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与对决》风细柳斜

8、第八章

　　第二天就是精新化工现场开标的日子，出乎Hua的意料，大清早，Jessica便提着热腾腾的豆浆油条在他楼下侯着了，精干的挽起了长发，蓝白相间条纹衬衣墨兰呢裙，粉黛妆容无一不精致，远远望去没有一丝昨晚寂寥的痕迹。
　　这个城市的初春一向是阴郁的，梧桐树上还未来得及抽新芽，晨风一吹，枝上徒留的枯黄老叶摇摇欲坠，哗哗的碎响，Hua眼睛一热，颇有些动容，自从Jessica的一番肺腑自然流露，触动了Hua敏感的神经，微微的不忍，现下Jessica一派从容，令Hua不禁感慨自己真不够男人，他加快了脚步，接过Jessica手中的早餐，还破天荒地像绅士般替她开了车门：“怎么不上车等？都说二月春风似剪刀哦，你也不怕感冒？！”
　　作为公司的配车，助理的Jessica有套备用钥匙的。她若有所思地低头上了车，等他也坐上来后才言：“今天是你上任以来最重要的日子。”算做对Hua的回答。
　　“俗话说，春捂秋冻哦。”Hua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专心地将两人的座椅向后调到了极限。
　　Jessica笑得亦真亦假：“这些调调早就过时了，呵呵～～不然，也不会有我这样的人存在了，对吧？！”
　　Hua熟练地将两杯豆浆插了吸管，浑然不顾Jessica的自我调侃，找准了吸管深深的一口，顺手给她递了一杯过去，惬意无比呷着嘴：“你也趁热吃些吧，过会还得打仗呢。”
　　自己这杯豆浆已然去掉了一半。其实，他从来无法忍受在车上吃东西，自从Jessica成为了他的助手之后，以超强的毅力改变了他的习惯，有时候温饱的确比优雅来的更实际，在某种意义上，没有冲突。

　　信瑞恩的状况不断，意味着刘钰茜的麻烦不少，人还在路上，就接到了段蓉蓉的求救电话，据称有两名技术骨干要请长假，现在有个设备故障没他们处理，无法得到排除，信瑞恩的不作为已经引起了移动公司相关主管的重视，云云～这事发生在她到任后的第四天。
　　做为技术主管的宋聿辉在做什么？同为异乡客的韩风又在做什么？段蓉蓉来电话的初衷是什么？一个瞬间，她了然，继而火大起来，到任第二天的上午分别找了几个主管来谈话，明确表示，目前的组织结构基本无改变，算是变相的确保了公司原有的“平衡体”。
　　既然示好得这么明显，又怎会变成为大家抵制的对象呢？再说，这也是秉承《孙子兵法》中的“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的思想，尤其对于不甚熟悉的行业和新公司，她首先保持团队稳定，才能更快地渗透行业，融入团队便于管理。为赢得他们的信任，她甚至没有按照惯例找每名员工谈话了解基层情况，现在看来是错了，兵法之于现代管理还是应活学活用，但，也不应该啊……她思索良久，仍不得其解的时候，突然一个灵光闪现，隐约生出的揣测令她无声的笑了，由于好久都没有开怀的原因，她捂着嘴差点呛出来眼泪花儿。

　　她首先找来了段蓉蓉：“关于今早的状况，请问是谁让你通知我的？”
　　刘钰茜温和的语言传递出了凌厉的气势，段蓉蓉一脸无辜，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您是公司的领导，当然是要请您来处理的啊？！”
　　她看着段蓉蓉目不转睛，尽量放低了声音：“蓉蓉，话虽没错，可你并没有回答我，反而在辩解，于是，再次告诉了我这事儿不简单。”
　　段蓉蓉被她盯得颇不自在，半响，忽然慷慨陈词道：“麦姐，我虽只是个内勤，但我也有责任心的，站在公司的角度，你总不能让我听到看到的事情不告诉您吧？”
　　麦姐！一向被称为Maggie的刘钰茜第一次被这样称呼！加上“责任心”三字对她来讲简直是个惊喜，目光依旧锁定段蓉蓉，她故意叹了口气：“好吧，我简单阐述一下，你的责任心促使你得到消息后在还没上班的时间打电话给我，这我相信！那么，有件事情我很好奇，移动公司领导重视了我公司的状况，你作为内勤人员又是从哪个渠道得知的？”
　　“呃～宋聿辉！”段蓉蓉稍作迟疑，终于把垂下的眼眸抬了起来，颇显无奈。
　　刘钰茜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语气也缓和了许多：“其实，我真没准备要把某个人怎么样，只是为了公司良性发展，就必须了解公司到底是个什么现状，我们才能有相应对策，我相信每一个关心公司健康成长的人都会像你一样，只是用的方式如果能合适些就更好了。”
　　许是她的诚恳打动了段蓉蓉：“呵呵～～我们不是不相信您的能力，我已经在这家公司呆了8年了，但时间长了，您就知道不可能有什么改变了。”
　　“八年你都没有离开，说明这家公司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哦。”刘钰茜循循善诱。
　　“唯一可取的就是我们同事之间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唉！我倒无所谓，反正内勤到哪里的薪资都不会高，所以……”
　　刘钰茜听得一怔，直视段蓉蓉的眼神染上了疑惑，对他们的印象顿有小小颠覆之感。心道，这席话还算得上坦诚，如果真实，那么，还真称得上是个又团结又爱憎分明的团队哦。
　　“呃～希望你不要这么快就下结论！要相信自己，再尝试相信我，相信我们的团队！”
　　如何相信她没有时间细解，这番语重心长之后她让段蓉蓉叫来了宋聿辉。
　　还是那身红色的夹克，沾了泥泾的牛仔裤，快齐肩的长发，浓密的络腮胡，随意往刘钰茜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一靠，十分之不屑的望向窗外。刘钰茜胃里一阵痉挛，醒着的宋聿辉脸上明明白白写了两个字：桀骜！她微微皱眉，冷眼看他：“显然，我们的时间都很宝贵，我就开诚布公了。”
　　宋聿辉这才扭头算作回应。
　　没等他表示，刘钰茜严肃的问：“宋聿辉，你想当做我这个位置么？”
　　他有些惊讶，更加大咧咧地调整了坐姿，凉凉的回答：“没兴趣！”
　　“那你想立即离开信瑞恩么？”
　　“如果你觉得我妨碍了你，我随时离开。”
　　“那就是说信瑞恩和我这个位置你都没有兴趣了？！”
　　“对！”宋聿辉丝毫没有半分停顿，一副视之如若草芥的昂然。
　　“这个答案令人有些遗憾，既让我安之若素，又令我惶恐。那么，你能解释一下为何你手下的两人要请长假，对故障处理任之不管么？”
　　“你是领导，各种疑难杂症自然是有办法处理的了。”
　　与段蓉蓉的话如出一澈，她苦笑道：“你看，我正在处理之中。同时你别忘了我也是你的领导，眼前的疑难杂症来自于你们刻意出的难题，其实，你们都很聪明，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的。”
　　对她的话宋聿辉听若罔闻，以倨傲相抵：“两年以来，分公司都处于无政府状态，我们一直都是自己的领导。”
　　“你们有着主人翁精神是可敬的，可是我看了三年以来的财务数据，每况愈下，到了去年几近入不敷出！如此下去的后果不得而知，如果从被取缔的分公司离开，恐怕每个人都会负担很大的责任吧？！”
　　“您的高度非凡人所及，我们从不去想。”
　　话都说到那种地步了，还招来宋聿辉的一个斜睨，刘钰茜有些恼怒：“并非高度，而是因为你还年轻，除了狂人作态以外，对职场生涯全无规划所致。”
　　第一次被如此评价，宋聿辉也憋了火，重重的蹬了一下转椅，旋转过程中，他有了主意：“呦～呦～我没有规划，你有！你清不清楚，呦～年轻就是资本，呦～年轻就是资本，你清不清楚年轻的世界不欢迎你。”
　　那瞬间，刘钰茜觉得浑身都冻住了，宋聿辉居然唱起了带着嘻哈风格的R&P，笑嘻嘻地头晃手摇，她差点就失控了，难以置信他竟然无惧到了这种地步，用此来表达他的不欢迎。
　　“呵呵～真的很好笑耶，给我理由！这样做，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不希望我做你们的领导还是不喜欢一个女性做你的领导。”
　　宋聿辉耸耸肩，答案不得而知，她全然无了之前乍地窥探了秘密后的如释重负，反而觉得委屈，好多年以来她一直很努力，冲在最前线，做着许多比男人还男人的苦差事，才有了现今，以至于忽略了自己的性别，也许除了Hua……可新环境、新行业中的其他人并没有这样认为。
　　宋聿辉没有察觉到她竭力压制下的情绪，有些失望，原以为这招一出，此女必会掩面而泣，夺门而出，不再相见……现在忽而觉得做这事儿的人挺无聊的。
　　决战城池。她的腰板下意识地又挺直了些，脸庞漾起一花儿恰到好处的笑容，“首先我要感谢你们，是你们提醒了我性别差异！其次，再次证明你的确无知，无知到以性别来论英雄。不过还好，你仍残存好奇心，因为好奇心是无知最大的敌人！所以，请暂时收起你的偏见，把自己部门的事情解决，不要再玩这么幼稚的把戏，再这样，只会让我觉得你连女人都不如。还有，急于否定他人正是一个人怯懦的表现，多多学习他人所长，积蓄了资本才有机会对决！”
　　一席话掷地有声，浑身上下散发着凛然正气，这基本属于宋聿辉所陌生的人类，平日间，所接触的都是自由国度的人，鲜有人能令他沉思，他徒劳的张了张嘴，终是被此女睨睥天下的气势所威慑，一席话让其消化了很久，浑然不觉她言语中的尖刻，他似乎没有任何理由再驳斥，直到拉开房门，他才突然回头迷惘的问：“你一向都这么理智么？”
　　刘钰茜没有抬头，沉沉地回答：“我珍惜公司的每一名员工。”

　　——于2009年5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