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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花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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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五,花朝节。
自初至百越已有十日,众弟子在仰止客栈暂住,却并未遇见那位名唤祝徽仪的高人。而此日正是花朝节,南执明便又领了众弟子上了集市。
集市上熙熙攘攘,唯独那杂货铺前门可罗雀。那杂货铺的老板仍是守着小小的一亩三分地,买着那些陈旧的东西。
杂货铺的老板眼见有人来,立马笑眯眯的迎上去。南执明问他,“先生是否知道意欢贵妃葬于何处?”
话音刚落,周遭的人几乎是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南执明。老板也收敛了笑容,淡淡道:“葳蕤桥头、宣情湖畔。”
南执明正欲再问几句,那老板却已转过身去,嘀咕道,“小伙子生得精致,脑子不太灵光,竟问这等晦气东西……”
南执明却听不到老板那牢骚般的嘀咕了,因为他的耳畔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国师国师!!你马上去意欢贵妃的墓,她的墓里有很重要的东西!快去!!”却是江枫千里传音送来的话。
南执明:“…什么东西?”
江枫:“一支步摇。那是贵妃唯一的陪葬品,如果有那支步摇,说不定可以招回贵妃的魂。哦对了,你上次让我查的东西我大概知道了,《百越神明录》存在的时间很长,可能从上古时期就存在了——对,就是上古洪荒。只是百越花神有关的信息我未能查到,倒像是有人…恶意抹去一样。国师,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查一下。”
南执明:“无妨。不过劳烦你帮我打听一下,贵妃在世时——尤其是出嫁前,是否有格外要好的闺中蜜友?”
江枫:“这容易。贵妃与国君幼妹潇湘长公主,乃是至交好友。贵妃幼年时曾被接到宫中,与长公主同住十五年,几乎到了如胶似漆的地步——怎么,这与贵妃此案有什么关联么?”
南执明听了这话,面色微沉,道,“有些事说来太长,我现在没法全说。现在我需要关于长公主与贵妃所有的资料,以及六界之内任何…”说到此处,他有些觉得难以启齿,却又只能硬着头皮压低声音道,“磨…磨镜之好。”说完他便掐掉了这极烧灵力的千里送音,居然脸皮微红。
跟在后头的晏篆问道,“国师,我们现在去哪儿?”
南执明压了压不平的气息,使面色恢复一如既往的平静乃至冷淡,用平稳的语气道,“葳蕤桥头、宣情湖畔。”
容砚诧异道,“我们果真要去盗贵妃的墓么?”
此话刚出口,容砚的后脑勺立马被“啪”的一声拍中,却是同行弟子中张相与拍的,“盗墓盗墓,说的这么难听干什么?”
晏篆扶额:“…你们两个吵什么吵?先过去不是吗——你不问问怎么去贵妃墓?”
张相与于是偏过头去问那杂货铺的老板:“老板,贵妃墓怎么去?”
那老板不大乐意的撇撇嘴,道,“喏,向那座山丘——走去,那湖名叫宣情,湖畔的桥名叫葳蕤。只是贵妃墓实际在哪儿,我们也不知道。”
容砚插嘴问道:“老板,为何你们都不爱提到贵妃墓?”
老板不耐烦地挥挥手,道,“自从贵妃葬到此处,所有的海棠花一夜之间全部枯萎,海棠花象征花神娘娘,枯萎即是神明衰落之兆,可不就是不详吗?”
张相与怕他乱问话惹恼了旁的百越人,于是扯了容砚便领在前头向那座山丘走去。南执明也跨上呦呦,不徐不慢的跟在后头行去。
葳蕤桥头、宣情湖畔。
话说南执明与一众弟子行到所谓贵妃墓的所在地,却发现此处竟是一处山丘脚边,花海漫山遍野,一条涓涓细流自山顶流下,竟也汇作一个大湖,建了一座歪歪扭扭的小木桥在湖畔,大抵便是葳蕤桥。桥边有一株参天大树,一树成林。
容砚瞧着那参天大树上错落着许多果子,便要爬树去摘。只是还未碰上那树,垂下的树枝便一挥,将容砚摔了出去。容砚正好向南执明的方向甩去——只见南执明风姿绰约的偏了偏身,不失风度的让容砚自己摔了出去,并没有砸到自己身上。
好歹晏篆有点良心地去扶起了容砚。容砚委屈巴巴任由晏篆扶起了自己,道,“这是个什么鬼树?”
晏篆扶额道,“这树名叫归一树,这果叫叶子果。这树叶即是果,果即是叶,世间万物本为一体,是为‘归一’。”
张相与在边上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补充道,“这树大抵是有千百岁的寿命了,灵力高强得很,自然是不能随意靠近的。”
容砚不服气的顶嘴道,“那你这么说,这可是千百岁的灵果了!你难道不想吃?”
张相与生是被他这句话噎住了,众弟子听他这句话一说,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唯一能接近这棵树的国师大人。
“国师——”
“国师大人——”
“能不能帮我们摘个果子——”
南执明:“…不能。”
众弟子便垂头丧气的立在那里。忽然,那树冠摇了一摇,接着所有的树枝皆晃动起来,落下了一众叶子果。
“谁?!”
弟子惊呼出声,却见不远处立着一名玄衣翩翩的男子,似与黑夜融于一体。月光拂过他的白发,空明且澄澈。额前戴着银质额坠,隐约映着星光浮动。腰间佩着一把琉璃刃,刃鞘上镂空着山水铭文。左耳垂墨玉耳坠,右耳垂白玉耳坠,皆是长剑形状。衣摆不长,恰好能露出麂皮小靴,上以银丝绣了篆文。
“那果子没毒,你们要是想吃就拿去了去吃。”那男子笑眯眯的捡起了一个果子,送到嘴边便咬了一口。
南执明定睛在那腰间琉璃刃上,那是魔族祭司方才佩有的刀刃,传闻中那是魔界祭祀使用的法器,由历代祭司保存。他念出那人的名字,“魔界祭司时千衡。”
“哈哈,被认出来了。”玄服男子勾起轻轻一笑,“时千衡久仰流光国师大名。”
“不敢当。”南执明上前一步,将弟子们护在身后,“阁下的名声可是响彻六界,南某担不上久仰二字。”他对魔界之人不心怀芥蒂,可弟子们未必如他一般看法。
“国师自谦了。青衣、狐面、佩千秋,敢说出‘孰仙孰魔,一念而已’的国师大人,世间仅此一位。”时千衡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过往听闻国师是人间惊鸿客,却不想竟是出尘谪仙入世。说是那举头三尺的神明,想必也不为过。我没见过神明,想必见到国师大人,定然是一样的。”
南执明不接他的话,倒是晏篆温声道,“流光国与魔界并无交集,阁下要是没什么事,我们便不奉陪了。”
时千衡挑了挑眉,“这些果子你们不要么?”
众弟子为难的看了眼南执明,却发现他一手扶着面上的银白狐面,那狐面泛着颇为耀眼的光芒,剧烈的颤动着,好像想到时千衡那里去一样。
晏篆:“…国师?”
“没事。”南执明终于扶住了狐面,将它覆在自己脸上,“这果子没问题,你们想吃便拿。我的狐面…似乎有点喜欢祭司大人。”
众弟子颇为惊异地瞧了时千衡一眼,那位祭司大人居然偏头向他们眨了眨眼,笑道,“要拿赶紧拿。”他向南执明走近两步,轻声道,“国师,借一步说话。”
南执明点头,“祭司大人此番前来,想必是知道我们正在查什么。只是人界之事,魔界不应插手吧。”
时千衡将手中的叶子果抛起又抛落,眼中竟有些温柔意味,“人皇与鬼界的恩怨本与我无关,只是此事…牵连我一位故人。”
南执明并不善于脑补,更不会由此想到什么风月往事,于是颇为疑惑,“一位故人?”
“一位与我相伴千年的故人。”时千衡的声音也温柔了几分,“我的一切都是他给的,我想跟着他,抛开所有。”
南执明忽然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却不知是什么时候听过,自然更不可能是自己说过。他再不善于脑补,也能听出或许是一段风月往事,他素来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只能胡乱点了点头,便当做同意了。
他没看见的是,时千衡看他的眼神越发深邃,似乎要把他活活看穿。而当他把目光移回时千衡身上时,时千衡的眼眸中似又盈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那便多谢国师了。”将那叶子果收到南执明腰间佩戴的海纳袋中,“作为谢礼。”
时千衡忽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国师大人以为,这里风光如何?”
南执明斟酌片刻,道,“这一处风光,大抵是最适宜归隐了。只可惜风花月俱全,只是少了一处雪。”
时千衡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忽然,天地开始摇晃,星川旋转,山峰震动,传出低沉的隆隆声。山石坠落,地面裂开一条巨大的缝隙,似是张开了大口,将众人吞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