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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第六章】 梦中的自杀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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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金发女子跪坐在迷宫里。
死路一条。
周围她都摸遍了,不会有其他出路。
要不就原路返回?
她虚弱地回头,面前是无数漆黑的岔路。
没关系。沿路她一直记得做记号。
然而当她低头在墙上辨认记号时,忽然手一抖。
.........怎么回事?
为什么每一条路上都有记号?
她很确定,自己没有掉头,也没有兜圈子。那么......怎么会有这么多记号?
难道这迷宫里还有别人?
......那位叫白橡的大哥,原来你这么多年都没出去?一瞬间薇薇安几乎泪流满面。
按下心重新思考一番,她却觉得哪里。不对。这些记号,都是三角形,看起来一模一样。没有别的可能,全都是她亲笔刻下的。
想到这,她顿时大脑轰隆一声。
怎么回事?难道她来过这里?
不对。自己绝对没来过这里。
那这些记号怎么解释?
面前是死路。她觉得心脏跳个不停,头痛欲裂。算了,不要再继续想下去了。先掉头再说,别在这个死胡同里再浪费时间了。
一转身,她恰好对上了一面镜子。迷宫里光源惨白黯淡,镜子里的自己面色苍白,狼狈如女鬼。她只看了一眼,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有一团火,燃烧在不远处的墙角。
火越烧越大,转眼间就烧过来了。她步步后退,直到退到墙角,死路一条。浓烟迅速填满每个角落,起初她只是觉得发呛,后来衣服都被点燃了。她清楚感到火舌舔上自己的四肢。越来越烫,越来越烫。浓烟里,她要窒息了。她觉得自己要死了。
看来自己要被烧死在这了。
在逃城里待地太久,她的精神状况已经出了问题。她已经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如果是梦,为什么感觉这么真实?如果是现实,为什么火势忽然就烧起来了。周围明明没有可燃物。
在窒息之前,她忽然伸手朝身后的镜子砸去,喀啦一声巨响,镜子碎了。她握住其中一片碎片,低头,狠狠往自己的腹部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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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莫利夫人拎起卷发棒,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孩子们发出天真的欢呼,簇拥着跑出教室。
薇薇安扭过头来,慢慢把视线从窗外收回。这次她的身边并没有人。她终于可以在文学课上真正看书了。尽管只是几本低俗小说。
自那次之后,贝蒂与乔治似乎彻底怕了她。不再敢找她麻烦。
窗外微风吹过。蝉声震天响,吵地人心里也有点烦。盛夏时节,窗外一大团像树叶随风摇曳。
她把书本放到莫利夫人放卷发棒的篮子里,走上前去,收获了女人一个白眼。
莫莉夫人从她手里夺过书。她很讨厌这个金发女孩。尤其讨厌她这幅样子,做什么都慢吞吞的。挨打时,虽然倒也知道躲,但那一双眼直勾勾盯着你,没有什么情绪,就是让她气的发疯。
但院长似乎挺喜欢这小姑娘的,还找过莫利夫人一次,语重心长地说,这孩子身体不太好,不要过多体罚。院长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也不好再为难。院长是谁啊,人家德高望重,心里善良。
下课后,女孩慢吞吞走出教室。她总是最后一个。
不知道这女孩下了课又要溜到哪去。莫莉夫人没好气地收拾篮子。这女孩很怪,她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听话,但实际上什么话也听不进心里去。
金发女孩低头贴着墙走,四看了一下周围,见没有人注意自己,掉头离开了队伍。走到了孤儿院后院方向走去,那里有一扇大铁栅栏门,孤儿院后门。
她走到那里,发现他果然等在了那。一片野蔷薇的藤蔓下,少年站在阴影里,听到她的脚步声,抬眼看过来。
然后他招了招手。她瞬间有一种自己被当做狗的感觉。
“.......”
“为什么我每次来,你都在这里?”薇薇安想了又想,“你是不是特意在这等我?”
“......你想多了。碰巧路过这。”他挑眉,斜瞥她一眼,似乎有点嘲讽的意思,“特意等你?”
“这次又要干什么?”
他没说。招了招手,大迈步向前走去了。走了几步,见女孩仍然在栅栏门后,没有跟上。
他扭过头,眯眼看了看她,抱起双臂。倒是一副不急的样子,仿佛他知道,她最后一定会跟上来。
“……我没什么就一定要跟你走?”女孩咬了咬牙,轻轻开口。
“.....害怕了?”少年等得太久,索性后仰靠上墙壁。他扭头看她,但并没有明显的烦躁,相反,冷淡的声音听起来倒有一丝愉悦。
这几天,薇薇安心里不断地回想起那一天。就在前几天,她上一次见到他时,那真是混乱的一天。
他出手替她教训了一个男孩,却又利用她,杀了一个人。按照他的说法,自己往那个倒霉鬼咖啡里加了一片安眠药,使他昏昏欲睡,察觉不到背后暗藏的杀机。
那份杀机,说难察觉也难,毕竟只是个半大少年,沉默寡言,低调清瘦,存在感薄弱。说容易也容易,毕竟处犯,手心都有薄薄一层冷汗,最后枪都没打准,只中了腹部,那家伙挣扎了好一会,才流血过多惨死。
之后她被他拉着,飞快逃离案发现场。身后一票警察跟着,肾上腺素飙升,跑到窒息。
终于停下来后,少年的措辞让她心惊肉跳。那时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他乌黑的碎发垂到额前,笑得似乎很开心。他开口说,他们是共犯。
现在他却站在她面前,云淡风轻地问她,害怕了?
.......能不怕吗?她被他狠狠利用了,并且杀了人。
她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没有她.....他也是可以做到的吧。通常来说,作案不是越少人越好吗?哪有恨不得多绑定几个共犯的?薇薇安想了又想,抖了一抖,他该不是想杀人灭口。
“我不会杀你的。”仿佛轻易洞悉了她内心的纠结。少年忽然开口,抱着双臂,低头看她。
一瞬间她竟然觉得他有点好。
“我现在不会杀你的。”他抿了抿嘴唇,微微眯眼,似笑非笑,“现在你还有用。”
“......我有什么用?”果然还是个混蛋。
“今天,帮我一个忙。”少年极其理所当然说道。他就站在原地,等她翻过栅栏门,慢吞吞跟上来。
又一次走上伦敦内城大街。这次二人径直走到一个旅社。少年匆匆走到柜台前,扔下几个硬币,敲了一下桌子。柜台后的店员瞥了一下两人,视线有点暧昧。
“有二楼的空房吗?204?”少年把手搭在女孩肩膀上,一个随意且亲昵的姿势。她甚至感觉,他的手指擦了擦她的耳朵。
“不好意思,204号已经有人了。”
“那就205。”
少年拿着钥匙,走在前面。薇薇安跟在他身后,走上楼梯,旅社的地面铺着地毯,吸收了一切脚步声。不知是不是错觉,少年自从进入这家旅社,动作都变轻了些,眉眼低敛,整个人像只谨慎的黑猫。
然后用钥匙打开205号房。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老旧地掉渣。里面是间狭窄的房间,被阴,有点潮湿。一张破烂木桌,一张床。看上去是那种躺上去就会咯吱作响的旧床。
少年坐到了床沿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果然,床板发出一声哀鸣。
“.......你是请我来睡觉的吗?”
“不是。”他吸了一口烟,吐出来,面带鄙夷地看她。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被上下打量了一下。
“我待在这。你去隔壁。”少年抬手,指了指门外,“听着,隔壁是204,是一件大房间,背靠餐厅。你躲在餐厅连廊的餐桌底下,贴着窗台,能听到204号房里的声音。”
“.......你让我去偷听?”薇薇安反应了一会,“你自己怎么不去?”
“如果不出意料,今天204号房应该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银行家,非常有钱。今天他乔装打扮,低调来这家旅社,选了一个不起眼的房间,与另一个神秘人商谈。我想知道他们在谈什么。”少年选择性忽视了她的第二个问题。
“哦,对了。前天我成功杀了第一个人,获得了赏金杀手的资格。所以,我接到了一笔生意。那个银行家,就是我的暗杀目标。”少年吸了一口烟,挑了挑眉。
“……如果我说不呢?”薇薇安觉得毫无尊严。
“那我就翻墙跳进你的孤儿院,把你偷跑出来的事情告诉你们院长。”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薇薇安想了又想,觉得自己无法拒绝。同时又有点气,少年说的一气呵成,莫不是早就在心里盘算好了。
只好在心里叹一口气,转身走出204。旅社的走廊昏暗,营造了某种暧昧气氛。她左右张望了一下,果然在隔壁看见了餐厅。
轻轻走进餐厅,在各扇窗户旁转来转去。起初侍者往她这边瞥了几眼,大概是看一个小女孩,模样也很乖,估计不是来偷东西的,就也放松了警惕。侍者走后,薇薇安迅速躲进窗台下,确实有点模糊声音传来。
偷听了一会,但没听明白。
于是她走回204,少年这次歪躺在了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看什么。
“这么快?”见她走进来,他皱了皱眉。
“那个银行家好像在谈什么生意……好像在说什么赞助的事。我好像听到他说雾都孤儿院了。”薇薇安点了点头,“难道他是想赞助我们孤儿院?那挺好的,估计伙食能改善点了。”
“不会。”少年冷冷摇头,斩钉截铁打断了她的话,“银行家希尔就算是养一条狗,都不会赞助慈善。”
“就听到这些?”少年紧紧皱眉,看起来颇为不满,“这些废话。”
“那你自己怎么不去听?”
“.......”少年面色不善,黑得吓人。
“不行。这些消息太少了。”他冷冷摇头,咬牙。“再去一次。”
说着他从床上跳了下来,轻巧落在铺有地毯的木地板上,拽着她走了出去。
二人来到餐厅连廊。这次少年亲自躲进了窗台下,听了片刻,估计是他也没听清,脸色越来越坏。
“喂,换你值班了,别忘了送餐车。”忽然不远处响起一声叫喊,大概是两个侍者间的交谈,吓了二人一跳。薇薇安垫脚看去,见有个侍者在整理餐具。沉默片刻,她心里忽然有种不祥预感。
扭头看他,这种预感成为了现实。
少年轻手轻脚地从桌子上拿下205的门牌号,放在一个送餐车上,把餐车上原来的门牌扔到桌子底。
“.....不可能。想都不要想。”薇薇安摇头。
她咬牙瞪他,却被他做了个威胁的手势。她心里直骂,僵持片刻,只好猫腰溜到餐车旁。
餐车分两层,上面是食物,下面是餐具,被一块桌布蒙着,她弯腰跪在地上,掀开餐车布,轻轻爬了进去。
转眼间,少年也躲到了墙角。薇薇安蹲在餐车底,心里骂了他一万遍。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脚都蹲麻了。忽然由远及近一阵脚步声。侍者吹着口哨走过来,猛地一推,她的头登时框的一声撞上铁板。
好在车轱辘碰撞门槛的响声遮住了这声异响。
一路走到205,敲门。“早餐,先生。”
寂静片刻,里面传来一声男人清了清嗓子,“进来。”
薇薇安被推进来。整个人被蒙在布里,她什么也看不见。只隐约看见两个男人,坐在桌子前。一个西装革履,另一个一身白色大衣,头上戴着一个宽檐礼帽,十分低调。房间里窗帘紧闭,光线昏暗。
进了房间。声音瞬间清晰了起来。
“路易先生。我是很诚恳地来跟您谈的。你是英国皇家研究院有名的教授。”西装银行家咳了一声,“钱的事,好说。”
“‘那个计划’....你们研究的怎么样了?”
“还不太乐观。不过,当然很高兴接受您的赞助。”被称作路易先生的白衣男说。
“不过你最好小心。”银行家点了点头,忽然叹了口气,“前阵子那个我和他讨论过的科研员,就在前天,不知怎么被人当街枪杀了.......你说,这谁能想到。”
“好的,感谢您的提醒。我会的。”男人彬彬有礼,笑了一下,声音很温和。
“我听说,目前的任务目标在雾都孤儿院,是吗?有没有找到完美的‘容器’?”
“现在还没有。不过最新一批血液化验结果,正在紧急处理中。相信很快会有消息的。”
“哦,哦,好,麻烦路易先生了。”西装男人大腹便便,笑起来令人有点微妙的不舒服。
“我给你们赞助了这么多钱。你们的研究要是有了眉目,可不能忘了我啊。路易先生,你会吗?”
“当然不会。”男人起身,摘下礼帽弯腰,彬彬有礼地道别。薇薇安依稀看到帽子下是浅金色的头发,是那种在阳光下很温暖的颜色。
“呵呵,你要走了?我来送送你吧。”银行家也跟着起身,刚想走,忽然被绊了一下,“……这餐车还没推走?话说回来,你叫餐车了吗?”
“没有。先生。我吃过早餐了。”
“我也是。”西装男推了一下餐车。薇薇安躲在里面,本来就已经腿脚发麻,全靠在咬牙,这一撞,几乎全身绷着,才没有倒出来。
“呦呵。这餐车还挺重的。不知道装了什么进来。”西装男声音慢了下来,显然起疑心了。
薇薇安手脚冰凉。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死定了。
男人弯腰,伸手,捏起布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