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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勿忘·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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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箫寒出院了。
亦云去医院接他的时候,他还能依着拐杖走出门,一头短发,墨瞳望向亦云,没有了之前的冷漠,却是一抹淡淡地释然。
“来啦,帮你师傅扶一下...”
箫寒见亦云来了,步履蹒跚地朝着亦云的方向走去,口中高兴地喊道。
露出嘴边的那一颗虎牙。
“师傅...都说了不要自己随便走动。”
亦云无奈道,只能搀扶着箫寒缓缓走出了医院。
走廊里的人很多,都对这一情景熟视无睹,但亦云却感到一阵尴尬。
他不知道该不该把学校里的情景跟他说,只能在一路上沉默着。
“亦云,你怎么怎么不说话啊,这一时刻不应该很开心吗?”
“毕竟,你就我一个师傅,我就你一个徒弟。”
箫寒笑道,浑然没有之前的高冷,此时看来更像一个平易近人的弟弟。
或许,这才是他的本来面貌。
“师傅,小心点,打辆车再回去吧。”
亦云将箫寒送到门口,挥挥手道。
“放心,你师傅这样都没死,难不成还会被车撞死?”
箫寒沐浴在阳光之下,用手机叫了辆车,随后回身望向亦云,“云,今天周末,不如你陪我玩一把。”
“啊???”
亦云一脸懵逼,师傅都这样了还想着和他玩。
“师傅,你还是回家安心养伤吧...咱们痊愈了再说。”
亦云靠道箫寒面前,一副哄小孩的样子。
“你以为我是小孩啊...再说都那么久了,我伤也没事了。”
箫寒斜着死鱼眼回道,手中拐杖敲了亦云头一下,“待我回家换好衣服,带你玩其他的。”
“啊,MC?”
亦云下意识回道。
“好啊,就玩MC。”
箫寒好像是被什么启发了一样,颔首兴奋道。
“开玩笑的,再说MC不是睿智小学生玩的游戏吗!”
“我觉得你这是对MC玩家大大的歧视。”
箫寒表示不满,随即望向街道,见车来了,对亦云莞尔一笑,“待会见。”
“师...”
车走了。
亦云还是没有说出那句话。
窗前的光景在眼前掠过,倏而变成一道虚影,宛若一条长鞭,鞭挞而出的那抹残影。
箫寒看着,墨瞳注视着前方,长长的睫毛隐藏住眼帘下的一抹冰冷,他记得自己以前不是这样的。
前方的路仿佛无有尽头,在面前无尽的蜿蜒着,长蛇般的街面上闪过一道道身影,却在箫寒默然的眉眼下朦胧。
他在想着。
“司机,到了吗。”
箫寒对面前的司机轻声道,司机是个地中海的中年人,头也没回地道:“快了。”
箫寒看着手机,点开联系人界面,看着两个特殊关注,一个是亦云,一个是备注叫做小齐的女孩。
箫寒想起他与小齐第一次见面,那是一个雨时,小齐独自一人伫在雨中,任瓢泼大雨淋湿了校服,被水色染湿的乌发往下滴水,眼眸噙着莹光,泪与雨色混淆。
“你怎么了?”
“他...不要我了...”
“别淋着雨,靠着我.”
“好。”
那之后,逐渐地,他们便在了一起。
他想起好久没有同她说说话了。
“在吗?”他在手机上打字道。
半响没有回复。
就在箫寒打算关上手机之时,上面显示了这样的一条消息。
“我们分手吧。”
面前的长路在箫寒的眼中停泄,一时,箫寒感觉身边的空气都从身边止住,一种窒息的感觉在心扉中蔓延,仿佛在内心深处支撑着自己的某种东西被无情地敲碎一般。
“你说什么...”
箫寒浑身颤抖着,强忍住眼帘中的晶莹,打下这行字。
“我已经知道了你的事...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对不起,但我接受不了,再见。”
句号的结尾,预示着终焉。
“到了。”
司机对箫寒说道,却见到箫寒神情落寞,听见司机的话后方才木然地推门下车,落车的时候还一阵踉跄,差点摔倒。
司机皱眉,心想:“现在的年轻人真奇怪。”
箫寒走进自己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来到八楼,没有管房东大妈的问候,只是径自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放声大哭。
他换上平时珍藏在家的女装,在镜子前看着自己,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梦想就要被别人排挤,为什么自己心之所向的东西永远会消失。
母亲也是,她也是。
他看着镜子,镜子里的自己,是一副泪眼婆娑的容颜,双颊落下细细的泪痕,蝶睫扑朔住眼帘的莹光,凄凉在秋色中飘荡,承载着希冀的思绪,却又碎成一地。
“我们目送,那渐渐消失的行迹云。
在晃眼间消逝,总是如此短暂,
如像昨天起,
不变的事 始终不会改变,
不该存在的东西 带着遗憾消失在指尖。”
手机上的铃声响起,那是air的主题曲,箫寒平时最喜欢这部番,仿佛是流传千年的爱恋触动了一般,他将这首歌设为了铃声。
箫寒连忙接起电话,对面传来的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很冷漠,箫寒知道,是她的姐姐。
“你为什么要这样....”
开口只有如此简短的一句话。
“没有为什么,就是因为我恨你...”
“你为什么要恨我?我怎么招惹你吗?”
箫寒的声音颤抖着,眼泪落了下来。
“你分享了父亲的爱,虽然只有很少,但我还是很讨厌你这个弟弟,我的母亲死后,爸爸便重娶了一个,却因为你而难产身亡...你妈妈对我很好,也是因为你死的。因为你,就是一切灾祸的源头,因为你,就是不人不鬼的...”
“人妖。”
箫叶听着对面传来的痛苦声,莞尔一笑,喝着咖啡,修长的眉目点缀着一颗泪痣,墨发扎成马尾,红唇残存着水渍,透出一种冷艳的气质,仿佛上位者般的高贵。
箫叶挂断了电话,随后便是一阵默然。
忽然,她笑了起来,放声大笑,望着天花板,仿佛笑着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
忽然间,这声笑声戛然而止,她嘴角露出惨笑,埋藏着心中的悲楚。
箫寒捂着泪,此时却无一人可以安慰她,没人可以做他的孤雁,也没人能做他的白云..
他便是一抹孤独的晚霞,静候着夜幕的降临,在夜幕降临前仍是孤独一人,麻木着,心中正如表面的那抹残霞,被谎言穿透了。
“为什么要这样...”
箫寒心中自语道,却也只能寂寥中自语,他在等待着能穿透心中阴翳的那抹曙光,却仿佛永远也等不到。
“扑克会吗?”
“不会。”
“...麻将会吗?”
“我会用他叠高高。”
“象棋会吗?”
“我会用他做积木。”
“那你会什么...”
小盛家里,亦云正和小盛拿出抽屉里的东西,亦云每摇摇头,小盛便将东西扔到后面,最后是彻底没有了。
“我...会玩石头剪子布!”
亦云举起手,郑重地说道。
“如果那样,还不如玩真心话大冒险。”
小盛穿着一袭素白短裙,端坐在亦云面前,小声道。
“好啊!来吧。”
亦云打定主意道。
“来,先来石头剪子布,我赢了我问你一个问题,先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
小盛想了一会,回道。
“好嘞,石头剪子...”
“布...我赢了。”
亦云看着小盛出的布,自己出的剪刀,像个顽童般地喊道。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平时无聊地时候都做什么?”
亦云兴致勃勃地问道。
小盛沉思了一下,忽而抬头道:“看言情小说,吃零食,玩电脑,锻炼胆子。”
“锻炼胆子还行,你平时怎么锻炼的啊。”
亦云不知不觉陷入了闲聊模式,此时翘着二郎腿,手刚想插到鼻孔里,又想对面是女孩子,有点不雅,于是改成插到耳孔里。
“就是看鬼片,然后被吓到跑出去抱住爸爸妈妈...”
小盛好像说到什么尴尬地事情一般,脸色晕红了片刻,双眸低垂着,显出几分赧然。
“哈哈哈哈哈哈,再来一次,到你了。”
亦云捂住嘴,强忍着笑意,对着小盛说道。
“嗯...你别笑啦!”
小盛嗔道,双手想把亦云的手掰开,却又不敢。
“行行行,到你了,来吧。”
亦云这才止笑,全神贯注地看着小盛。
“石头剪子...布!”
小盛阖眸,念道布的时候猛然睁开眼,一脸肃然的样子。
小盛还是出了布。
“惊了,我以为你会出剪刀。”
亦云吐槽道,没想到她居然两局都连出一样的,让他这个石头剪子布的好手有些难堪。
“好,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小盛看着亦云,得意般地问道。
“真心话吧...”
亦云随口道。
你...喜不喜欢我?
霎时,一句话出现在小盛心里,小盛一怔,又赶紧从心头抹除。
“咋了?”
亦云见小盛脸好像被憋般的很红,疑惑地问道,说着还欲伸出手探探小盛的额头。
“没事啦,亦云,问你...你喜欢谁?”
小盛迟疑了片刻,向着亦云问道。
亦云仿佛看见小盛眼眸中闪过某种希冀,但并没有在意,如实地回道:“苏絮。”
果然吗...
虽然知道了答案,但说出来比心里知道更伤人心点。
“没事,祝你们幸福。”
小盛挥挥手,苦笑道。
“幸福什么...都没正式在一起,感觉我要被发好人卡了。”
亦云心想道,随即低头看看手机,如今已下午两点左右了。
“小盛,我就先走了,明天见。”
亦云道。
书店里还是如此安静,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寂寥,在秋日的萧瑟下回荡。
亦云去角落,随便找了一个位置便坐了下来,他比较喜欢角落这种偏僻的地方,比起喧嚣,他更亲近安静。
他无聊地时候并不想去碰游戏,对他来说玩游戏,还是少了一个人。
少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一个人,令失落占据了心扉。
“...亦云?”
身边隐约传来一个声音,回首,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袭素白。
苏絮。
“啊,你在这里看什么啊。”
亦云怔了一下,探过头看了苏絮手中持着的书。
“简爱。”
苏絮简单地回道,在亦云眼中,她平时便是如此般少言寡语,在人多的地方很羞涩,在独处的时候亦是如此。
“话说,你看那么多书,水平还是没增长吗?”
亦云揶揄道,看着苏絮眉头紧蹙,轻声道:“其实还是有点进步的啦...”
“给我瞧瞧。”
亦云好奇地问道。
话刚出口,他就感觉自己会对这件事后悔。
“好啊,给你看。”
苏絮应道,从反正不是菊花的地方拿出了一个笔记本,递给亦云。
开头就是这样的一个描写。
“在冰霜飘荡之下,皑皑雪絮中隐约露出小院中的一个少女,狐耳闪动着,荡去落下的雪霜,一袭棕发在寒风之上飘荡,发尾系着三颗铃铛,随着寒风响起清铃声;忽然间,仿佛察觉到身后梭巡着的目光,少女回首,琥珀般的棕瞳闪烁出几分疑惑,玉肌如雪,点缀在满白的世界上,琼鼻樱唇,玉手放在胸前,发丝垂下,落到一袭白衣前,霓纱笼在身上,氤氲了一片霜色。窗外的桃花在雪色中绽放,殷红似血,与雪色中那抹倩影相仿,点缀着清寒。”
“卧槽你何止是有点进步啊,你这从小学生门槛直接跑到高中生门槛去了,还是用跳的。”
亦云惊道,随即问苏絮,“你这是抄的?”
“不,文学社的朋友帮我改的。”
苏絮惭愧道,低着头,有点尴尬。
亦云抬头,“我就知道...话说你那文学社的朋友也真是强,这样的文档也能改成这么好的文笔。”
“是落雨...”
苏絮趁在亦云说完后,轻声答道。
“...是她啊,看来我平时小瞧她了呢”
亦云有些许惊讶,但也只是些许罢了。就在尬聊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一通电话敲碎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是箫寒。
亦云接起电话,问道:“师傅,怎么了?”
“亦云,陪陪我吧...”
对面只传来那么一句话,好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随后对面便挂掉了电话,沉陷入死寂一般的缄默。
让人发寒。
“...你去吧。”
虽然苏絮不知道是谁,但毕竟是别人的事,与自己还是没有干系。
目光却移到了亦云身上,带着担忧。
亦云没有应,走出书店门,就打了滴滴,朝着箫寒发来的定位而去。
被青苔黏住的老旧墙壁透露出岁月的沧桑,这栋楼看起来已经很老了,亦云下了车,按了按门铃。
门开了,随即映入眼帘的便是如墨一般的黑暗。
直到亦云开了灯。
所谓的光明,便是被黑暗吞噬的人们的反抗。
但总有人连反抗都没有。
箫寒坐在床边,独自坐在驱逐于光明的一隅,被光影朦胧的侧颜看不清模样,被墨发所遮挡。
门开了,却仍旧驱不尽深入骨髓的灰暗。
房间很暗。
“师傅...”
箫寒抬首,墨瞳之下却是格外的冰冷,飘荡着寒霜。
“你其实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箫寒紧咬下唇,隐约渗出血来,显出淡淡的血红。
“对...还有,你的学生会长一职也被撤销...”
亦云垂首,不知为何吗,他侧目,不愿看着箫寒的模样。
“你讨厌我吗。”
沉默之下,箫寒又如此说道,双唇翕动着,露出被血染红的皓齿。
血染红了被抓破的被单。
“不讨厌...师傅,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看我?”
箫寒颤抖道,忽而失笑,带着哭腔,仿佛心中唯一的支柱都被碾碎了一般,仅剩下无奈地发泄。
亦云感觉师傅已经有些失控了,连忙走到他身旁,注视着着他此时的眼眸,“师傅,我愿意看你...不要这样子了,这只是你的爱好,你的梦想没有什么可以看不起的。”
“那为什么梦想总是要被现实无情的击碎...”
“如果不坚持梦想,梦想就肯定会被敲碎,如果坚持,梦想或许会实现。”
“你这是从那里抄来的毒鸡汤,来安慰你师傅。”
箫寒苦笑道,但亦云可以察觉到他情绪稳定了许多,心中随即吁了口气,望着师傅如今的样子,心中不禁一阵心疼。
“师傅,现在好受多了吧?”
箫寒擦干眼角的泪,勉强笑道:“好受多了,带你这个徒弟果然还是有用的。”
箫寒揉揉亦云的头发,在光色的朦胧之下,亦云看到箫寒眼中的那抹失落与无助逐渐地消失,最后只剩下了释然。
“你不是异类。”
某一瞬的梦间,亦云的脑海里回闪过这句话,将自己彻底惊醒。
窗外的晨曦透露眼皮内,感受到一抹微凉的晨光,在斑驳的树影下沉陷。
“你听说了吗...箫寒会长...”
亦云摇摇头,似乎想把身边这些嘈杂的碎语驱逐。
“亦云,一起出去一下吧。”
肩膀不知什么时候被拍了一下,身后传来林枫的声音,亦云点了点头,在林枫眼里,今天的亦云带着几许忧郁。
“抽烟吗?”
在教学楼顶层的阳台上,林枫抽着烟,将一根烟递给亦云。
“不抽烟,免得等会被教导主任发现的时候被罚。”
亦云看着远方,默默地说道。
林枫哼了一声,“反正被罚的是你不是我。”
烟圈袅袅,仿佛氤氲在云垂之下的薄雾,晨曦透过放射下明媚的曙光,融化了萧瑟。
“你还是想着她,对吗?”
亦云忽然问道,好似看透了林枫的心思一般。
“....猜对了,你小子真是我拉出来的蠕虫。”
林枫低首,失落闪过墨瞳;烟圈模糊了眼眸,他忽然抬头望向秋日,清风将烟圈拂去,留下墨瞳中浮起的追忆。
“蠕虫可还行...我还是第一次见你那么专情。”亦云侧目道,原本林枫在他心里的印象只是一玩世不恭的不良学生。
“专情怎么了,时间是能化解一切的庸医,却总要在化解的时候不打麻药的来一次外科手术。”
林枫抽着烟,莫名其妙地又说出了这种很有哲理的话。
亦云百无聊赖,心中不知为何,忽然有些焦躁,摸出了手机,看着那个号码,打了过去。
“师傅?”
.......
或许自己终归是异类,游荡于所谓的正常当中,倾诉着自己与他们是一样的同类,却被无情地排挤。
正如现在。
那是悲伤吗?不是,却是一种自己也说不出来的感觉,没有酸涩,而是一种对自己深深的嘲讽,那种嘲讽就在这里面弥漫着,讥讽浮现在每一个装作自然的学生脸上,不知是自己的多疑还是人性的虚伪。
教室里学生们都在积极地复习着,或是有说有笑着,只有箫寒独自被排离在人群之外。
一个异类。
没人愿意多看他一眼,只是在默默地,埋头复习着“知识”。
知识很好...
箫寒心里想着,不知觉间,自己的领口便被掀了起来,几名之前被箫寒处罚过的学生凑了上来。两三个的,神情各异,有戏谑,有嘲讽,有不屑,有厌恶。
“你这个娘炮真他妈恶心...”
“叫你让劳资去外面罚站...”
“......”
后面的话他听不清了,只觉得脸上火辣辣,仿佛夕阳在脸上倾泻而下,留下身体上血一般的残红。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自己出头,只是各自看着,讥讽,怜悯,不屑,嘲谑,种种神情抹在了数十张面孔上...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做那名英雄。
外表的伤口会被时间治愈,内心的残缺却足以留存永恒。
电话响了,铃声还是那首熟悉的鸟之诗,吟唱着悲伤——
“嘭...”
随着推门声,那抹悲伤被击碎了。
“都他妈给我住手。”
掀箫寒领子的那名不良被一拳击倒在地,熟悉的声音穿过人群,映入箫寒的眼帘。
是亦云。
那名被打倒的不良还想再嚣张,亦云于是便将
“还有我...劳资他妈最看不惯眼校园欺凌。”
林枫一脚踩到了一名不良身上,朗声道。
秋叶匍匐在树影之下,晨曦流淌在脉络之上,倒映出箫寒触动的目光。
潭水一直都是那么波澜不惊,直到一颗石头投入,才绽放出潋滟。
“为什么要帮我...”
咖啡馆里,箫寒冷冷地念道。
亦云怔了一会,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语一般,“师傅...你说什么啊?因为...你是我的师傅啊。”
“你们这样,会被处罚,指不定还会停学..”
箫寒揉着头,袖子将唇边的血痕抹干,留下淡淡的殷红。
“没事,退学就退学,劳资去搬砖...跟你说,学长,我最看不惯的就是有人欺凌弱小,特别是歧视。”
林枫抽着烟,垂眸道。烟圈朦胧了眼瞳,看不清神情。
亦云突然觉得林枫很有故事。
“师傅,反正退学了我还有工作...虽然没多稳定就对了,但我和林枫一般,最吉尔看不起那种人。”
“是你打过来的吧?”
箫寒蓦地回首,望向亦云。亦云仿佛看见箫寒眼中蕴含的那抹晶莹。
“嗯...”亦云颔首。
“谢谢。”箫寒回过头,好似不想让亦云看见眼角滑下的那一滴眼泪。
但亦云看见了,箫寒沉默着,亦云便随着他一起沉默,跟着眼前红绿灯的闪现,追逐着时间,窗外的车辆飞逝着,将气氛带入墨一般的缄默。
亦云坐到箫寒旁边,也陪着他沉默着,亦云伸出手指,抹去箫寒脸上的泪痕,抹去了沉默,箫寒心中的阈值被突破,如潮水般的悲伤将他的心扉淹没,他忽然躺倒了亦云膝上,放声大哭。
为什么要这样...
我只是想追求我的梦想....
亦云揉着箫寒的乌发,沉默着,任由着箫寒啜泣,等待着他将悲伤哭尽。
林枫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咖啡馆中逐渐冷清了,云层迎接了晚霞的到来,夕阳在西方悬挂着,航迹云顺着天边划过,仿佛将晚霞揉碎了一般,成为一片片缄默着的残霞。
箫寒不知何时,在亦云膝上睡着了,很安静,侧颜很清秀,轻笼着乌发。
亦云没想逃课的事,他只想让箫寒见情绪发泄完。
晚霞勾起了往日,追忆总带着晚霞的色彩...漫展...残霞...对话...孤雁...白云,最后的一切都旋卷入了心中所思的那句话,“我要当白云。”
那不是任何一种情绪,不关乎情爱,只是对梦想之人的一种支持,一种鼓励,一种可悲的怜悯。
就如同电影院那时候一样,很熟悉。
睫毛闪动了几下,亦云看见箫寒醒了,连忙摇摇他,无奈道:“你把我裤子都哭湿了。”
“那还真是对不起啊!”
箫寒还是那个样子,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揉揉眼睛,看着外面,已经晚了。
箫寒怔住了,缓缓回过头,墨瞳中充斥着不知何种情绪,亦云一时看不清,“你陪我,到怎么晚?”亦云看清了,那是一种感动。
“是啊,中途你还睡过去了,别人都还以为我有什么不正当的癖好呢。”
亦云瞪着死鱼眼,吐槽道。
箫寒一把抱过去,破涕而笑,“谢谢...谢谢。”
亦云这辈子除了妹妹,就没被其他人抱过,不免有些惊慌,“喂喂喂,你下来,你在这样子,别人是真要误会我们有什么不可描述的关系了啊!”
闻言,箫寒才放手,抹干眼角残余的泪光,他眼睛红红的,“我先回去了。”
说罢,箫寒便起身,就仿佛那日在电影院一般,光影...朦胧...暮色。
亦云不知怎了,忽然伸出手,扯住箫寒的袖子,“师傅...小心点。”
箫寒怔了片刻,随即便如同小女生一般点点头,笑道,“我会的。”
.....
转眼,十天过去了。
这几天,箫寒都一直没出门,直到今天,他约了亦云出来,在公园湖边。
约定在下午五六点的时候,这个时候恰好是黄昏之时,晚霞很美。
当亦云到的时候,箫寒早就来了,如初见一般的身影,一袭白裙在风中翩翩起舞,大雁在空中翱翔,将晚霞划过褶皱,宛若微风吹起的白裙。
小湖与夕阳对视着,倒映出粼粼的波光。
箫寒回首,暮色朦胧着容颜,如点漆般的墨瞳正好望见了亦云,难得地露出了神采,莞尔一笑,露出了虎牙;彼时清风拂过,吹起了发丝,箫寒随即便轻挽着发丝,以晚霞为背景,印入了画里。
“亦云,来啦。”
箫寒靠在护杠上,远目着长长的天边,粼粼地湖水,对着亦云说道。
“来了,师傅,我想你不会没事约我吧...”
亦云凑到了箫寒身边,看着残霞渐渐地移动着,对应着夕阳。
“我要走了。”
箫寒沉默了片刻,对着亦云道。
“这样啊...”亦云思虑着,心中带着一阵淡淡的不舍,如飘絮一般。
“我要去远方,实现我的梦想——做一个女孩子,亦云,你看着天边的这片晚霞,你愿意做孤雁,还是白云。”
此时晚霞透彻出一片淡蓝,如幻想般的色彩,褪下了浅红,露出了残存的白云。
亦云眼神迷离着,彼时的回忆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回闪,其中的一句话在自己心中久久回荡:“你想啊,晚霞美吗?很美,但它却只是夕阳下的一抹绚烂的泡影,不几时,便化为虚无。晚色便降临了。你看白昼美吗?只有无垠的蓝天终日在天空中停留,唯有无味。但它却占的最长,最令人类满意....你看,多么不公平啊。晚霞很孤独,它只能在夕阳下的短暂间停留,唯一能陪伴它的,只有白云和孤雁...我愿当晚霞,亦云,你能当我的孤雁吗?”
“我能当你的白云,在远方,注视着你,等待着你的梦想实现。”
亦云沉默了片刻,对着晚霞回道。
此时,晚霞在逐渐落下,褪去了余晖,泛起点点的湛蓝,白云等候着,化作淡薄的雾色,四周都暗了下来,路边的店铺都开了灯,霓虹灯闪烁着一往如故的灯光,湖边的粼粼也退散了,变为无趣的平淡。
“师傅,你要去那?”
“去别的城市,用自己的钱,实现我的梦想。”
“以后还会回来吗?”
“或许吧,也可能永远也不回来了。”
“你不回去看你父亲吗?”
“他已经把我逐出家门了,严格来说,我身边亲近的,也就你一人了。”
“我已经申请了退学手续,明天一早就可以走了,你来送我吧。”
“好,师傅...再见,你还有时间一起带LOL吗?”
“有的...会有的,到时候师傅带你。”
...
夕阳沉陷入了山麓,余晖也散尽了,只剩下星辰浪漫,云霞退散了,却还没退散,晚色上还氤氲着一抹淡淡的薄云,仿佛孑然之时,亦云对着天空叹的那一口气。
散不尽。
朝霞随着云迹蔓延着,透彻出赤色,朝阳升起,却驱不散身旁氤氲的云迹,只是落下淡淡的晨曦,唤醒沉睡的世界。
早早地,亦云便来到了地铁站。
箫寒也在等着他,见到亦云,便朝他挥挥手,今天他倒是穿着一身很普通的男性衬衫,内衬白T恤,下着紧身牛仔裤。
...
两人此时,无话可说。
“我要走了。”
箫寒沉默了片刻,对着亦云道。
“是啊,所以我来送送你...我们是师徒,师傅走了,徒弟哪能不送的?”
亦云笑道,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其实心里还是有点不舍。
“所以啊,有你这个徒弟真是收对人了。”
箫寒揉揉亦云的墨发,幸好亦云昨天洗澡了所以没揉出一大堆的头皮屑。
地铁到了。
箫寒转身,消失在了人海中,
那道转身,可能便是永恒。
亦云挥着手,目送着地铁拂尘而去。
忽然间,□□响了。
那是特别关注中传来的一个语音mp3文件,文件名是鸟之诗。
“我们目送 那渐渐消失的行迹云
在晃眼间消逝 总是如此短暂
如像昨天起
不变的事 始终不会改变
不该存在的东西带着遗憾消失在指间
那鸟儿还未能展翅高飞
但它总有一天会破风驰行
遥不可及的地方仍在远处
所以只能凝视深藏的愿望
孩子们走在盛夏的铁路上
流风轻抚着他们的赤脚
远离了童年时光
放飞了手中的希望
不断追赶着 那渐渐消失的行迹云
从越过这山丘那天起不变直至永远
真诚如故的我们
定能坚守像海神般的坚强
像风车般回旋在空中的羽毛
永远做着相同的梦
一直凝视着遥不可及的地方
还有那深藏愿望的鸟之梦
回首灼热的铁路
尽管笼罩着幻变的积雨云
我们依然能记得
季节所残留的希望
不断追赶着那渐渐消失的行迹云
不经意的默契映照出两人永恒的笑脸
那种坚定的目光
即使两手浸满汗水也决不放开
我们目送 那渐渐消失的行迹云
在晃眼间消逝 总是如此短暂
如像昨天起
不变的事 始终不会改变
不该存在的东西带着遗憾消失在指间。”
箫寒的歌声自手机中传来,亦云怔住了,听着箫寒的声音,不知为何,感到眼中一片朦胧。
“不该存在的东西,带着遗憾消失在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