜，远川从她手中将软鞭夺下，腿攀着树干发力勾来一人，扔到树后，无灵趁机踩住那人胸膛将长刀夺下，又一脚将他踹回人群中去。

　　她见对方各执刀剑，招式不外乎是猗木崖的惊天剑法和动地刀法，以刚劲威猛为长，而念倾岛上的独门绝技逍遥八式正是其克星。无灵曾软磨硬泡地跟天赤师兄学了两三式的皮毛，第一式大直若屈是枪法，第二式大巧若拙便是刀法，当时天赤看她基础功夫尚未修习扎实，而逍遥八式是极上乘的功夫，断不能揠苗助长，便只同她讲了些招式，心法诀窍尚未传授。然无灵兴趣盎然，自个儿也琢磨了些意思，虽未精通明白，可此时用起逍遥第二式也算如鱼得水。

　　逍遥第二式讲究一个拙字，刀中八法乃扫、劈、削、拔、斩、突、掠、捺，这大巧若拙一式极强调简单直白，并不在虚实上做讲究，一招一式全是内力专精，刀尖所到之处力乃无穷，此谓之拙，而步法身形却以灵巧制胜，走其不意之方位，攻其不备之软肋，此谓之巧。

　　无灵内力不足，便在轻功上多了些功夫，以走位躲人杀招，凡出手必中敌人，招式简单，却让人防不胜防，即使一人挡四也并不费力。

　　远川显然更是游刃有余，将软鞭抖动得犹如张了血盆大口的长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