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线管理协会》青天收雨

118、【第四章】 不老泉

　　“结案了。凶手是不老泉研究计划的前研究员。
　　代号灰鹰，我们不知道他的真名。9月07日，灰鹰走进温室花房，恰巧看到她从地窖出来，遂举枪将她射杀。”

　　“恰巧？”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同一时间，他恰巧来到花房，她恰巧从地窖里出来。那天，守门人恰巧还不在。这么多的巧合，不太真实。”

　　通过精密的细节掌控，人是能够制造巧合的。

　　“我认为。灰鹰一直在跟踪二人。或许他想回到地窖。找那瓶失踪的上帝粒子。趁郁金香不在。只是没想到，已有人捷足先登。”

　　“彼时艾伦在阁楼上，撕碎那张求婚字条。奥菲利亚前来找他，无意中发现了花房里地窖的秘密。艾伦在时，一向小心谨慎，从来不让她靠近那排花架。”

　　“你恨凶手吗？欧文？”

　　“当然。”

　　“那你为什么绑架我？”书架后传来一声幽幽叹气。

　　实际上，这看起来不像一场绑架。毕竟，她手脚活动自如，可以在这栋房子任意活动。此时她正捧着一杯温热红茶，悠闲站在书架后，低头看书。

　　实在不像绑架。除了这间房屋的大门是反锁的。

　　三天前天，他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跪坐在雨里，那片废墟复杂似迷宫。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仿佛那里曾经有一只鸽子什么的，刚刚它飞走了。

　　他走过去，给她撑伞。问她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摇晃着站起来。
　　走了几步，轻飘飘地倒了下来。

　　“此后，你就把我带回了你的家。并且对外宣称我的枪伤还未恢复，名义上照看前未婚妻。实际上，却对我实行了监(hexie)禁。”书架后的金发女子点了点头，翻过一页。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不仅是苏格拉底的智慧。还是我做生意的一个信条。”青年背手，站在窗边。
　　“我最恨背叛。小姐。我经历过很多次背叛。父亲背叛了母亲。经济危机背叛我的家族。现在你又背叛了我。”

　　“我们只是逢场作戏的未婚夫妻。你知道的。”

　　“欺骗也是背叛的一种。”

　　“一切都结束了。你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欧文。过去你活得很糟糕。虽然你有洁癖，平时总是一尘不染。”她轻轻地说，“但是知道吗？你一点都不爱自己。”

　　“我劝你跟地下黑市断绝来往。”她低头泯了口茶，“据我所知，有一大批赏金杀手，混迹于那里，每天接手各种暗杀清单。你得罪的人太多。很容易有危险。如果那晚在白玫瑰酒店，杀手的经验再丰富一点，你就死了。”

　　“所以，你为我挡枪，是想骗取我的信任吗？”

　　她没再说话。由于被书架挡住了半张脸，他看不见她是什么表情。

　　房间里只剩下留声机，播放舒缓的华尔兹。

　　“你什么时候放我走？”终于，她发出一声浅浅的叹息。

　　“你总在写诗。你说过，你喜欢抒情诗，像奥菲利亚一样。”

　　“哦，先生……我这样说，你可别生气。其实，那不是我写的。那节选自一本叫《西西里岛的红蔷薇》的剧作。作者是个穷困潦倒的剧作家，目前长期待在一家精神病院。”犹豫良久，她退后一步说，默默远离他。

　　“你为了骗取我的信任，装成人畜无害的小绵羊。”

　　“是吗？我也觉得自己不像什么小绵羊。更像冷漠的雀鸟。除了生存和利益，”她指了指心脏，声音淡淡，“这里什么都没有。”

　　“哦？听起来有意思。我给一个戴着面具的人戴面具。我认识的人，本身就是一个谎言。”

　　他说的平静，她闭了闭眼，却忽然觉得有些伤感了。

　　他看到她放下书，从书架后走了出来。他顿了顿，此刻她竟依然戴着那副面具。
　　奥菲利亚的脸。

　　“你什么时候戴上的？”青年抿了抿唇。

　　她走到窗边，似乎在呼吸新鲜空气。瑟瑟秋风中，她的柔软金发(hexie)漂浮。

　　明明亲手为她打造了面具。明明只是在利用她的样貌。此刻她坐在窗台上，光滑洁白的小腿垂在半空中，一切都是那么地像已经死去的她。他却忽然有些恍惚。
　　“……你到底是谁？奥菲利亚？还是薇薇安？”

　　“我是谁，这重要吗？你希望我是谁？”

　　欧文没有说话。

　　她个性冷漠。她根本不喜欢写作。真实的她并不像他的妹妹。一切的一切，只是她伪装出来的幻影。

　　“一个问题，小姐。那晚在白玫瑰酒店，枪击是你安排的吗？一场苦肉计？只为了让我放下戒备，同情你？”他听见自己轻轻地说，如同耳语。

　　他看见她摇了摇头，淡漠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微笑。
　　然后她向后倒去，径直跌下了窗台。

　　青年冲过去，想要拉住她，没能拉住。他看到她的身影飞速坠落。他忽然掏出了枪。开枪。
　　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杀掉她？还是打断她的腿？
　　让她永远也无法逃走。
　　将她永远地留在他的生命中。

　　一切的一切，只是薇薇安·怀特伪装出来的幻影。
　　而那个真正沉浸在奥菲利亚幻影里的人。
　　从来不是艾伦。
　　而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