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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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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赵行键还躺在床上,汪雅琴推门进来了,昨天晚上,汪雅琴睡在了聪聪的房间,这让赵行键恨得牙痒痒的,浑身像着了火似的,但又无可奈何。汪雅琴对赵行键说:“你考虑一下,协议离婚如何?”赵行键很想发火,但又觉得不能发火,只得耐着性子,装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说:“舍不得,除了你,我操谁去?”
汪雅琴说:“外面的娼妇多的是,随便去找一个。”
赵行键揉了揉眼睛,想起那天夜里在火车上骂汪雅琴的话,觉得自己是有些过分了,想说一声“对不起”,可是话到了喉咙口,又“咕冬”一声咽了回去,觉得有些尴尬,说:“反正我不会和你协议离婚,你有病,都是上网上的。”
汪雅琴面无表情,冷冷地说:“你弄清楚了,先是有家庭暴力和婚姻的破裂,然后才有上网的事,不要将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你不肯协议离婚也行,今天下午我就去法院。”
赵行键脸气得铁青,差不多吼了起来,说:“什么东西啊!你有本事你就离去好了。”
汪雅琴甩了一下头发,转过身就走,“乓”的一声将门重重地带上了。
赵行键现在切切实实地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其实,对于赵行键来说,这种半死不活的婚姻平时根本就无所谓,可有可无,可是临到真的要解体了,赵行键却觉得事情非常地复杂,复杂得简直就像一团乱麻。虽然已是二十一世纪了,可是,在这个小县城里,离婚仍然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尤其是像他这样一个局级干部,突然之间家庭破裂了,虽说不至于弄得满面城风雨,但人们至少会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打量着自己,今后还怎么做人?更不用说干一番事业了。还有,聪聪怎么办?这孩子本来就有先天性的残疾,如果父母离婚了,他会遭致更多的歧视。再说,虽然这个家有着许多许多不如人意的地方,但不管怎么说,客栈也好,旅店也罢,这总是一个可以让自己落脚的地方,除了感情方面的因素外,这家对于自己来说很有一种方便的感觉,什么事情都不用自己操心,早晨,只要自己吆喝一声,汪雅琴甚至连袜子都会送到自己的手上。看来,这婚还是不离的好,为什么自己不对这婆娘说一声“对不起”呢?唉,就是低不下这头。现在看来,汪雅琴想离婚看来是动了真格的了,自己好心好意,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给她买的东西,她居然看都没看,想不到这个平时看上去柔弱的女人却有这么大的决心,好像孤注一掷了似的。赵行键越想越恨网络,都是网络惹的祸,如果没有网络,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女人天生就喜欢幻想,而网络恰恰给女人提供了一个可以充分发挥自己想像的空间,总是喜欢陶醉在那种虚无缥缈的世界里而不可自拔,这网络难道不是和鸦片一样吗?他妈的,汪雅琴一定是中了毒了,这该死的网络!
上午上班的时候,赵行键偷偷给在法院做副院长的高中同学马哲仁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自己的家庭生活出现了一点点问题,汪雅琴可能会去法院要求离婚。马哲仁和赵行键是铁杆的弟兄,马哲仁比赵行键大一岁,上高中的时候,马哲仁是班长,赵行键是学习委员,两人都是足球队的队员,赵行键喜欢踢前锋,马哲仁专司后卫,而且还是足球队长兼教练,赵行键一直将马哲仁当作一个可以无话不谈的兄长。
马哲仁听了赵行键的话觉得有些意外,说:“不是一直都蛮好的吗?怎么会这样?你老实告诉我,问题出在谁的身上?”又开玩笑地说:“提了干,是不是有外遇了?”
赵行键在电话里干笑了两声,说:“哪儿的话啊,我就是有那心,也没那胆啊。夫妻俩吵架,说不清谁是谁非。”
马哲仁也不多问,只是说:“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你可要知道,大家都非常羡慕你啊,有这么一个温驯能干的老婆,人长得也是不用说的,你小子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我只劝你一句,对女人,多哄哄,什么事也没有,其他的,你不用操心,你相信大哥好了。”
还是在三年前,汪雅琴就想过离婚的问题。那时汪雅琴和赵行键住在赵行键母亲的家里,赵行键发脾气的时候,他的母亲一次也没有阻拦的意思,眼睛里反而有一种幸灾乐祸的神情。深秋的一天夜里,赵行键喝醉了,回到家中便开始莫明其妙地发火,将屋里的东西摔得一塌糊涂,赵行键的母亲躺在自己的房间里居然没有出来劝一劝。赵行键看到汪雅琴沉默寡言的样子愤怒得就像往烈火上浇油一样,强行将汪雅琴推出门外,让汪雅琴“滚”。汪雅琴无处可逃,只得在秋夜的寒风中倚着小河边的一棵老槐树瑟瑟抖抖地过了一夜,不仅整个身体冻僵了,心也冻得像冰块一样,心里对赵行键再也没有一点点的希望,如果赵行键心中对自己还有一丝一毫的怜惜,便决不会在这个寒冷的深夜将自己赶出家门。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王雅琴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和赵行键生活下去了。
第二天一清早,大概五点钟多一点,天还只有麻麻亮的时候,汪雅琴倚在树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赵行键的姐姐赵倩茹接到赵行键母亲的电话,说汪雅琴夜里出去了,没有回来,便叫醒老公,分头去找,终于在小河边找到了汪雅琴。赵倩茹蹲下身来轻轻地摇醒了王雅琴,王雅琴看到赵倩茹簌簌地流着眼泪,脸上有一种无比悲伤的神情,一双柔润而又暖和的手紧紧握住王雅琴的双手,连连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在汪雅琴的眼中,赵倩茹总是那么娴静而优雅,就是现在这样流着眼泪,一脸忧伤的时候也是依然如此,而且她的痛苦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做作,那是一种很自然的流露,多少让人有些感动,汪雅琴想,如果她不是赵行键的姐姐,自己对她肯定会充满好感,如果自己是一个男人,也许会不由自主地爱上她。可是想到自己的丈夫心中想的只有这个女人,这从赵行键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可以看得出来,虽然这个女人只是他的姐姐,汪雅琴的心中便有一种非常矛盾而极其苦涩的感觉。汪雅琴说:“大姐,我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我想离婚。”
对于赵行键往日种种怪异的举动,赵倩茹也有所察觉,比如在自己结婚那天,赵行键先是一个人躲到竹林里哭泣,然后,从未醉酒的他又喝得酩酊大醉,做姐姐的总以为弟弟是个重感情的男子,也许是因为父亲去世后对自己的一种依恋,所以并不愿意往深处多想,而且也相信弟弟结婚后会有所改变,因为每次问赵行键生活得如何的时候,赵行键都是说很好,一副非常满足的样子,赵倩茹自己也觉得汪雅琴各方面都很不错,原本偏瘦的赵行键结婚一两年后看上去胖了许多,赵倩茹觉得这是多亏了汪雅琴的悉心照料,所以赵倩茹常常为赵行键遇到汪雅琴而感到庆幸,可是却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所以内心非常地歉疚和痛苦,听汪雅琴说要离婚,自忖汪雅琴和弟弟关系的恶化看来不是短短的时间了,以汪雅琴那样内敛甚至柔弱的性格,不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是绝对不会提出离婚的,想到此,赵倩茹的神情更加悲恸,柔声细语地哀求汪雅琴:“妹妹,你千万不能这样想啊,我也是个女人,我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行键的错,请答应我,让我来帮助你,我会好好劝行键,好好地和你生活,看到你们这个样子,我真的不知道有多么的痛心!”
后来的一段时间,赵行键的脾气果真变得温和了许多,赵倩茹只要有空便到母亲家,和汪雅琴拉拉家常,好言好语劝慰,而赵行键,在赵倩茹面前,乖巧得像一个安分的小学生一样,汪雅琴虽然感激赵倩茹,但想到自己的家庭生活需要另一个女人的感情来维持和支撑,便又感觉到了一种无奈和悲哀。
可是赵倩茹的女儿却在一次意外的车祸中被撞伤了,赵倩茹的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女儿的身上,汪雅琴和赵行键的关系便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汪雅琴无数次地想鼓起勇气提出离婚,但想起自己第一次婚姻破裂的经历,想起这个小县城的人言可畏,想起聪聪这么小身体又有残疾,便觉得茫茫天地间,竟没有自己立足的地方,除了痛不欲生竟无计可施。
赵行键对逸凡那番羞辱的话和在火车上打来的电话终于让汪雅琴打消了所有的顾虑,过去汪雅琴对赵行键有一种畏惧的心理,只是觉得他的性格上有问题,而现在汪雅琴心里瞧不起他,想不到他竟是这样的粗俗。汪雅琴下了决心,一定要和赵行键离婚,再不要过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为了赵行键过这样的日子没有任何的意义和价值。
下午,天阴了下来,起风了,风吹得树叶在马路上飘来荡去。送聪聪上了幼儿园之后,汪雅琴又骑着车朝法院走去,法院离幼儿园只有五分钟的路程,可汪雅琴却骑了整整半个小时,快到法院的时候,汪雅琴发现自己的后背已湿透了,心里犹豫起来,甚至想转过身骑回家去,她问自己:是不是已到了非离婚不可的地步?但也只犹豫了一刹那,便重又坚定了下来,对自己说:我不能再过那样的日子了,即使是失去所有的一切,我也要和他离婚!
马哲仁在院长室亲自接待了汪雅琴,又是让座,又是看茶,嘘寒问暖了一番,客气得不行,看了汪雅琴的离婚诉状后,马哲仁脸上浮现出一种悲天悯人的表情,不容汪雅琴开口便讲了一番大道理:“怎么会这样呢?我们都觉得你们的家庭是一个非常幸福的家庭,怎么会性格严重不合呢?其实这夫妻两闹矛盾也是难免的,舌头还和牙齿打架呢,一个锅里吃饭难免会吵吵闹闹的,床头吵架床尾和,弟妹呀,你大人大量,不要和他计较,行键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弟妹说出来,我们大家为你作主。”
待马哲仁说完了,汪雅琴说:“马院长,我是认真的,我们之间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是经过慎重考虑才提出离婚的。”
马哲仁将茶杯递给汪雅琴,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一边看着汪雅琴喝水,一边用大拇指和食指不停地捏自己的下巴,愣了好一会,说:“我相信弟妹说的都是实情,每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长长地叹了口气后,又说:“不是我说偏心眼的话,行键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呢,这县城里都知道,一个副局长,手不贪,心不花,工作上肯吃苦,有口皆碑啊,弟妹你说呢。”
汪雅琴苦笑了一下,说:“你说的对,他是一个好人,人人都说他好,但不是一个适合我的人,而且很不适合,不是迫不得已,我不会提出离婚的。”
马哲仁脸上挤出一些笑容来,说:“弟妹啊,关起门来说句知己的话吧,行键刚提升没有多长时间,现在就闹离婚,传出去对他不利啊,弟妹可知道,这副局长的位置有多少人眼睛盯着呢?再说,这小县城,芝麻大的事都能弄得满城风雨,聪聪还小,又有些疾患,所以弟妹要慎之又慎啊。”说着,将汪雅琴的离婚诉状递了过去,说:“弟妹,你听我一句话,给行键一个机会好不好?我对他说,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千万改了,再过三个月,如果弟妹还是要离婚,我不再劝一句,好不好?”
听马哲仁讲到这份上,汪雅琴不好再坚持,但表示三个月后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