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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燕子能言 ...

  •   当胡春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他舒服地呻吟了一声,雪白的被子又轻又软,好像是传说中三千块钱一床的鹅绒被?转动一下眼珠,天花板的彩云式样柔灯正稳定地散着让人舒服的光,屋里不知道是暖气还是空调持续不断地工作着,室内干湿温度那是让人舒服的刚刚好!单人床很宽,翻两个身都不会掉下去的那么富裕!床头柜上一束软粉色百合正散着淡淡清香。
      这哪儿啊?五星宾馆啊!
      胡春心满意足地再次闭上了眼,管它是哪儿?他决定睡个回笼觉再说!要不然都对不住这么好的被窝!这几天旅途奔波,寻人不遇,下水捞人,上岸报警,饶是正当年的大小伙子也累得慌啊。他是穷人他怕谁?
      正迷糊着,突然,胡春听见身边不远处有人叫他:“您是胡春先生吗?您没事儿吧?有没有不舒服?要不要叫大夫来?”那声音哑哑的,没什么底气。
      胡春睁开眼睛,转了转脑袋,这才发现这间不小的屋子原来并排两张床,旁边儿床铺上半躺半坐着一个家伙,此刻正满脸认真地看着他。
      这人还挺好看的!呃……旁边这位有颜的仁兄,怎么如此面善?对!这个哥哥我见过的!
      那个人看他不说话,很关切地上下打量着他:“你……没事儿吧?”
      胡春摸了摸鼻子,突然想起来了:这个小伙子就是他英雄救美,从河里捞上来的那个臭流氓!这流氓叫什么来着?对!胡春一拍大腿,脱口而出:“燕淮!”
      燕淮让胡春吓了一跳:“什么事儿?”
      胡春这一下儿拍得有点儿过劲儿,只听“啪”的一声,触手滑腻,胡春才想起来,自己是没有裤子的!而且胡春这一下子没轻没重,不小心碰到自己大腿的口子上,疼得直咧嘴。
      燕淮以为胡春不舒服,赶紧按铃叫来大夫。等胡春被白大褂们团团围住,他才相信了这真是个医院!哎,这个医院条件真好!护士姐姐们长得都比一般医院漂亮!等等!我初到贵境一天半,连裤子都混没了,我还在寻思些啥?
      被燕淮召唤出来的一票医生护士装备齐全,应有尽有,围着胡春敲敲打打地检测了好一会儿他的应用性能,然后他们居然不理胡春,客客气气地跟另外一张床上的燕淮汇报:“燕总,您放心吧。胡先生没事儿了。都是皮外伤。他现在出院都没问题。”
      燕淮语气谦和:“麻烦你们了。”
      谁知胡先生那边儿急眼了:“那什么,大夫,我不能出院啊!我没裤子!”
      大夫简直回复得温文尔雅:“胡先生,您来的时候就没裤子。我们这儿是医院,只管到腿,不管裤子。”
      大夫很有道理,胡春竟然语塞。
      燕淮垂头捂着嘴笑:“李鑫,别绕他了。人家好歹是我救命恩人。”
      被称为李鑫的大夫闻言换了一副嘴脸,扭头耐心地给胡春解释:“您看您腿上的伤口不深,但是挺长。为了方便治疗,昨天就没给您配裤子。这样,您先卧床休息吧。一会儿我让护士小姐给您找条病号裤子来。哎,主要我这里住院病人不多,不好找。”
      胡春还要分辩,那你把我行李还给我啊。
      燕淮极客气地朝大夫点了点头:“李鑫。这事儿不急。没裤子胡先生今天就炕上躺着了。”他声音不但暗哑,而且气虚,不过看来跟大夫倒是挺熟的。
      被称为李鑫的大夫走过去摸了摸燕淮的脑门儿:“你还发烧呢,得好好休息,肺炎就不好玩了。”说着,他随手没收了燕淮手里的书放在床头柜上:“再睡一会儿吧,燕总,您就是有钱,在我这儿花也没劲啊。”
      燕淮压着嗓子咳了两声:“没什么,就是呛到了……”
      胡春默默地把“燕总”这俩字儿在嘴里嚼了三遍,又瞥见大夫的精致胸牌:“仁爱医院”心里顿时卧槽了一句:怪不得这么舒服!怪不得这么周到!这不就是那个大名鼎鼎,传说中只有富贵人家才能来的富贵医院么?
      胡春乍然知道自己竟然捞起来了富贵人家的大少爷,一时心情太过激动,以至于大夫名牌下一行小字儿:“精神科主任 李鑫。”他看见了都没往心里去!
      胡春非常崇敬地看着旁边儿病床上的大小伙子,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念头:燕总!那必须家里有钱啊!我去!哥们儿走了运了!居然捞上来这么大一个活宝!
      且慢,可他流氓啊!
      不过,流氓有颜啊!
      呸!我是说流氓有钱啊!
      要不我就豁出去不要脸了吧!
      胡春一时思潮起伏,心情激荡,仓促间竟然拿不定主意:你说,我这条棉裤得讹他多少钱好?
      默默地看着大夫们又围着“燕总”量血压测体温地转悠了一番,好容易等他们打针递药地忙完了退出去。
      胡春心怀鬼胎地端详了燕淮好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
      燕淮让胡春看得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你……你要干嘛?”
      其实讹人这个事儿也是个技术活儿。讲老实话,胡春还真没什么经验,他先是低头儿琢磨了半天,然后又臊眉耷眼地玩儿了会儿枕巾,终于扭扭捏捏地开了口:“那什么……燕总……我……裤子……嗯……怎么说也是你扒下来的吧……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你怎么能随便扒人家的裤子呢……哎呀……讨厌……这让我怎么往下说……”
      这边儿胡春话音未落,那边儿燕淮刚喝进去的一口水,已经全数喷了出来,好像……是吓……嗯,是呛到了!
      胡春当时看着燕淮就跟看块烤饼一样!他眨巴着眼咽了口唾沫,决定做人还是要点儿眼力见儿。于是,胡春同志卷吧卷吧被子,把自己包了个严严实实,三步并作两步坐在燕淮的病床上,没手没脚地给他捶背,一边儿捶背一边儿埋怨:“你看你,脱都脱了,还不让我说么?你激动什么啊……你这个人真是……要脸的不是地方……”
      胡春的巴掌没轻没重,毫无提防地拍了燕淮一个趔趄。
      胡春还待再拍,燕淮拼死挣扎着坐了起来,手脚并用飞快缩到床角儿。他左右闪地躲着胡春的一双魔爪,紧张得都结巴了:“大哥,不用,不用……您真不用这么服侍我……咱俩没这交情……”
      胡春举起来的爪子尴尬地在半空晃了晃,终于没好意思继续砸到燕总的后脊梁上。打流氓没错儿,但是还要讹他么,就不能一下子奔死了拍,这点儿见识胡春还是有的。
      胡春舔着嘴唇儿,裹紧自己的小被子,低声儿坐在炕沿儿上嘟嘟囔囔:“那你是不是拽了人家裤子么,你怎么换地方儿就不承认了呢?人家也没让你为我负责啊……还不是就想跟你把我行李包袱要回来么……那……你再赔我一条好棉裤,不算过分吧?
      燕淮满身恶寒,他仔细地打量胡春半天,确定他对自己没有别的歪心,这才仰天长叹,七手八脚地解开了自己病号服的扣子。
      这下子倒下了胡春一跳,只见燕淮手指修长,飞快地解开了上衣的纽子,居家装款式病号服慢慢敞开,露出来一段脱衣有肉的胸脯子!
      胡春盯着燕淮半裸的上身,顿时满脸通红,结结巴巴:“燕总……你要干嘛……您您这也太直接了……我……我不好这一口儿……就算咱过了命的交情……您也不用这么客气……”
      燕淮恼怒地挑着眉毛看胡春:“我就是让你看看,你昨天在河里那几脚把我踹的!我肋条都要断了你知道吗?您可真有劲儿。要不是你,我能在冰窟窿里呛水到发烧?能没事儿躺在这儿发呆吗?”
      胡春定睛一看,果然,燕淮白皙的胸膛上端端正正地印着几个巨大的青紫色鞋印儿!
      嗯……看意思……应该……好像……大概……还真是自己的作训靴……
      咦,这小子身条儿不错,只是大概昨天划伤不少,多出伤痕,连手上都贴了胶布。
      慢着,什么意思?
      他他他……他不会要讹我吧?果然流氓!
      胡春惊惶地看着燕淮,语音儿都磕巴了:“燕总!同志哥!您要这么说话就没意思了。我可是见义勇为主动跳下河去救你的!这救命之恩你不能说算就算了吧?再说……再说,对!再说我为啥踹你?还不是因为你在河底耍流氓在先?你扒我裤子的事儿你别以为我不记得了!男同志也是有尊严的!”
      燕淮默默把“男同志”这个词儿在嘴里念叨了一下儿,不由得悚然一惊,飞快地把扣子系到了脖领子:“胡先生,您是姓胡吧?昨天把咱们送来的警官先生说您姓胡。我觉得这是个误会。我没对您耍流氓!您昨天救我的时候一脚把汽车后视镜踹掉了,裤脚正好勾在后视镜的铁枝子上,所以你浮不上去,你忘记了?我急切之间给你解不开,就只好……把您裤子……是吧?我也是一片好意!在水底下又没法儿和您商量。真的,你相信我!我跟您素丝无染,对您没有轻薄之心!咱俩清清白白!”
      胡春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燕淮笑得极假:“不客气不客气。”
      误会解开,屋子里有一阵尴尬的沉默。
      胡春有心跟燕淮提一提包袱行李赔裤子的事儿,可是察言观色,燕淮这会儿心思仿佛全然不在这个屋里。人家燕总的眼光有一下儿没一下儿地瞟着墙上的挂钟,怎么看都是心事重重地。
      胡春也看了看墙上的表,嚯,他这一觉居然睡到了下午三点多。
      正琢磨着,突然门敲三响,燕淮精神一振,很是期待地看着门口方向,他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进来吧。”
      胡春莫名冒出一个念头:莫非来的就是艾艾?
      一个年轻女子推门而入,人没到,声先闻,和煦带笑好甜的嗓子:“燕总!怎么样?好点儿了没?”
      来人甚是窈窕,大冬天也是西装外套包臀裙的职业装,虽然踩着细细的高跟鞋,抱了两三个厚重的文件夹,但走路稳当,还不耽误她摇曳生姿:“燕总,艾默生的意向书下来了,得您签字。”
      燕淮看清楚来人,长长地叹了口气,满怀失望溢于言表:“冯娉,怎么是你啊?”
      被称为冯娉的女子倒不客气,她笑笑地“切”了一声:“有我不错了。怎么着?主公盼着是谁?”
      燕淮不抱期望地向她身后瞧了瞧,果然没人,他长叹一声,不情不愿地接过来文件,装作不经意地问:“艾工呢?董事长住院了她也不过来瞧瞧?好大面子!”又想一想,拉长了声儿抱怨:“她想干嘛?恨不得我死了好继位是吧?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去告诉她,我还没咽气呢!”
      冯娉一皱眉,甜美的语调儿居然带了几分嫌弃:“燕总,差不多得了。你还真觉得您家有皇位得继承啊?再说了,什么司马昭?哪儿就到‘篡魏’了?我看你跟艾艾啊,至多算个‘偷汉’!”说到这儿,冯娉“噗嗤”一声掩口笑了,显然十分满意自己的俏皮话儿。
      燕淮“啧”了一声,满脸嗔怪:“胡扯!‘偷汉’就好了!我这一米八五的汉子躺在这里,她倒是来偷啊!她还要怎么作践我?你说……啊,抛开别的都不说,我还是不是她老板?她现在是不是太拿老板不当干部了?”说着燕淮咳了两声,揉着太阳穴大摇其头:“算了,不说了,提她我就生气!”
      冯娉细致地把燕淮要签字的地方指给他看,一边儿递笔一边儿调侃:“生气?我可没看出来你生气。行了,您也别生气了。你这次回来,她不是一直跟你闹着别扭么?你还生气?还不是你惯的!”
      燕淮瞠目:“我惯的?!这事儿瞒得住别人骗不了你!她在渥太华跟我大吵一架然后偷偷溜回来算怎么回事儿?还好有你在滨海,要不然我早冲回来了!真是……唉……”
      冯娉好脾气地笑了笑:“她今天不来也不是没道理啊。你昨天出事儿之后,医院一躺倒是养精蓄锐了,后面儿的事儿还不都是艾艾摆平的?”顿一顿,冯娉脸色正经了起来:“这一宿闹得不善,又是公安,又是保险,又是拖车,又是救援,一直忙到天亮。你说你嘬死吧,还非得开人家的车出来惹事。她躲得了这清净儿么?这不八点又瞪着俩眼珠子来上班儿了么?今天艾默生来看厂你可别告诉我你忘了!里里外外还不得我们艾工应酬啊?还嫌人家不来医院看你,有没有天理啊?你个黑了心的资本家!”
      闻听此言,燕淮悻悻:“你倒是向着她!”不过看起来他倒真是对什么艾默生来访,大生意在望一点儿都提不起兴致来。仿佛多大的买卖在他心里都不如那个艾艾陪着似的。
      冯娉挑了挑眉毛,笑眉毛笑眼睛的:“毛家天下周家党。难得她有本事,如今全公司谁不向着她?您大少爷冷不丁空降回来才几天?艾艾毕竟比你回来得早。哎,我说你哪儿来的自信天下还姓‘燕’啊?别怪我不提醒你。试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燕淮把笔一撂,大言不惭:“谁家天下?我家天下!你看着,别说公司,就是艾艾也是我们家养……嗯……算了……”他虽然只说了一半儿,但是任谁都猜得出下文。
      燕淮虽然上岸就是一身东家少爷的富贵扮相儿,不过这半句话里满满都是骄傲任性,还真让人觉得有点儿过分。
      果然,伶俐的冯娉立刻拿出来关爱智障的眼神儿上下打量了燕淮一番,皮里阳秋地附和他:“是是是,她是你家养的。可那管什么啊?艾工现在可是闻名在外的业内第一美人。高颜值高智商高行情,什么达官贵人不想她的账啊?只要她肯点头……呵呵哒!你别瞪我啊,当我没说。你是病人,你高兴就好。”说着收拾东西就要走人。
      燕淮似有满腹心事,还要说什么,想一想,他拽住了冯娉的胳膊,换了期期艾艾的口吻:“安排司机晚上送她来吧。你就跟她说,我病得可重呢,有正事儿得跟她交代。你别皱眉啊。你还是不是我安在她身边的人?”
      冯娉“呸”了一声:“谁是你的眼线?她稀罕你家产?再说李鑫跟她说了,你没事儿,皮外伤,留神休息别转肺炎就行了。她今天上午还跟李大夫通电话来着,你当她不知道你病得轻重?省省你那装可怜的样子,当谁都爱看你?撒开我!”
      燕淮双手捂住胸口,不由分说往后就倒:“那我还就肺炎了!我不管,我肺炎了!你跟她说,皇上病重,急招军机。”说着居然真地咳了起来。
      燕淮烧是真烧,咳也是真咳。
      冯娉饶是翻个白眼,心也软了:“就你戏多!败给你了!”走了两步,她忽又回过头来:“燕淮,你这两天拿过滤膜样品了吗?王工说少了一卷,正满车间的找呢。”
      燕淮看着丝毫不往心里去:“没有。”
      冯娉蹙眉:“艾艾也说没看见。闹鬼!数量就是对不上。”
      燕淮“切”了一声:“没我就不行?你们再好好找找吧,那玩意儿家里用不上,没人偷。”
      冯娉想了想:“也是。实验室就那几个人,能跑到哪儿去?总不能是你的美人拿回去当面膜了。”说到这儿冯娉笑嘻嘻的走了。
      胡春眼巴巴地看着冯娉扭着高跟鞋花枝招展地走了出去,叹了口气:“还是当总裁好啊……”
      燕淮幽幽地斜睨了胡春一眼,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哎,对了,你这人也是,我昨天不是嘱咐你别告诉艾艾吗?男子汉大丈夫你嘴怎么这么不严啊!”
      胡春不服:“那你迷迷糊糊的,我哪听得明白是告诉她还是不告诉她啊?对了,这个艾工,是不是那个艾艾啊?声音可怪好听的呢?你女朋友啊?”
      燕淮气馁地把棉被拉到眉毛上,嗓子都哽了:“住嘴!”
      胡春“啧”了一声。
      语音未落,只见蒙着被子的燕淮又毫无预兆地“吭吭”咳了起来,仿佛这肺炎眼看要成了真的。
      胡春就不好意思说话了。
      好容易咳罢了这一阵,燕淮扭过身,给了胡春一个后脊背。这人的背影极其没落,胡春觉得不好打扰人家不舒服,只好把满肚子赔裤子拿行李的话又咽了回去。
      胡春闲躺着左右无聊,手欠地翻了翻床头柜上那个厚厚的本子。他醒来的时候就看见燕淮拿着它看,料想是本儿打发时间的闲书。胡春小时受人影响,最爱看不着调的小说画报漫画书。没想到这厚厚的一本是个剪报的册子。虽然被粘贴得非常仔细,但是泛黄发脆的报纸看起来是有年头儿了,翻开第一页,被剪下来的部分居然是一段儿十五年前的通缉令:某某厂会计携巨款潜逃尚未归案。老报纸上的黑白照片,勉强看得出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底下粗黑字体:嫌疑人艾建国。
      第二页,则是十来年前扫黄打非专项行动报道的官样文章,管教了多少多少失足妇女云云……
      粗翻一翻,这一本儿剪报都是十来年前的事儿了,十分无趣。
      不提防那张床铺上的燕淮倏地跳下地来,把剪报册不由分说抢了过去,声音冷冽:“这不是你该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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