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线管理协会》青天收雨

114、【第四章】 不老泉

　　“你最好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欧文先生。”

　　“你设下了一个圈套。只为了让我放松警惕。薇薇安·怀特，你很狡猾。”别墅内，书房，年轻人双手被绑在背后，金丝边眼镜从高挺鼻梁上滑了下来。
　　他索性将它甩到桌子上，抬眼，目光冰冷如饿狼。

　　“你们是谁？警察吗？”他扫视了一圈，除了站在窗边的金发女子以外，房间里还站着几个人，都一身黑衣。
　　半小时前，正是他们忽然出现在郁金香研究院的阁楼上，胁迫性质地将他重新“请”回了家里，并将他的手腕绑在了背后。

　　“不是的。先生。我们是世界线管理协会的秘密警察。”其中一个站在他背后的黑衣人开口道，听声音相当年轻。那人拿出证件，举到他眼前，彬彬有礼道，“不归英国警署管。”

　　那是张泛有金属光泽的黑色卡片，三个哥特体白色字母很显眼，WLA。
　　欧文打量片刻，“那我是不是可以以私闯民宅，非法监禁的罪名告你们？”

　　“原则上可以。但是……”意味深长的留白后，那人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尽管试试看吧，先生。我们跟随会长的指示，消灭罪恶，代表着绝对正义，得到了警署的拥护。”

　　“你们听从会长的指示。她是会长？”双手被绑在椅子上的青年抬眼，冲着窗台方向扬了扬下巴。

　　“不是。先生。她是会长近年来最器重的调查员。”

　　话毕，那人终于转过身来。淡金色的头发，还未来得及换下的鹅黄色长裙，略微有些苍白的皮肤。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除了那张脸。
　　此时她没有戴那张人皮面具。

　　“欧文·罗斯特。很抱歉将你绑来。但我有些事要问你。”他眯眼看她。女子站在窗前，一半的身体被笼在阴影里，他只能听见她柔软冷漠的声音，“是这样的。我从某个情报贩子那里得知，近年来你仍然在地下黑市活动，做了很多笔走私生意。就在不久前，你走私贩卖了一批军火。你知道交易对方是谁吗？”
　　“问这个做什么？”
　　“杀死你妹妹的那把枪，很可能就是出于这批军火之中。”

　　短暂的寂静后，她重新开口，“是的，欧文。我们找到了杀死她的枪。凶手杀死她之后，携枪潜逃，途中将它扔进了泰晤士河里。经过连夜打捞，我们发现了凶器。凶手思虑很周全，还用浓硫酸对枪进行了腐蚀。枪膛灌水，外表腐蚀，我们根本无法辨认枪次批号。幸运的是，我们只能在枪管内壁里，发现了一串刻印数字，9559。”
　　“知道吗，欧文？你的那批军火，经手多人，其中一人叫肖恩·汉斯。你将军火倒卖给某人后，那个人又卖给了汉斯。几天前汉斯遭遇了暗杀，现已身亡，我们顺藤摸瓜找到了那批枪械，经过核实枪管内壁的编码，确认是同一批。

　　“所以，到目前为止，你仍然没有洗脱嫌疑。”女子依靠在一堆窗纱上，月光从背后冲洗下来，倒映在地板上纤细的影子。像一朵脆弱的白玫瑰。

　　“你欺骗了我。小姐。”他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你早就和艾伦串通好。你是双面间谍。”

　　“.......我说的是实话，只不过不是全部。”沉默片刻，薇薇安走出来一点，站在吊灯下，“其实早在围巾掉落的那一次，我就已经暴露了。我发现了他的纹身。与此同时，他也明白了我不是幻觉，而是有人刻意利用死者外貌进行的一场心理战。”

　　“于是当我下一次以奥菲利亚的外表出现时，他持枪埋伏在了一旁，将我堵到了研究院阁楼的天台。”

　　“他揭下了我的面具。那时他就明白了，一切都是你在背后设计刺探他。我本来以为，他会杀我灭口。彼时我身上带着炸药，站在天台边缘，已经做好了引爆炸药的准备。但他没有。”薇薇安轻轻地说。
　　“他向我坦白了一切。坦白了他曾经在纳粹人体实验计划里所做的一切。最后他劝说我，让我反过来，刺探你。”
　　“我早就知道了艾伦的身份。我知道你一直在监视我，欧文。我所做的一切，包括假装惊讶地发现不老泉计划，都是为了隐瞒你制造的假象。”薇薇安看他，轻轻叹了口气，“艾伦认为，杀死奥菲利亚的不是别人，正是你。他不惜告诉我一切，也要捉住杀死她的凶手。事实上，艾伦现在就在你家楼下。他说他想要听听你的说辞。”

　　良久沉默，坐在书桌后的青年闭了闭眼，“.......我没有杀她。我不可能杀死她。她是我的妹妹。”

　　“我没说谎。从第一次见到她时，我就想要给她最好的。”他低低地说，低头露出回忆的神情，“十年前，父亲与继母结婚。放学后，我独自回到家。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她在客厅里，骑木马玩，穿着一双浅色羊羔小皮鞋，像个洋娃娃，头发上别着一朵红色的花朵，红色郁金香。”

　　“她应该循规蹈矩，在教会读书。毕业之后，嫁给亨利伯爵。而不是辍学，迷恋上一个危险的青年。那时她总对我说，她最喜欢的花就是郁金香。”他闭了闭眼，神情看起来很疲惫，“嫁给伯爵，不止对我们的家族有利处，对她也是好的。尽管只是一个日渐没落的贵族。但那也比大部分人要好得多。罗斯特家族早已负债累累，你现在看到的，它光鲜累累的表象，只是粉饰，虚假的繁荣。”
　　“只有嫁给贵族，她才能保持上流社会的阶级地位。我想让我的妹妹生活得比谁都好。”欧文低声说，“尽管她只是继母的女儿。我对继母没什么感情，相信她也是一样。我的母亲很早就过世了。我甚至没有什么关于她的记忆。”
　　“我，奥菲利亚。我们的确不是一起长大的。但是，即使是一条狗，养了十年，你会没有一点感情吗，小姐？”

　　“更何况，她是我的妹妹。罗斯特家族的大小姐。自从那场夺走我父亲与继母生命的经济危机之后，罗斯特家族的经济地位一落千丈。我早一年从伦敦商学院毕业，之后便接受了家族企业。我做过很多肮脏的事。但那都没关系。我做什么都没关系。”他闭了闭眼，“只要她依然干净就好。我希望她永远是那个无忧无虑，漂亮天真的洋娃娃。”

　　书房陷入片刻的寂静。金发女子从窗纱后走了出来，“.....我明白了，欧文先生。我希望你能明白，现在唯一能帮助我们追查杀人凶手的就是你了。请提供给我们，那批军火的交易人。”

　　“我不记得了。但你或许可以翻翻我的笔记。就在书架上，右手边第二排，抽出《失乐园》，书架背面有一个秘密夹层。应该可以找到一张胶卷。那是当初我拍下的交易转让书。”

　　“我找到了，欧文先生。”她垫脚，从书架上拿出了一个黑色小盒子。转手交给其中一个黑衣人，“麻烦将它冲洗出来。注意保管，不要曝光。”

　　黑衣人点头，拿着胶卷离开。薇薇安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解开青年被绑的手腕。解开之后，他稍稍活动了活动手腕，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动作，依然坐在书桌后，侧脸看向窗外，不知在看什么。
　　薇薇安站在书架前，随意抽出一本书翻看。说实在的，她一向不太喜欢协会的秘密警察。永远一身黑衣，面带微笑，冷漠，该死的彬彬有礼。
　　不知道尤里安会长从哪里雇来这么一批人。
　　她甚至听说，有一次执行任务过程中，调查员不是她，而是另一个倒霉的年轻人，在南大不列颠调查一起纵火案。调查过程中他也动用了协会的秘密警察。这些人对嫌疑人进行了审问。
　　虽然最后，调查结果表明，凶手确实是他。然而在审问过后，嫌疑人也已经死了。

　　结果以调查员必须写一篇不少于五千字的反思报告而告终。实际上，那个倒霉的年轻人根本不知道，嫌疑人在审问时究竟有没有遭受折磨，或者遭受了哪些折磨。与此同时，在他扑在桌子上，绞尽脑汁写报告时，秘密警察们已悄然离开，走之前不忘给他彬彬有礼地关上门。
　　秘密警察听从调查员调遣，但他们唯一的顶头上司，是会长。

　　说实在的，薇薇安并不喜欢他们。但此时此刻，她竟然有点感谢。他们出现在这间不大的书房里，否则就只有她和欧文两个人了。到时候气氛就会变得有点微妙。

　　虽然低头，眼睛盯着书，但薇薇安清楚自己什么也没看进去。不知过了多久，书房门被再次敲响，黑衣人把冲洗胶卷后的抄写件递过来。薇薇安伸手接过。

　　一份手续齐全的买卖书。条款事无巨细，充分体现了走私者的小心谨慎。落款处是一个手写体签名，但不是人名。
　　“.......郁金香？”

　　薇薇安忽然感觉心脏一停。继而狂跳起来。

　　“是代号。不老泉生化实验的代号。郁金香——艾伦·布朗！怎么会，怎么会是他？”她冲出房门，朝楼下挥了挥手。继而楼下的青年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了上来。

　　“.......不可能！我发誓，我没有买过军火。”艾伦愣了一下，一把夺过纸。

　　“那会是谁？没有其他合理的解释了。”薇薇安退后一步，轻轻说道。此时此刻，她心里十分惊讶。但她暂时压抑情绪，右手伸到腰后，准备拔枪。

　　房间陷入死寂。

　　薇薇安深知，艾伦的身手很好。可能曾经受过纳粹军官的培训，熟练枪支弹药，对环境以及危险有敏锐的直觉。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他能仅凭一把枪，就将假扮奥菲利亚的她逼到死角。

　　然而此刻他却好像并没有察觉到她正在后退拔枪。他只是低头盯着那张纸，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再存在。
　　“我认识他……我认识这个笔迹。在研究院时，所有成员的名册都是我负责核对的。我的记忆力很好，熟悉每个人的笔迹……”

　　“是灰鹰。代号101。不老泉计划的研究员之一。”漫长的沉默后，艾伦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她，“是灰鹰，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