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依然如故》剧作师

30、第三十章 画家与画像

　　不知不觉，寒意已包裹这座城市月余时日，清晨的霜冻逼迫着人们做出自己的选择，六点多钟便外出的人越少，这个正是冷的时候外出的人大抵是由于以下几个原因：要么是迫于生计，城市清洁的工人、卖早点的或是骑着三轮运送货物的水果摊贩，要么就是已在漫长的生命中睡够了懒觉的老人们，要么就是一夜宿醉方归、三三两两结对的年轻人。今天，这些人之中多了一个人，因为她惦念着给她讲了一个另自己感动万分的故事的老人们。

　　萧默一大清早就出了门赶往梧桐街，早到以至于她到了街口才估摸着生活版的主编应该是起了床，发了请假的短信。

　　“纯”字号已经被一群赶往森林公园晨练的老头老太们围了一圈，看热闹这种事，看样子并不会因为年龄的增长而丧失兴趣，相反，可能还是大大增加。对自己的事越来越不关心，说是破了红尘，却对毫不相干的人的事越发关心，人啊，果然是到老才能忘我。

　　记者证帮萧默了一个大忙，她好说歹说，加上频繁出示证件，这才挤到了人群的最前头。却是有两个警察在门口询问着王金贵着什么，许怜秋却是坐在了店内，店的玻璃门是关上的，萧默看得不是真切，但是看人影应该是在捶足顿胸。

　　萧默正想着上前去说些什么，或是问问四周的人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是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她赶紧回头，却是霍依然。

　　萧默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霍依然：眉头微锁，明显心中有一股不平，脸上没有了招牌的笑容，换之微抿的嘴唇，不露一粒牙齿。眼睛有微眯，从萧默的角度来看，细长的睫毛以遮了他上半边瞳孔，让她想起了以前看的日漫里的眯眯眼怪物们。她有种感觉，霍依然正是那些人之中的一员，不过正好相反的是，那张开眼睛的时候意味着平常和内敛，而眯起来则是对手恐是不妙。

　　“和我来。”平静，但萧默不怀疑其下已暗涛汹涌，因为霍依然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她，这与他平日的礼貌相背，他只是注视着那一对老人，而后回了身。

　　萧默只是跟上，一眼不发，紧跟其后，直到了雅居斜对面的画室霍依然停下了脚步。萧默一路忐忑，一时不查，竟是没止住步伐，一头撞在了霍依然身上。

　　霍依然却连头都没回，只是看着站在室内离大门大约五步的画家，说道：“帮忙吗？”

　　画家也不说话，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架，竟低头默默祈祷起来。

　　萧默以好奇的目光打脸着这位画家。应该是有四十岁的样子，穿一身格子大衣，带一个灰白格子小帽，一副老派日本漫画家的装束。体型微瘦，衣服穿身上有些微垮，看样子不常锻炼身体，但人却是很精神，不像有的艺术家一样蓄长发。帽子下不见一丝乱发，看着像是个寸头。脸色红润，没有一点胡渣。皮肤也较好，肤色比平常人白一分，不见什么斑点，除了眼角有一抹细纹，也不见什么这个年纪应有的皱纹，大概是虔诚的心得了上帝的祝福。萧默心想，这位画家在二十来岁的时候，应该也是万人迷的帅小伙。

　　“主会宽恕每个人的罪恶。”

　　“在他们赎罪之后。”

　　“云在青天水在瓶。”

　　“二老待我如侄，亲人不可负。”

　　“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你知道我会来。”

　　画家深深看了霍依然一眼，而后迈步到门口，望了纯字号一眼，回头走到店内的一张书桌前，去了一叠画稿，复走到门前，递给霍依然。

　　“就在其中。”

　　“多谢。”霍依然身体微躬示意，而后接过画稿。萧默偷偷瞅了一眼，头一张是人物素描。

　　“其实还有更好的办法。”

　　“能让伤痛早最快结束就是好办法。”

　　画家也不再说话，走入了室内。霍依然拿着画纸，转身向雅居走去。

　　当小贾端着咖啡走到萧默面前的时候，萧默的脑子仍是一团浆糊，但她看着在工作台前翻看着画纸的霍依然，实在也不好发问，只好干坐着，拿起咖啡时不时喝一口，三秒一口的频率将她烦躁和无聊的内心彻底暴露在阳光之下。

　　过了大约十分钟，霍依然看完了全部画纸，萧默在一旁也数了数，有个五张。霍依然从中选出了一张，用手机拍了张照片，而后把正在做营业准备的小贾叫到身前：“拿去给办案警察，嫌疑人画像。”

　　“恩？”

　　“若有问题，让他们来问我便是。画像不会错。”

　　霍依然目送着小贾离开店里，然后目光转到一脸不解、错愕地盯着自己的萧默，眉间舒展，右边嘴角微微上扬，复又开始摆弄他的虹吸壶。

　　约莫过了五分钟左右，小贾领着一位行色匆匆的警察来了店里，后面还跟着两三个好事群众。霍依然朝小贾使了个眼色，小贾明了，把看客挡在了店外，任由警察一人独自进了店。

　　警察环顾了一眼四周，刚想说些什么，霍依然却是抢先开口：

　　“您先请坐。”

　　警察也就顺势而为，抽了一把椅子坐下，欲再说话，却又被堵住了：

　　“霍依然。”

　　“王卫民。那个，霍先生……”王警官刚想询问，话未说完，却遭打断。

　　“王警官。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但解释起来着实有些麻烦，所以抱歉，请您先听我说，可好？”

　　王警官脸色一正，也想听霍依然如何解释：“好。”

　　“画像是斜对面的画家画的。画家的记性很好，人从他身边走过，细节之处便能得八九分。他画的人很多，养成了他的好眼光。这条街上每天走过那么多人，他只需看上一眼，大抵就知道这些人从事何等职业，与身边之人是什么关系，甚至从动作表情里可以看出他身患何病或是为什么事困扰。就像王警官坐在这里，若是让画家来看，三十岁的面容，二级警司也算是年轻有为了。刮过了胡子，但是下巴处虽然细小但是有些胡渣，说明日常生活不是很心细。工装外套却是出奇的平整，一看就是熨烫过的，你自己不是那么心细，那一定是一位女士的功劳。手指上没有婚戒，婚前同居，感情一定好到了一定的程度。皮鞋刚打了蜡，可以说是一尘不染了，裤子还是送洗的，因为和衣服用了不同香味的清洁剂。送洗意味着你有不能让女友知道的理由，或许是她与你平日里不止在家相见，工作中也朝夕相处，知道你裤子还没有清洗的必要，但是你有必须要穿新装的理由，而且一定要是精装。对了，王警官，你在室内，就算是口袋里有什么贵重物品，也不必下意识护着，没人会在这里抢劫一个警察。对了，我是说，若是让画家来看，他一眼就能知道你想在今天向你的同事女友求婚，毕竟这样元旦回家也好交差。”

　　霍依然微笑着看着挠了挠头的王警官，顿了顿又继续说：“画家画了昨日他在这条街上看到的所有小偷的画像，一共有五张，其中有两个扒手，一个可以确定是本市人，一个是女性，入市盗窃恐是有些难度，那最大的可能就是给你们的那位外地小偷先生了。”

　　“霍先生，你怎么能确定小偷一定是个外地人呢，其他四个……”

　　“第一，本市的小偷们会偷任何一家，甚至清源大楼，但绝对不会打二老的主意。第二，我只是说我的判断，你可以五个都查，但是相信我，这一个是最有可能的。对了，我还有个问题。”

　　“您说。”

　　“要是确定了嫌疑人，我们张贴一张寻人告示可以吗？”

　　“这我得去请示上级。您是要……”

　　“只是帮帮忙，也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