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线管理协会》青天收雨

141、【第六章】 梦中的自杀者

　　“薇薇安，你那天偷跑出去干什么？”

　　“既然你也偷跑出去了，我们怎么没有看到你？”乔治不怀好意地笑，伸手过来，“还有，你的裙子怎么破了？”

　　薇薇安刚被从禁闭室被放出来，头疼地厉害，往后一躲，躲开男孩的手。

　　“......我问你话呢！”被躲开，男孩恼羞成怒，一拳打过去。

　　“乔治，你在干吗？”娇滴滴的声音传来。一身干净布裙的漂亮女孩蹦蹦跳跳走下来。看到她后，拖长腔调，“哦，是薇薇安啊，你被放出来啦？”

　　“对啊，我也很好奇呢。你跑出去干吗？这么说，我在街角看到的那个很像你的背影不是错觉？”贝蒂转了转眼珠，女孩这样做，格外甜美，“那么说，你身边站着的那个小子也是真的喽！”

　　“........”薇薇安听她忽然喊起来，忙去唔她的嘴。

　　“那家伙是谁？让你这么不要命跑出去约会？”贝蒂咯咯笑，灵活地躲开她。

　　“是个混蛋。”薇薇安没好气地说。

　　看来刚刚下课，薇薇安刚从禁闭室爬出来，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孩子们都在后院晒太阳。每天中午大家都会来晒太阳的。一天中太阳十分短暂，稍纵即逝。
　　薇薇安不想再跟贝蒂和乔治继续纠缠下去，刚想离开。这时，草坪上忽然走来一队人，白大褂，白口罩。
　　是那天来体检的医生。

　　“费恩。”她叫出了声。尽管叫的不是太大声。但是显然他听到了。在队尾的一个年轻人停了下来，朝这边看过来。
　　看到她后，明显愣了一下。

　　“.......你好啊——”低头想了一会，估计是实在没想起她是谁，年轻医生不得已，蹩脚地吐出了个“——小姑娘。”

　　“薇薇安。我是薇薇安。”她走过去，没来由地有些丧气。

　　“没错，没错。我记起来了。”费恩站在她面前，低头看她。她仰起头来，看到一双熟悉的深棕色眼睛，温和而明亮。

　　“我今天还需要体检吗？”

　　“不需要了。”他愣了一下，把手里的医疗器械箱提到身后，摇了摇头，“今天不需要了。”

　　“那么，我有得什么病吗？我是不是快死了？”

　　“.....你不会死的。”费恩摇了摇头，似乎是感叹于女孩的奇怪想法，笑了一下，“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要不然，为什么我总是胃疼？而且，碰到钉子，摔倒的时候也格外疼。我感觉我收到的疼痛比贝蒂他们要多几倍。”

　　“你要好好吃饭，薇薇安。胃疼是因为你的不规律饮食。”年轻医生顿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头。

　　“我的化验结果快出来了吗？”

　　医生笑了笑，点头。其实她看不出他是不是在笑，只看到他的眼睛弯了弯，所以她猜他在笑。

　　盛夏天气，天气有点闷热。薇薇安目送医生们离开孤儿院后，后退到队伍末尾，熟练地偷偷溜走。

　　刚刚走到栅栏门旁的秘密墙角，还没来得及坐下。薇薇安忽然听见一阵嬉笑声。

　　“……谁在那！”亲昵地搂在一起的男孩女孩，被吓了一跳，看清那人后，气不打一出来，“你在这里干嘛？薇薇安？”

　　然后贝蒂歪了歪头，打量了她片刻，嬉笑着走过来。“啊，原来这就是你的秘密墙角啊？等着，我去告诉莫莉夫人去！”

　　“咦？你又重新做了一个啊？让我玩玩。”
　　苗条好看的漂亮女孩咧嘴走了过来，弯腰，狠狠从金发女孩的手里夺走布偶熊。
　　布偶熊刚被缝好，被她一捏，整个四肢都在摇摇晃晃。然后她狠狠一扯，布偶的头掉了下来。

　　还没得及继续扯掉熊爪，贝蒂只觉得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她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懦弱瘦小的金发女孩这次会一拳打过来。
　　是跟谁学坏了吗？

　　片刻的惊慌。贝蒂气恼地扔掉布偶，抬手狠狠甩了她一巴掌。乔治很快也冲上来，尽管都是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不过显然他立场分明，对另一个毫不手下留情。

　　十三岁的女孩哪懂怎么打架，只是本能地挥拳，实在不行就上嘴咬。冲着手咬下去，嘴里立马就弥漫一股血腥味。乔治大叫一声，抽回了手。

　　金发女孩低着头，却抬眼，整个人有与她身材不符的气场。仿佛一条恶狗。
　　乔治本能地退缩了一下。那一刻，他竟然有点害怕。
　　意识到这一点，他更加恼羞成怒地踹过来。他可不想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出丑！

　　薇薇安抵抗不了。刚刚的只是一瞬地超常发挥。只能挣扎着不被推在地上。打斗中，她不经意地一扭头，忽然看到了铁栅栏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
　　随即她就下意识地一抖。稍一分神，立马被扇了一巴掌。

　　......怎么又是那家伙！

　　薇薇安脸火辣辣地疼，满脑子却空白一片。那个混蛋少年！他怎么又来了？他成天站在这是不是！

　　他会来救自己吗？

　　她无暇看他，挣扎着躲乔治的踢打。不过她想他不会的。少年太冷漠，眼睛是最不会骗人的，他的眼睛乌木一样漆黑，很明亮，却没有一点感情。

　　忽然，一阵疾风刮过。很冷的，不属于盛夏的风。
　　接着她耳边一凉。叮的一声，一把刀插进了墙缝。只差一毫米，要么割下薇薇安的耳朵，要么割断乔治的脖颈。

　　乔治吓了一跳。一旁的贝蒂也惊声尖叫。
　　名副其实的尖叫，薇薇安耳膜一阵刺痛。

　　不知什么时候，黑衣少年已经走了过来。他扔出那把刀后，弯腰蹲下，伸手，清瘦手臂穿过了孤儿院铁栅栏门，狠狠拽住骑在女孩身上的男孩的领子。

　　然后他往回一拽，砰的一声，男孩的脑袋撞到了铁栅栏上。声音之大，几乎把男孩的脑袋敲碎。

　　“X！哪来的疯子？”从最初的愣怔中回过神来，乔治大骂一声。刚要挣开，与对方厮打。

　　忽然，胸前一个冰冷触感。

　　“……我X！这玩意哪来的？”被一把黑洞洞的枪口顶着，乔治顿时面如土色，抖了一下。

　　……这家伙到底是谁？看着一副混混样，怎么会有枪？乔治内心疯狂谩骂，同时腿脚发软。这把枪看起来虽然挺老了，但是似乎是货真价实的真枪，只要一枪，自己就没命了。

　　咔的一声。手枪上膛。

　　薇薇安顿时大脑空了一下，“不要！别杀他！杰克！”

　　少年稍稍停顿，扭过头来看她，双眼漆黑冰冷。

　　“别杀他！否则他们都会以为是我干的！”她抬手摁下枪口，浑身都在发抖。

　　少年并没有放下枪，相反，他抬眼看她。此时他弯腰，单膝跪在地上，狠狠揪着男孩的衣领。明明是在她下方的姿势，却抬眼盯着她，什么也没说，眼神像恶狼。

　　最后少年松开了手，压低枪口，猛地推了男孩一把，“滚。”

　　乔治此时已经彻底闻风丧胆。到底只是个温室里的野草，尽管有点叛逆，有点爪牙，又怎么能跟大街上摸爬滚打的凶恶混混比。少年移开枪口后，哆哆嗦嗦地站起，忙不迭掉头就跑，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女伴。
　　不过无妨，早在少年掏枪时，贝蒂也早就被吓跑了。

　　“……你又来找我干什么？”薇薇安从地上挣扎着坐起，甩掉头发上的树叶。

　　“跟我出去。”

　　“出去干吗？”

　　“废话别那么多。”

　　“你哪来的枪？”

　　“捡来的。有问题？”

　　她咬咬牙，抬脚爬铁栅栏门。毕竟是第二次，比第一次要熟练一些了。只是脚还是会有点发软。但好在这里没有摔倒。
　　如果这次再摔倒的话，他也绝对不会再上来接了。因为看他的眼神，似乎巴不得她掉下来摔死。

　　再次漫步在伦敦的大街上。她跟在他身后，二人转到一条小巷子里。巷子不算很脏，左侧还有个咖啡馆。还好这次他没有再带她去酒吧。否则她真的头晕地想吐。

　　“拿着。”少年最后在一个巷角停下，低头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小圆片，塞到她手里。“把这个扔进那个男人的咖啡杯里。”

　　“这是什么？”她低头看，是小药片。她在孤儿院也吃过药片，据说有镇定剂作用，专治狂躁症。那晚她被莫莉夫人踢打的时候，实在忍不了，还了手，随后便被摁着灌进了一大瓶药片。之后的一整晚，都昏昏沉沉，没有知觉。孤儿院的医生说，她精神不稳定，疑似狂躁症。
　　那个男人也有狂躁症吗？她看着他，那人西装革履，头戴礼帽。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同一种药。

　　少年难得没有不耐烦地催促她，只是扬了扬下巴，冷淡说，“快去。”

　　于是她就去了。她个子不高，恰好能偷偷藏在椅背后，神不知鬼不觉。接着叮铃一声，咖啡馆的门铃响了，但没有人进来。男人闻声侧过头去看了一下。

　　咖啡杯里溅起无声的小水花，药片入水。

　　然后男人扭过头来，端起咖啡杯喝了下去。

　　过了片刻，他撑着头，像是有点疲惫，闭了闭眼。

　　“砰”的一声。

　　咖啡馆尖叫。男人胸腹部忽然一个血洞，他歪了一下，从椅子上栽了下去。

　　彼时的薇薇安还没意识到什么，忽然被拉了一下。又一声枪声，打破窗玻璃。
　　少年拽着她，破窗而出。少年跑得极快，她几乎摔倒。他的手很冷，紧紧拉着她。

　　背后追着一票人。
　　“站住！别动！”

　　怎么可能真的乖乖站住，缴械投降。

　　不知跑了多久，薇薇安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终于停了下来。在十万八千里只外的另外一条小巷里。

　　“……你杀了人。”

　　“你也是。薇薇安。”少年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她愣了一下。暮夏的风吹过，郁热地很，让人透不过气。

　　“你给那男人下了安眠药。所以他才没有察觉我开枪的可能。”

　　少年似乎笑了。薇薇安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少年舔了舔虎牙，剧烈跑动后，气息不稳地喘气，胸膛微微起伏，汗珠贴在额头上，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十五岁少年了。只是薄唇抿起，极其冷淡凉薄的笑意，令人不寒而栗。

　　但他确实在笑。她甚至感到，他似乎真的很开心。

　　“我们都一样。薇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