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线管理协会》青天收雨

112、【第四章】 不老泉

　　离开白玫瑰酒店时，夜色笼罩，秋风瑟瑟。一对年轻男女走下台阶。身穿黑西装的年轻人走在前面，身影修长。
　　后面的女人裹着披肩，斜戴礼帽，帽檐上垂下的白纱遮住大半张脸，正低头走下台阶。
　　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仅有远处汽车鸣笛声。
　　枪声就是在那一刻响的。子弹破空而来。西装青年还没来得及动作，忽然感觉被人一推。
　　一片寂静中，他回过头去。看见她向后退了一步，倚靠在了酒店的白砖墙壁上，缓慢地滑落下来。胸前有温热血液汩汩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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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薇薇安记不清自己昏迷了多长时间。总之，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清晨。
　　阳光透过绿色窗纱，投在天花板上朦胧光影。

　　在发呆盯着天花板十秒后，她眨了眨眼，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啊，薇薇安，你终于醒了。”她视线下移，发现自己此时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床边还坐着一个少年。
　　少年低头看她，视线兼具疲惫与欣喜。

　　“这几天你音讯全无。我还以为你被绑架了呢。”少年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后来我终于尝试联系上了欧文。他告诉我，你受了伤，暂时在他的别墅内静养。”
　　“......我昏迷了几天？”
　　“三天。整整三天。这几天他一直在照顾你，甚至还给你雇了个佣人。我觉得他一定对你心怀歉疚。”乔摇头啧啧，语重心长地感叹。“我知道你名义上扮演他的未婚妻，不过你也太入戏了……帮忙挡枪。好一对深情伉俪。”

　　薇薇安躺在床上，从柔软的被子里颤颤巍巍伸出手，本想从床头柜抓来一面镜子，无奈牵动伤口，每次呼吸都疼地几乎晕厥，“闭嘴。他怎么会感到歉疚，那个洁癖，变态。”

　　“向上帝发誓，我当时只是跑错方向了。谁想替他挡枪。”她只能转动脖子，看向床头柜。梳妆镜里的自己面色惨白，黑眼圈浓重，如餐桌上死不瞑目的意大利芥末煎鳕鱼。

　　“.....我懂，我们都懂”眼见薇薇安面色狰狞，想要爬起，乔吓了一跳，眼疾手快地把她重新摁在枕头上，语重心长叹气，“你名义上扮演他的未婚妻。他又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对他产生感情也是正常的事情。我劝你现在乖乖躺着，薇薇安。你的胸腔中弹，只差一寸，子弹就要贯穿你的肺叶了。欧文先生花了大价钱，重金聘请医生，才把你救回来。”

　　“再说一句，我就把你毙了。乔·海森。把你幸灾乐祸的看热闹笑容收起来。”薇薇安捂着胸口，虚弱呻(hexie)吟。“你什么时候来的？”

　　“今天早上。我刚来。他把你的信息都封锁了。我费了好大劲，才打听到这里来。我说我是你的弟弟。”少年眉清目秀，耸了耸肩，笑眯眯道，给她端来一杯水，“喝口水，罗斯特太太。”

　　噩梦。绝对噩梦。
　　薇薇安刚喝一口，听到那个后缀登时呛了一口，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咳得太投入，以至于没听见门开的声音。几秒种后，她不得不在一片泪眼朦胧中，看见一道模糊的修长身影。

　　“你终于醒了。薇薇安。”熟悉声音响起。青年端着一杯茶，快步走进来。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哪里疼？”青年皱眉，居高临下看她。

　　“哪里都疼。”薇薇安盯着他，虚弱开口，“这里是哪里？你的家吗？我整整三天都躺在这张床上？”

　　“冷静，小姐，尝试克制一下咳嗽，这不利于你的肺部恢复。以及，难道你还想晒太阳吗？我本来有过这个想法的。但是医生否决了我，他说昏迷中的人是感觉不到阳光的。”欧文转身拉开窗帘，语气平淡。
　　他今天没有穿那身人模狗样的笔挺西装，可能是在自己家里，他穿的随意了一些，穿了件灰色衬衫，脖颈松松系着一条深色领带，“你刚刚醒来，应该先吃点东西。”

　　“.....三天，整整三天。我应该和路易教授打个电话的。”女子喃喃，伸手撑了一下床板，作势要翻身下床。

　　“不用担心，小姐。是伯克·路易教授吗？我已经和他说过了。”青年眼疾手快，将她重新摁回到床上，“你的外套口袋里，有一本通讯录。我翻着看了一下，看见他的名字被你写在最上面，而且写的最认真。所以我猜他应该对你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于是我就通知他了，说你最近有点急事，不回家了。”

　　“……”

　　这人噼里啪啦一连串地说下来，薇薇安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好像已经思考得很周全了，她短时间内挑不出什么错。

　　欧文拿起一只苹果，从袖口拿出一把水果刀，开始削苹果。“对了。通讯录背面还有一个电话。被你打了很多个叉。所以我觉得他应该也挺特别的。于是我也给他打了电话，但是他没接。叫杰克·希尔。”

　　“......还好他没接。”

　　“所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低头看她。年轻人的脸部轮廓柔和，逆光下有一小片阴影。“为什么会有枪声。为什么你会为我挡枪。”

　　“.......这不是应该我问你吗？”沉默片刻，薇薇安捂着伤口崩溃，“为什么白玫瑰酒店门口会有人埋伏，想要杀你？”

　　“我不知道。小姐。不过在你昏迷的时候，我有了初步推测。我想应该是艾伦。一定是他。”欧文声音低沉，“看来凶手终于按捺不住了。或许他想借机除掉我们两人。或许他是专门来杀我的。毕竟他一直视我为眼中钉，因为我反对奥菲利亚和他在一起鬼混。”

　　“......他一定是来杀你的。”薇薇安往被子里缩了缩，“一定是的。”

　　“我想也是。小姐。昨天我托人调查过，艾伦已经数天没有出现在郁金香研究院出现过。疑似畏罪潜逃。”刀锋一闪，绵长的苹果皮利落掉进垃圾桶里。

　　他眯了眯眼，“我会继续派人关注他。一有他的行踪，我就会告诉你，届时我们一起行动，缉拿真凶。”

　　然后他把苹果递给她，擦了擦自己白手套上沾染上的水果汁液，“不过不是现在。你先把伤养好。”

　　即使一切重来，薇薇安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身负重伤，虚弱地躺在某个杀千刀的青年家中，站也不行，坐也不行，只能躺在一间温暖干燥的卧室，像一只待宰的鱼躺在案板上。
　　期间屠夫还时不时殷勤地端茶倒水。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他变了。但说不清是哪。
　　但就是哪里不一样了。

　　某日清晨，佣人端着早餐走进房间，并且拿手帕给她擦脸。青年站在一旁，这次他连领带也没系，也是一副才刚睡醒的样子。她感到柔软温热的手帕触碰着自己的皮肤，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视线随着手帕在她的脸上流动。她并不是很喜欢有人这样居高临下地打量自己，刚想闭眼，却忽然听他开口了，“......你额头上的伤，怎么弄的？”
　　“没什么。我自己倒霉。”感觉到他在隔着手套触碰那道伤疤。薇薇安动了动唇，回答。她看见他皱了皱眉，一副想要继续追问的样子，便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补充了一句，“就像这道几乎贯穿肺叶的枪伤一样。我是一个很倒霉的人，先生。”

　　他继续看了她一会，选择了沉默，继而他摘下白手套，转身扔进垃圾桶。薇薇安推测是因为指尖沾到了疤痕。
　　有时候和他待在一起，她真的觉得自己像某种致病的病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