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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终章】 百万玫瑰 ...

  •   维德再一次见到她,是在一个月后,初春的风刮过。

      一个月前,他受过一次严重枪伤。可能是因为开枪人手还是抖了一下。只要再偏离一寸,心脏就被贯穿。而那个亲手持枪,险些杀了他的女人,在这天午后,跌跌撞撞地向他跑来。

      彼时他正在一家教会经营的儿童救济会里。

      维德刚刚看望了一个小男孩。男孩金发碧眼,身材瘦弱疑似营养不良,衣服袖口有被撕扯过的痕迹,看起来饱受欺凌。
      生命之泉计划制造出的孩子。
      战争结束后,纳粹育婴院倒塌了。那些曾经被誉为“流着最高贵的日耳曼血液”的孩子,被遗弃到孤儿院或者修道院。这份血液将成为他们终生的耻辱。
      这些孩子随即便成了歧视虐待的对象。二战中饱受纳粹凌虐的人们,往往将自己的痛苦发泄到他们身上。去年秋天,还有一名挪威专家宣布,该类儿童通常患有智力低下等不治之症。
      这个男孩叫安东尼,在教会的救济记录里,国籍为挪威。父亲未知,疑似德国高级军官,母亲只留下了一个名字,海伦。

      第一次看到他,是在一个午后。天气晴朗,初春微冷。男孩蜷缩在救济院的阴暗墙角,瑟瑟发抖,手背上有藤条抽打留下的新鲜疤痕。
      而彼时,维德身边的女记者,蹲在救济院的铁门后,看着安东尼,说想要领养他。
      “我有一个亲弟弟。他还活着的时候,差不多也这么大。”女记者低低地说,伸手触摸男孩的头发,“那时他还跟在我的身后,没有被抛弃,没有叛逆,没有问题嗯。也是这样金色的头发,温暖地像黎明的阳光。”

      自从亲生弟弟得而复失,她似乎变了一个人。太阳日报社最不择手段的年轻女记者,停笔不再写,整日泡在酒吧,醉生梦死。

      有时清醒的时候,她抢来吧台的电话,给一个年轻而英俊的男警员打电话。时而大笑,时而大哭。
      后来,她渐渐好了起来。精神状况初步恢复了正常。
      从此变得更喜欢给警员打电话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黛西小姐对维德警官青眼相加。很难说清楚是为什么,也许是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他恰巧出现在了她的身旁。

      而他却不予回应。
      可能是因为那位一年前忽然神秘失踪的金发女子,世界线管理协会的年轻调查员,薇薇安·怀特。从少女时代开始,她就与他相识。

      但她已经失踪太久了。

      据说上一次出现,还险些亲手射杀了他。

      而他再一次见到她,已是一个月以后了。胸口的枪伤尚未完全愈合,初春的风依然寒冷。午后,阳光里隐约夹杂微雨。

      伦敦的大街上,年轻的金发女子走在人群中,寂静无声,偶尔轻微摇晃,微微抬着头,像行尸走肉。

      一身白布裙染上了血。血迹从右肩晕染开,被雨水冲刷,变成淡淡的红色。一张脸苍白得很,发梢沾有焦黑烟灰。

      “维德。”

      她动了动嘴唇,浑身都在发抖。

      刚想说什么,却看到趴在酒吧吧台上的年轻女记者,姣好的面容,不像她,没有肮脏的血污。手里握着一只羽毛笔,手指纤细光滑,没有操纵枪支留下的薄茧。

      “……她怎么在这?”

      “她想领养一个德国男孩,前纳粹军官的孩子。我刚陪她从救济院回来。”

      “……陪她?那么你呢?你要跟她一起领养吗?”
      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她弯了弯眉眼,挤出一个笑。他却没有回应。

      喝醉的女记者伏在吧台,侧脸在光下有一圈柔软光晕,眼圈红红的,看得出刚刚大哭过一场。
      薇薇安低头看她。确实楚楚可怜。

      想了又想,她抬头,轻轻开口。“……那天不是我有意开枪的。”

      “是有人逼的你,对吗?薇薇安?”

      她抬头,看他冷绿色的眼眸。

      “没错。他逼的你。我看见了,薇薇安。我都看见了。”

      “……你是在怪我吗?”她的脸色蓦地苍白。

      “有时,我很好奇。薇薇安,即使我消失了,你也不会在乎的。不是吗?”

      她垫脚,紧紧环住他的脖颈,他动了动手指,却没有抱上来。

      “我要结婚了,小姐。”

      “……跟谁?维德?所以我呢?你选了她,是吗?”

      “你和她不一样。”

      “是啊。我和她不一样。”怀里的女子笑了笑,不知是不是埋在他胸前的原因,声音听起来闷地让人心慌,“哪里不一样?”

      她的脸那么冷,连带着怀抱也冷了下来。胸口的枪伤隐隐作痛。

      “你没有我,还可以继续好好活下去。而她不行。”

      “所以呢?所以我就出局了,是吗?”她觉得有点可笑,又想笑了,却笑不出来。

      “你没有出局。小姐。那个杀手爱你,不是吗?”

      “……”

      “还记得五年前,我们初见。那个杀人犯说,你会害死我。”原来这么多年,他从未真正信任过她。

      漫长的寂静,他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样长。

      然后她抬起手,轻轻触摸他的脸。她脸色苍白,
      “你那脆弱而又可笑的骄傲。它曾经是多么的吸引我。”她的手指冰冷。

      “我曾经很爱你,维德。”

      她忽然想给他讲一个故事。
      一个长长的故事。
      从很久以前,将到时间都难以抵达的很久以后。

      也许是那个故事太长了。

      她忽然不想再讲了。

      “……现在呢?”他动了动手指,声音低低。

      “我不再爱你了。爱你,让我失去了所有尊严。”

      说完,她忽然放下了手。湿滑的触感仍然残留在脖颈。

      她抬手撩了撩垂在眼前的碎发,擦掉上面的雨水。

      他看着她转身离开。背影轻轻摇晃,在地板上留下脚印,深深浅浅。

      他想,这一次,是真正的结束了。这段脆弱的感情。

      那些多年以来的猜忌,嫉恨,不信任,彻底摧毁了它。
      他没办法相信她。她总说自己有保密的苦衷。
      于是最后,他们挥刀相向,看着对方鲜血淋漓。

      青年这样想着。脸色却越来越苍白。

      有一瞬间他想不顾一切地追出去。
      但是她的背影早已消失在人海。

      真么多年来,自己在意的究竟是什么?是她对自己的保密。还是她的那个青年监护人。

      心里像破了一个洞,并不是很疼,但是空荡荡的。

      他低头,忽然发现地上躺着什么东西,手掌大小。
      捡起来,是一只纸叠的飞鸟。

      第一次遇见她,少女坐在会议室里百无聊赖,披着白色实验袍,在纸上随意涂抹。好像也是这样一只飞鸟。

      或许,他爱上的从来不是她。

      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他只是爱上了一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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