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线管理协会》青天收雨

144、【第六章】 梦中的自杀者

　　镜子插进血肉里，瞬间炸裂开一阵尖利的刺痛。

　　下一刻，她忽然一抖。仿佛有盆凉水当头倒下来。她瞬间浑身冰冷。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迷宫里。噼噼啪啪的火烧声都消失了，只有一片寂静。那剧痛仿佛还滞留在身体里，如此真实。
　　不过她低头看去，自己的胸腹并没有伤口。

　　薇薇安跪在迷宫里，周围有很多漆黑的岔道。看来已经抵达了迷宫的中心地带。只不过，她面前不是一堵死墙，而是一个向上的扶梯。

　　是什么时候开始陷入幻觉的？
　　那场大火的幻觉。
　　仔细想来，好像从自己第一次到达这里。她以为自己清醒着，实际上早已陷入了梦境。
　　所以，彼时的她没看到扶梯，只看到了一条死路。

　　薇薇安走过去，用有点发抖的手指抓住扶梯，向上爬去。
　　这段楼梯不是太长。很快她就爬了出去，逃出二楼迷宫，到达逃城三楼。

　　是一个空荡荡的屋子。中间是一个罩着黑布的玻璃箱，揭开黑布，是一块拇指大小的宝石，发出幽幽蓝光。

　　房间的入口，墙上又出现了那个记号。

　　【协会的叛徒
　　恭喜你，你离开了迷宫。
　　这里的一切会影响你的潜意识。
　　一但混淆梦境与现实，你就死定了。
　　我又想起我的名字了。
　　还好，我一度以为我会死在迷宫里。
　　不管怎么说，祝你好运。
　　白橡】

　　“你已经到这了？不错。”寂静的房间里，忽然响起了一个男声。那人拍了拍手，笑声温凉。

　　“这里是逃城三楼。在这一层，精神催眠效果会有所下降。所以你会有短暂的记忆恢复。”男人站在阴影里，拍手向她走来。“不过也只是短暂的回光返照。在这一个小时里，你的记忆力会前所未有地好。不过在此之后，你会彻底忘掉一切，变成一个白痴。”

　　金发女子眯眼，看过去。她现在十分虚弱，需要扶着墙才能勉强站立。
　　男人背后的镜子微微反光，反射出了他耳后的公羊纹身。

　　“人类不是由竹节虫进化来的。”然后她抬了抬眼，极轻地开口。

　　————————————
　　肖恩从阴影里走出来，封闭的房间里，光线昏暗，只有蓝宝石的幽幽光芒。

　　“不错啊。连这都想起来了。”肖恩拍手赞叹。

　　“原来你就是那个肖恩……”薇薇安盯着他，冷汗涔涔，“尤里安会长曾让我读他的大作《论时间的永恒》，其中有一章该死地冗长。关于辩驳来自肖恩先生的‘人类是由竹节虫进化而来的’这一观点。”

　　“记性不错。”肖恩赞赏地看着她，像在欣赏看到某种奇怪的科研产品。

　　“凯西是你杀的吗？”

　　“是。”居然就这样不要脸地点头承认了。

　　“所以，你也被关进来了。”

　　“不，不。你还不什么都懂，是不是，小姐？我们不一样。”肖恩摇了摇头，居高临下看来。“你是被抓进来的。而我不是。”

　　“我是来拿点东西的。潜入监狱可不容易，费了我不少力气，小姐。”肖恩啧了一声，笑了一下，眼里却毫无笑意，“因为这个计划需要你在场。”
　　“你想要什么？”
　　肖恩从口袋里拎出一把匕首，擦了擦。“我需要你的血。”

　　这句话很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薇薇安手心冰冷，忽然想起来。埃文斯说过，在四年前。

　　“你们为什么都想要我的血？埃文斯也这么说过。”薇薇安握紧手指，“是不是跟生命之泉计划有关？埃文斯……就是乌鸦，对吗？”

　　“对。看来你离真相已经很近了。”肖恩点头，拎着匕首，懒洋洋靠在玻璃箱上。

　　“她跟你说过一些，对吗，小姐？一些核心机密，有关宝石替换灵魂，复活死人的传说。”肖恩舔了舔嘴唇，冷笑了声，“但她太蠢了，居然就为了一个愚蠢的警察卧底，就此隐退。隐退了就罢了，偏偏还不怕死地惦记着诗寇蒂之泪。是想让那个警察死而复生吗？”

　　“这颗宝石，再加上你的血，会是最好的结果。”他居高临下看她，“你是容器，最完美的容器。你都忘了，是不是？小姐？”

　　“……我忘了什么？”她盯着他。

　　“……你是医生，我记得你的脸。站在费恩身边的那个！”薇薇安心脏一滞。“肖恩，没想到，那么小的时候，我就见过你。”

　　“费恩太蠢了，他放跑了你。这样的蠢事，我可不会做第二次。”

　　“今年春天，逃城监狱进行了大清洗，现在里面就你一个活囚犯。所以没人会来救你的。我又等了一个七年，都是为了等你来啊，小姐。”

　　“……什么七年？”
　　她觉得头痛欲裂，忽然他走了过来，拿着锃亮的锋利匕首。

　　“尤里安想继续玩下去。但我不想了。我发现了他的秘密。他把你们所有人都玩弄在股掌之间，是不是？最先发现这一切的是白橡，他叛逃了，却一次一次地被关进来。他想要改变着一切，于是每个轮回里，都在监狱里做记号，留下足够的补给。他死了无数次，终于在这个轮回的1948年春天，成功从逃城越狱，一路前往柠檬草山谷。最后一瓶上帝粒子在那，他想摧毁它，却尤里安派来的被一个叫贝拉的调香师捷足先登。白橡想杀死她，但还是被你的监护人杀死了。”

　　“再后来，兰德也发现了。他已经察觉到了异样，世界线的变故发生在一个金发孩子身上。但他不知道是谁，为了阻止这一切，竟然想到去杀所有的金发女孩和男孩。”肖恩慢斯条理地说，似乎很享受这场碾压性质的质问。“但他也死了。被你的监护人射杀了。”

　　“历史已经轮回了无数的七年。我不知道自己的结局。我一次又一次陷害你入狱。但是我要你的血液。我要不老泉颗粒。”肖恩禁握匕首，掐住她的纤细脖颈，“我并不想改变这一切。想阻止轮回的人已经死了，兰德死于恐惧，白橡死于善良。但我是个坏人。小姐。不折不扣的坏人。”

　　女子脸色愈发苍白。

　　匕首刺过来的一瞬，她猛的踹开他，后仰躲开了。

　　接着她猛的抬手，用手肘砸破了镜子，碎片飞溅。她飞速抽出一片来。碎片太过锋利，她的手指也被割伤，流下一串细细血滴。

　　“你想杀了我吗？小姐？”

　　“当然。只要杀了你，我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了。凯西不是我杀的。”

　　这男人刚刚说了很多。但她并没完全听懂。
　　但她知道这男人想要她死。
　　细细想来，她中套很久了。从那张打乱她查案节奏的画像开始。
　　去年秋天，孤儿院少年溺水案中，英语教授故意背对摄像机，将耳后的公羊纹身漏出来，让她看到。
　　后来他又故意将她的画像放到修道院地窖里，引起警方怀疑。
　　原来，自始至终，她都在他的圈套里。

　　“清白？”肖恩似乎听到了很好笑的事情，眯眼笑了起来，“尤里安听到你这么说，会很高兴的，小姐。你真是忠心耿耿。”

　　她手心冰冷。肖恩的棕色眼睛紧紧盯着她。

　　“薇薇安小姐。你真的以为，那个男人只靠数学计算就能算出历史的发展吗？

　　忽然，传来一阵异响。似乎是从楼下传来的。

　　“……看来，这里不止我一个外人。还有个麻烦的家伙。”肖恩啧了一声，舔了舔唇。
　　继而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冰冷的笑。“不过，你最好不要报什么希望，会有什么人来救你，小姐。没有受过特殊训练，进入充斥着强大精神催眠的逃城，很容易发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