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线管理协会》青天收雨

143、【第六章】 梦中的自杀者

　　忽然一阵敲门声。

　　“205号房，请问餐车可以回收了吗？”一个年轻的声音。

　　“......哦，可以了。”男人松下捏着餐布的手，起身，开门。

　　薇薇安冷汗几乎淌下来。被推了出去，推的过程很平稳，但很快，转眼就回到了餐厅。她大脑飞速转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爬出去。

　　“快出来。”低低的声音。布帘忽然被掀开。她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快点。”少年不知从哪里搜刮来一套侍者服，穿上去还挺人模人样的。他迅速脱下侍者马甲，摘下口罩，低低地说，“快走。”

　　从旅社出来后，二人在大街上乱转。

　　自从认识少年以后，薇薇安的孤儿院外逃计划总是在奇怪的地方流连。

　　当然，他从没带她去吃过冰激凌，没去过温暖的蛋糕店，也没去过午后阳光正好的公园。

　　而是酒吧，小巷，破旧的旅社。伦敦城里，那些阴暗潮湿的角落。
　　就像少年本身一样。

　　“......你怎么知道屋里的情况？”
　　从旅社匆匆逃走，薇薇安心有余悸。如果当时乔装打扮成侍者的杰克没有恰好敲门，她就死定了。

　　“我在你耳朵后面，粘了一个窃听器。就在一进旅馆时。这你都不知道？”少年露出鄙夷神情。

　　“.........”这她还真不知道。遂抬手一抹自己的耳后。

　　“别摸了。你从餐车底下爬出来时，我帮你摘了，扔进了厨房的垃圾桶。”少年看她的神情更鄙夷了。

　　“.........”

　　“你还有什么问题？”

　　少年好像格外喜欢问她这句话。她觉得他大概并不希望她的回答。但他这么问了，她当然就那么说了。

　　“我想去公园晒太阳。”

　　“没去过，不知道在哪。”少年啧了一声。

　　“我想去冰激凌店。”

　　“都倒闭了。”

　　“我想吃糖。”

　　“没有。”少年十分不耐烦，“统统都没有。”

　　“以后我可能不能经常溜出来玩了。”

　　这次他终于顿了顿，回头看了她一眼。

　　“我的体检报告出来了。结果不太理想。院长说我有严重贫血，需要长期输液治疗。”薇薇安轻轻说。

　　就在昨天，她刚刚吃过晚饭，洗好餐具，把盘子放进大厅前的木桶里。站在木桶旁的莫莉夫人冷冷剜了她一眼，扬了扬下巴。薇薇安扭头看过去，在大厅门口看到了院长。院长先生笑眯眯，朝她招了招手，身影被笼罩在暖黄色的灯光下。
　　她跟着院长走进了办公室，里面还有两三个白大褂医生。
　　“我的小薇薇安，体检报告出来了。你似乎有点贫血，挺严重的。”院长叹气，忧心忡忡地摸了摸她的头。“不过只要坚持治疗，总会好的。”
　　“治疗就从下周开始，好吗？”
　　“好。”薇薇安点了点头。
　　院长那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毛衣，看起来十分温暖，他的笑容也是。十分和蔼可亲。

　　她一眼就在那几个医生里认出了费恩。靠那双深棕色眼睛，好看而温柔。她又一次叫出他的名字。这次站在费恩身边的，还有个年轻人。听到有人喊自己同事的名字，年轻医生扭头瞥了费恩一眼，调笑性质地拍了拍他的肩。
　　起初费恩好像没听到她在叫他。被同事一拍肩，才无奈地转身看过来。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费恩不愿与她对视。但是他对她点了点头，极淡地笑了一下。很快就和其他医生一起转身离开了。

　　“所以，我可能以后，不能经常偷溜出来了。”薇薇安绞着十指，低低地叹气。

　　少年看了她片刻，这次停留的目光似乎比以往都要久一些。
　　最后他移开视线，冷漠地看向别处。
　　“无所谓。”

　　后来他变得很少说话，看起来心情不佳。她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他了。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
　　起初她以为他只是在乱走。没想到，最后他却在一个街头拐角处停了下来。
　　站在这个拐角，恰好能看到街对面。那里有一栋别墅，被铁栅栏与修建良好的灌木丛围着，房子被粉刷成纯白色，看起来豪华温暖。

　　别墅的门紧紧关着。薇薇安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这驻足。但她看他面色实在不善，就不敢问他。

　　于是也垫脚看去。几分钟后，干净的柏油路驶来一辆光亮的轿车。轿车在别墅前停下，从里面走出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衣冠楚楚，大腹便便，是刚刚那个银行家。从轿车后排还走下来一个年轻男孩，衬衫西裤。不知是不是错觉，薇薇安忽然觉得那个男孩和此时她身边的少年长得有点像。
　　轮廓都很分明。只是少年比那个男孩要更英俊一些，眉眼也要更锋利一些。
　　但又似乎哪里都不一样。
　　少年穿一身有些脏的黑衣服，气质苍白阴郁。但那男孩穿一身干净的白衬衫，显得那样高贵。

　　男人摁响门铃，从里面走出一个贵妇人。女人细眉薄唇，妆容精致，一看就不是那种好惹的人。

　　院子里还养了一条狗，拴在门口，看见来人，就吐着舌头蹭过去。男人拍了拍它的头，扔了一根骨头，狗连忙叼起，跪在地上舔舐起来。

　　薇薇安并不知道。此时站在身边的少年手里紧握着一个小怀表，怀表褪掉了一大半的金色。怀表里一张小照片。是两个人的合照，一男一女。女人散着一头刻意染金的波浪发，唇红如血，有点脂粉俗气，但五官十分妩媚。她依偎在西装革履的男人怀里，手里玩着他的领带。他看她的眼神，只是玩物。但她却陷进去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少年紧紧握着怀表，握地太近，以至于指节发白。

　　“这是哪？”

　　“那个银行家的家。”

　　“哦，对。”薇薇安后知后觉，自己好想问了一个白痴问题。想挽救一下。“那.....那个银行家和你到底什么关系？”

　　片刻寂静，少年低头看她。他的眼神冰冷漆黑，声音轻轻。

　　“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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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墙回到孤儿院的时候，已经傍晚，孩子们吃过晚饭，纷纷上床休息。

　　薇薇安换上睡裙，偷偷溜到盥洗室洗漱。以防被人发现，她没敢开灯，盥洗室里很黑，只有月光从窗外透进来，光线昏暗。
　　她拧开了水龙头，冰冷水流流个不停，很快满了洗手池。
　　她低头将手伸进水里，被凉地抖了一下。

　　她的心也很冷。乱糟糟一团。

　　与镜子里脸色苍白的金发女孩对视半晌，薇薇安揉了把脸，决定先别想那么多，早点洗脸，早点睡觉。

　　刚要低头洗脸时，忽然后背被重物压到。她整张脸被狠狠摁进了水池里。

　　人在受惊后，迸发出的力量是很大的。以至于在一阵剧烈挣扎后，她成功地挣开了，把脸从水池里抬高了一厘米。但也只是一秒。

　　一秒后，她再次被摁下去。这次对方的力气大了很多。她怎么也挣脱不开。喉咙里灌进凉水，肺部痉挛。

　　刚刚短暂的一秒里，她睁眼看着水池，水池里水剧烈摇晃，映出了两个站在她身后的支离破碎的倒影。

　　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是乔治和贝蒂。

　　原来他们从来没有忘记过报仇。
　　而且不止是报复。他们还要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