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线管理协会》青天收雨

103、【第四章】 不老泉

　　“昨晚你去哪里了？薇薇安？我给你的公寓打过电话。并没有人接。”郁金香研究员的温室花房内，坐在窗边的少年微微皱眉，后背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而且，你的袖子怎么了？”

　　“昨晚我和我的监护人待在一起。他带我去了一家酒吧，”站在他身后的金发女子淡淡回答，闻言低头翻了翻袖口，顿了一下，皱眉叹了口气，“途中经过一条长长的楼梯。隧道里很黑，以至于我伸手到处乱摸时，袖子在墙上蹭到了灰。”她抬腕看了看，袖口的确有一小片污渍。深褐色的尘土，在白色的外套上十分显眼。

　　少年思考了片刻，大概是在思索究竟是怎样的酒吧会有隧道。不过一番思考后，显然另一个问题更加吸引他。
　　片刻后他再次抬起头，抱起双臂，笑容恶劣，“所以，你和那个杀手一整晚待在一起？”

　　“......这不是重点，乔。”

　　“我觉得这很有趣。薇薇安。你说过你很讨厌他的。”少年耸耸肩，“哦。我想错了，可能你没说过。不过我从你的面部表情上读到了。知道吗？每次他在的时候，你的脸部肌肉都有点僵硬。”

　　“.......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吗？乔——”她正低头拿手帕擦拭袖口，擦着擦着，忽然动作停了下来。

　　“——你的确很聪明。”

　　“.....你怎么了？被我气傻了？我明明有在刻意收敛了。看在你人还不错的份上，薇薇安。你瞧，我甚至都没有再用讽刺的语调叫过你‘薇薇安姐姐’。”少年看她忽然顿住，直勾勾地抬头看向自己，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

　　“不。你很聪明。乔。”薇薇安轻飘飘地说。她的视线缓缓回到袖口，出神地盯着那一小片污渍，视线是那样的专注，以至于他觉得她都没听清他刚才说了什么。“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可能，奥菲利亚在死之前，去了什么地方？”

　　“.....什么？”乔皱眉看了一会袖子，继而睁大眼睛，显然也懂了她是什么意思。
　　奥菲利亚的遗体上，也发现了很多灰尘，在这间温暖干净的花房里不可能出现的灰尘。

　　“整栋花房里，一共七排花架，六条过道。案发现场，只有五号过道的一堆花盆碎了，死者躺在三号过道，而其余的却完好无缺。”

　　那些碎了的花盆并不围绕在她身边，现场没有发现其他子弹，排除了凶手尝试狙击她时误击碎周围花盆的推断。而那些碎了的花盆，如果从上方看，可以围成一个粗糙的圆形，这会是巧合吗？

　　薇薇安弯腰，伸手轻轻触碰地面。“还是说，地面发生了震动？”

　　“你的意思是……这地下有东西？”

　　“如果地面发生震动。震动就很可能从地下传来。根据建筑学震动地表原理，粗略计算。震动带交汇处......”薇薇安抬头，抬手一指，眯起眼睛，“就在那里。三号过道的尽头。”

　　乔闻言看去。过道的尽头是一个花架。看起来极其普通的破旧花架。但仔细看，就觉得哪里隐隐不对。
　　这花架太过破烂，与整洁的花房格格不入。一看就是从仓库的角落里搬来的。架子上面落了很多灰，晃动时有吱呀响声。关键是，如果这花架一直被放在这里，地面上应该有灰尘的印子才对。
　　然而并没有。这花架是被人搬来这里的。

　　很可能是为了掩盖什么东西。

　　乔推动轮椅走向过道尽头，观察了片刻花架，抬手敲了敲架子后的墙壁，“……你说的有道理，薇薇安。地下可能有东西。这些木砖摸起来不太一样，中间好像是空的。”
　　乔用手指仔细摸着墙壁砖石间缝隙，皱眉道，“这可能是某种密码排序。需要按顺序依次敲击砖石，才能启动机关。但我不知道密码是什么。”

　　“如果是莫斯密码，将文字转化为数字顺序。难道密码是‘郁金香研究员’.......不对。”他尝试着敲击了六下，摇头。遂扭头看她，她却仍然站在原地。没有走过来。

　　“薇薇安，你在看什么——”

　　“后退，乔。”她忽然拉开风衣，从怀里掏出一把枪。

　　“你要做什么？”金发女子忽然举枪，向自己瞄准，乔立即愣住了，等反应过来后，他瞬间就明白了她在做什么。
　　案发当天，奥菲利亚死在这条过道。子弹从前胸穿过，穿过她的胸膛。
　　地上发现第二枚子弹壳，却没人找到第二颗子弹。她刚刚根据死者伤口的灼伤程度大致计算出了射击距离，此刻她正站在凶手的位置，模拟射击！

　　乔刚后退了一步。枪就响了。在密闭空间的射击，更加震耳欲聋。他的耳膜微微作痛。他并不是很喜欢枪，从他威胁并雇佣自己的家庭教师当枪手开始。

　　金发女子站在过道另一端，枪口微微冒烟。她拿枪是那么的熟练，仿佛她曾经用它杀死过很多人。他忽然无端端地想。她有一个杀手监护人，说不定也杀过很多人。

　　接着她垂手握枪，踏着木地板快步走来。她弯腰跪在花架旁，几乎整个人贴在墙上，伸手仔细摸遍每一个角。刚刚射出的子弹击中了花架，在断裂的横梁上留下一个冒烟的弹孔。就在它的不远处，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薇薇安发现了另一个弹孔。
　　找到了，第二颗子弹。

　　不远处忽然传来匆匆脚步声。大概是由于一声惊天巨响，收到惊吓的研究院管理员正匆匆走来。

　　“我刚刚好像听到什么声音......上帝，你们在做什么？”艾伦的话语伴随他的脚步声一同戛然而止，十秒钟后，他用颤抖的手指指着断裂的花架以及脱落的墙皮，痛心疾首，“要赔钱。绝对要赔钱。”

　　薇薇安跪着去摸那个弹孔，弹孔旁边似乎还有微微凸起......她抬头，以一个感觉自己脖子要断了的姿势抬头看，是一串数字，8659。

　　依次按照数字顺序敲击砖石。微弱的轰隆一声，地面震动了一下。继而地面整体陷落下去。花架的残肢断骸一同掉了下去。空心墙壁整个下沉，露出了一道生锈的黑色小门。

　　“看来你们这里藏着一个地窖。艾伦先生。”金发女子轻轻说道，“郁金香研究院里，有一个秘密地窖。”

　　艾伦目瞪口呆，喃喃自语，“这，这，这，怎么会......我发誓，我在这间研究院这么多年，从来都不知道.......”

　　“不管怎么说，我们是一定要下去看看了。你这有蜡烛吗？看样子通向地窖。里面挺黑的。”拉开小门，是一个漆黑的地道。她探身看了看里面。阳光从她的而背后冲洗下来，金色头发像某种蓬松柔软的花朵。她的影子被投映在身前，完美地被漆黑地道吞没。

　　“.....好的。薇薇安小姐。我去找找，应该有。”艾伦脸色苍白，瑟瑟发抖，“啊，我找到了。花房里就有。”

　　“多谢。”她接过蜡烛，拿打火机点燃。蜡烛跳动起微弱火苗。

　　她第一个走下去。跟在她身后，少年也准备起身，扶着扶手走下去。艾伦在后面搬着他的轮椅。

　　在一脚踏入地道之时，她忽然转过头来，脸色在烛光下格外阴森。

　　“所以，你这家伙，我一直觉得被你叫‘姐姐’时感觉不适……原来这不是我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