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51号人偶》几盒袋鼠

3、僵化的人偶

　　（3）
　　林君给林笙定的人设是，从小患有智力障碍的乡下的远方堂弟，家里好不容易凑够了钱送他来城里治疗，但家里人有事回家，暂时将堂弟寄养在自己身边。
　　林君声情并茂给林笙讲述了两遍，林笙就无障碍地融入了那个智力障碍的天真堂弟设定中。
　　把这么个“智力障碍”弟弟独自关在家里，林君很是不放心，狗还能拆家呢，何况这么个好奇心爆棚的大人偶。尽管对着林君的保证，林笙是点头如捣蒜，林君还是把他栓在裤腰带上，带着去上班了。
　　毕竟照顾“智力障碍”的弟弟，情有可原。
　　给林笙摆了一套画具，领他在办公室的休息区坐下。
　　“你坐这里画画玩，等我下班了我带你去商城，怎么样？”林君摆出诱哄小孩子的姿态，给林笙打开彩笔的笔帽，“你看，这里有一个指针，你这么转一下指针就能转动了，指针指在哪个颜色这笔就能画出什么颜色。”
　　不能和林君做连体婴而满脸不高兴的林笙一下子就被这神奇的画笔吸引了，兴高采烈地开始了自己的绘画创作。
　　刚安顿好小麻烦，护士小姐便过来了：“林医生，vip病房刚入住了一个人偶，已经安顿好了，你要过去看看吗？”
　　“好。”林君拿上东西，便和护士一道去了VIP病房。
　　对比普通病房，vip病房能够提供24小时全方位的照顾，换句话说，即使主人不在，也有专业护士对人偶以及新生儿进行完美照料。
　　进了病房，林君看见一个有着一头乌黑长发的人偶乖巧地坐在床上，他的肚子圆圆，看来没多久便可以生产了。
　　“你好，我是负责这区的人偶医生林君。”林君向陪伴人偶一起的西装男士做了个自我介绍。
　　那个西装男表情淡淡的，和他简短地握了一下手：“你好，林医生，这是我们老板的人偶。”
　　林君点点头表示理解，他来到病床前仔细地打量这个人偶。大概这家主人偏爱古典美人，这个人偶虽然设定为男性，但也是肤如凝脂、唇红齿白、美目盼兮，一头乌发泼墨般散落在被子上，再加上身前隆起的肚腹，显得整个人偶有一种西子捧心的病弱美。
　　林君执起他的手，这个人偶乖乖地没有反抗。每个人偶的手腕上都会有一个编码，记载着人偶的基本信息。林君读取了他的编码，NO.Z001-13178，出厂时间是三年前。
　　“基本信息我了解了，先让护士带他去做个检查吧。”林君在记录本上飞速地记录下基本信息。
　　“我们老板特地强调，务必保证孩子和人偶的安全。”西装男一板一眼地复述。
　　林君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保证人偶的安全？这话还真难得听到：“放心，人偶生育的安全系数是非常高的，基本上不会有意外。”
　　西装男点点头：“那之后就拜托医生了。我还有工作在身，就先行一步，我们老板之后会亲自过来。”
　　“行的，放心好了。”林君朝他点点头，示意护士带人偶去检查。
　　不同于林笙的活泼，这个13178性格安静，不吵也不闹，虽然不会说话，但是非常地配合护士。
　　检查结果还需要一会才能到手，林君先行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然而他的办公室里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隔壁的王医生。
　　王医生向来没个正行，林君回来的时候他正在和林笙说话，吓得他内心一紧，害怕林笙已经暴露了什么。
　　“串岗啊，小心我去举报你。”林君努力摆平心态，心里默默地想了无数个关于高智慧人偶的解释。
　　王医生应声回头，脸上带着调侃的笑意：“林君，老实交代，这小朋友是谁？”
　　林君平常道：“寄住在我家的堂弟。”
　　看到林君回来，林笙高兴地跑过来，扑到他怀里：“林君哥哥！”
　　“啧啧啧，林君哥哥，”王医生酸酸地说，“刚才我逗他半天硬是一句话不说。”
　　听了这话林君放下心来，摸摸林笙的头：“你这个老变态，谁要和你说话。”
　　“这真是你堂弟啊？长这么好看？”王医生不死心地还想凑过去，被林君一把拉住。林君指指脑袋：“这里不好，家里带过来治疗的。”
　　“哎？可惜了~我还当是小君君你的童养媳呢，唉，可惜了可惜了。”王医生话虽这么说，还是趁机捏了一把林笙的小脸蛋，惹得林笙朝他一番怒目。
　　“快回去吧你。”毕竟王医生是个老资历了，林君怕他看出什么，直接把他赶出自己的诊室，“小心我真去举报你擅离职守。”
　　“啧，无情的小君君。”王医生一脸不情愿地背着手回去了，门一关立马和自己的护士八卦起隔壁林医生带了个美貌的童养媳来上班。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在王医生的报复下，整整一个上午各路人马都找着各个机会想来看一眼林医生的童养媳，气得林君提早关了诊室的门，把剩下几个来看诊的人偶全留给隔壁老王去。
　　“林君~”察觉到林君心情不爽，林笙的小眼睛偷偷地从手指缝里瞄着他，“什么，童养媳？”
　　“不要听他们胡说。”林君呼噜了一把他的头发，软软的头发摸起来分外舒服，配着林笙滴溜溜的可爱小眼神，就像在撸一只可爱的小猫咪一样让人欢喜，“不过也差不多，你是我买来给我生孩子的小人偶。”
　　“生孩子？”林笙眨巴眨巴眼。
　　“你看到早上过来的人偶了吗？它们是不是肚子大大的、圆圆的？”迟早要怀上，林君就趁机给他科普，“它们来我这，把宝宝种进去，随着宝宝慢慢地长大它们的肚子就会越来越圆，等圆到不能再圆的时候，宝宝就出来了。”
　　林君戳戳林笙的小肚子：“我也会把我的宝宝放到这里，然后你就会给我生一个漂漂亮亮、健健康康的宝宝了。”
　　林笙呆呆地张着嘴，又低头看看自己画的画。画纸上乱七八糟地画着仿佛是两个人的图案，林笙盯着自己的画，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桥梁连接起了这两个人。
　　“宝宝。”林笙小声地呢喃。
　　对宝宝感兴趣是一件好事，不然真到那个时候，林君还不知道该怎么伺候他。林君索性提议道：“来，我带你去看看别人家的宝宝。”
　　林君拿上簿册，带着林笙去查病房。反正大家都知道自己带了一个童养媳，不如大大方方地给大伙看看。
　　现在人偶的生育不像人类充满了不确定性，要孩子在哪天哪时出生都是可把控的，所以大家都爱挑个良辰吉日给自己的孩子当生日。这些天显然不在老黄历敲定的吉时里，病房里的人偶少得可怜。
　　林君先去瞧了前天他接生的那个小人偶19952。
　　林君进去的时候，小人偶正在睡觉，长长的睫毛一扇一扇的，还咬着拇指尖蜷成了可爱的一团，就像个落入凡间的天使。他的床边支着一个摇篮，里面蜷着一个和他一样睡得香甜的婴儿。
　　林君检查了一下人偶和宝宝的各项数值，一切正常。“这就是刚出生的宝宝。”林君轻轻晃了晃摇篮，小宝宝柔嫩的小嘴砸吧了一下，依旧睡得安稳。林笙拽着林君的衣角，从他身后探个脑袋，好奇又小心地打量着摇篮里的小婴儿。
　　“可爱吗？”林君轻声地问，林笙用力地点点头，林君笑着摸摸他的头顶，“以后我们也会有一个的。”
　　林君带着林笙轻手轻脚地离开，正准备去下一间，却被护士长喊住了。
　　“林医生，”护士长迟疑地说道，“你认识这个人偶的主人吗？”
　　林君摇摇头：“只见过几面而已，主人信息不应该登记在你们那里吗？”
　　护士长叹口气：“留的通讯号一个都联系不上。这19952的主人就前天孩子出生后露了一面，然后就不见人影，一两天了孩子都是我们帮着照看的。这都没什么，关键是，”护士长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们续存的住院费快用完了。”
　　现在的主人怎么都这么潇洒呢？就像人偶肚子里的不是自家的崽一样。林君沉思了一下：“也许是有事忙着，你再等等看，要是真没人来那就送到隔壁吧。”
　　护士长点点头，在本子上记下了。
　　林笙还对病房里的小宝宝恋恋不舍，扒着门上的玻璃朝里瞧，听到林君的话，他隐约能察觉到里面的宝宝和同类前途堪忧，他拉拉林君的衣袖，语气带上点忧愁：“隔壁是哪？”
　　林君脚步一顿，揉了揉他的头发，语调也温和了：“那个小人偶的家里人如果不要它了，我们只能把它送回最初的家去。我是不是把你从隔壁销售中心领回来的？那就是我说的隔壁。”
　　隔壁的销售中心也承担着人偶回收的工作。
　　被拉住的衣袖绷紧几分，林君感到身边的小人偶瑟缩了一下：“我不想去隔壁。”他拉起林笙的手，人偶手的触感摸起来和人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比人类更加光滑细腻，也缺少了温度。林君肯定地对他说：“我不会不要你的。”
　　林笙愣愣地看着他，护士长倒是笑了：“你们感情可真好。”说着不由得打量了林笙一眼，“也难怪，你这兄弟长得怪招人疼的。”
　　“兄弟”这个词在护士长的舌尖打了个转，不知道她是信了童养媳那个版本还是堂兄弟这个版本。
　　不过林笙倒像是要印证护士长的话一样，一路上再也没有松开过林君的手。
　　又查看了几个即将生产的人偶，林君拿到了早上前来看诊的13178的检查报告。随便扫了几眼，林君脸色立时一片寒霜，喊了个就近的护士问话：“早上才住进来的13178，他主人来了吗？”
　　护士点点头：“刚才来问病房号的，应该已经过去了。”林君的神色实在凝重，护士的心也警惕了几分，“怎么？情况不好？”
　　“何止是不好……”林君叹口气，把报告给护士看。
　　“这……”护士惊呆了，“只剩下百分之十的能量了，这人偶还能生？”
　　生命能量石是维持人偶一切活动的基础。当能量慢慢耗尽，人偶的活动也会慢慢僵化，直至完全停摆，这一过程被称为“人偶化现象”。当能量慢慢被消耗，每个人偶都会经历“人偶化”，最终成为一个普通人偶。一般情况下当一个人偶的能量低于百分之五十时，就不适宜再生育了。每一次生育，从受精卵植入到成型出生，一般会消耗人偶百分之四十左右的能量。有一些异常的事情，还会加剧他们的能量消耗，比如身体损坏。
　　像13178这样只剩百分之十能量的人偶，他的皮肤肌理会非常僵硬，僵硬的皮肤难以模仿自然的宫口扩张等等。更严重的是它的内里系统会慢慢进入休机状态，根本不能为婴儿提供良好的发育环境，婴儿甚至有胎死腹中的可能。
　　“不过是个三年期的人偶，怎么会……”林君神色凝重，“不能再耽搁了，要尽快催产或者直接剖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