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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明段案(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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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主换上黑色的官服,坐在菜市口刑场行刑官席位的最中央。她投奔敌国不久,官位尚低,但皇帝对她十分看重,这一次特意授命她为主刑官。虽然仅此一天能有与刑部尚书比肩的仪仗,但一天也是天,是寻常小官肖想不及的待遇了。’”
“‘小公主一声令下,十几个奸细被带上来。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这些人就是小公主的旧部啊?是啊,他们想帮助小公主复国,谁知小公主曲意应承,最后却将他们打包送上了刑场。小公主干什么这样做?她不是那个亡国的小公主吗?嗐,落难公主还是公主吗?’”
“‘亡国的礼,是见到公主必须跪叩,敌国的礼,是行刑之前,主刑官要跪叩东方,那是皇帝的方向。刑场上十余犯人对着小公主跪下来,小公主却背着她们,跪向东方。那十余人还在等她说平身,小公主便行完了自己的礼,朝着他们匍匐在地的后脑勺,扔了一块时辰已到的令牌下去。’”
郭盼盼读到这儿,语气一转,骂到:“一群阴阳怪气的笔杆子,气死我了!”
办公室众人都被这突然的二三次元破壁吓了一跳,有心脏不太好的上了年纪的职工,甚至得拂拂胸脯喝口茶。
李书记员一脸辣耳朵的表情,“这是挺有名的那个谁写的?”
“是啊,都闲的!”郭盼盼说。
这一个月来,有那么两件事,不仅在法律圈闹得沸沸扬扬,更是通过网络的发酵,搞成了全民谈资。
一件是刚刚通过的《法官、检察官任职回避细则》。另一件就是在文艺和教育圈颇有声望的风铃集团总裁明段,因为积累了十多年的一系列经济犯罪而进了监狱。
原本,前者引起的轰动远远大过后者。
这一法规规定了有史以来最严苛的回避规则。从今以后,任何法官或检察官,TA的近亲属不可以在TA的辖区内担任律师事务所合伙人,或者代理诉讼。
讲人话就是:宋卓检察长,你的女儿宋情在东林市恒坤律所当合伙人不合法了,以及她再也不能作为律师,参与东林市任何一个法院审理的刑事案件。你女儿的事业被砍了一大刀,心疼吗?想要不影响她的事业也有办法,那就是——你辞职呀~
这一细则是在全国范围内生效的,当然没有针对东林,更没有针对宋卓和宋情的意思。怪只怪它来的时机太巧,胡燃案中宋情和谢染的回避大战,还在东林司法口的人们脑海中记忆犹新,这新规一出现,就好像是故意在灭宋情的威风。
于是,尽管全国人民都对它热情回应,但是东林法律圈表现出了最高涨、最持久的热情,人们都在等着看这对官商界通吃的父女要如何取舍。
细则给他们留下了一个月的考虑时间,限一个月内消除应当回避的职务关系。而现在,一个月大限将至,宋情仍然是恒坤律所高级合伙人,宋卓也仍然是东林检察长,谁都没有退位的意思。父女之间显然发生了不愉快的撕扯。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大家等着看这对父女的好戏时,第二件事比这则新规来得更加铺天盖地。
明段,不久前还在为东林的小学进行慈善拍卖,转眼间就因为制售赝品,冒充从地底下挖出来的古董,故意模糊来源流入市场,被判扰乱市场经营秩序罪。另有走~私犯罪,数罪并罚。
说起明段,文艺圈的老人怕是都要长叹一声。他的家世渊源不输于谢染,而谢家现在苟延残喘,明家更是彻底完蛋。
明段生于古董世家。古董一行讲究博闻强识又一门精深,明段没能练出这种本事。正如他自己所言,他是个俗人,但有一颗爱重艺术的心。
我们这片土地上,自古以来,搞文艺的人大多数都活得不太得意。偏偏越是家境不好的艺术从业者,越有股犟气,于是恶性循环。
明段希望他们能过得好点。世上穷艺人千千万,他救不了所有,至少能救一个是一个,但这需要钱。而明家世代捣鼓古董攒下来的基业,因为近几代的手艺荒废,已经所剩不多了。他决定“下海”。
他的第一桶金便是来自赝品制作。他家有作坊,有人脉,搞起来并没多难,这生意既赚钱又打着法律的擦边球,只要不得罪人,基本上就安全。于是,古董市场上流满了来自明家的专业赝品,上下吃利,产业链蓬勃。明段有了雄厚的资金支持,便资助落魄创作者,同时为他们提供渠道,将在国内无法过审的作品卖到国外去。
这是实打实的走~私。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不知为多少落魄创作者掘出一条生路。
明段干这件事大约干了十五年,十五年间,若有任何一个创作者想要举报他,证据都可以很确凿——他的犯罪额度早就达到刑法规定的最严重情节了。但没有一个人这样做。
直到分级制度在东林实施起来,救世主似乎可以退休了。
但东林搞分级才几年?全国的创作者都带着作品往东林挤,这里毕竟只是一个特级市,市场有限。而且这种分级是有条件的,未成年人仍然不许创作大尺度作品。在信网制度实名上网的背景下,这很容易监管。
于是,明段虽然大幅减少了走~私行为,且风铃集团的成功让他逐渐削弱了古董赝品产业链,但这两项活动仍然暗中存在着。
十五年清算下来,足够把牢底坐穿。
东林乃至全国,都好久没出现过这么重大的名人犯罪了。影响之大,让负责该案的公诉二处姚处长上了网络访谈。
他坐在“法治时空”的背景前面,与主持人进行了一场大型打太极活动。不论主持人如何套路,他都只说,证据线索来自某热心群众,并总能以“希望每个人都像这位朋友一样,用法律知识武装自己呀”为结语。
正是这番无聊的回答激怒了一部分知情者。
当日,安佰在他的社交账号上发表了一篇长文,讲述了明段落网的全过程。
原来,举报明段的并不是热心群众,而是司法内部人员。此人也是在艺术圈有相当影响力的家庭出身,利用其身世,赢得了明段的亲近和信任,TA明面上找明段谈合作,实际上打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在合作中不动声色地收集证据。在收集了近一个月之后,TA首先申请冻结了他的所有业务流程,然后才正式举报,狡猾地杜绝了他销毁证据的可能。
安佰还写下了一点细节:“那天她问我,明总做了这么多年,是如何做到让所有人都为他守口如瓶的?我说:他拿着我们所有人的把柄。她表演着不信,如今看来是压抑着内心疯狂的激动。我说:他的存在就是我们的把柄。体验过拥有这么强大的一个人,选择和我们站在一起,我们已经不能想象没有他的世界了。这段对话后的第二天,先生被逮捕。”
这篇长文中没有暴露谢染的身份信息,但仍然很快被官方删除,因为描写得太过细致,只要是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出说的是谢家的女儿。而强行删除的这一动作,又刚好踩在了创作者们的最大的雷区上,这下,一发不可收。
大家开始以谢染和明段为原型,激情创作同人文学、美术和音乐作品,郭盼盼方才念的就是亡国公主版本的同人文。
最可气的就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些同人文写的是谁,恶意也昭然若揭,但你就是没法拿它们怎样。因为题材涉及科幻、古代架空、魔幻玄幻各类,却唯独没有现代近代,你明知他们在映射现实但就是找不到证据。
李姐手中的案卷在桌上砸出隆隆的沉声,她叹道:“我看支持小谢的也有不少,毕竟明段是真犯罪,又不是她凭空造出来的。要是因为一个人贡献大、声望高,就赦免他犯的罪,那这社会还不乱套了?
“坏就坏在,这些支持的,也创作了不少同人。大家对小谢哪里有那么记恨?都是心里过不去安佰长文被政府删除的那道坎儿。”
可真正遭殃的,却是舆论中心的谢染。
整个办公室连同一两个隔壁办公室的移民一同感慨着,只听门外浩浩荡荡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听见熟悉的嗓音在和人欢快地打招呼,公诉一处便有人忍不住翻白眼。
刘莜言带着二处处长姚跃明路过这里,并且果然没放过公诉一处的这间办公室。
姚跃明的身影从刘莜言身后闪出来的瞬间,天空一声巨响,反派闪亮登场。
姚处一抬手,袖子上滑,露出他那经常被一处众人腹诽为高仿水货的卡地亚,表盘反着临近下班时间的阳光,闪瞎了公诉一处众人的狗眼。
几年前他一直显摆这块手表,它是林翊的同款。后来果不其然被人举报,说其身为主管经济和职务犯罪的处长,手戴价值十万的不明来源奢侈表。他硬撑了几天终于表示:这是高仿的。
从此以后这块表以一梗之身分裂出了两种意义,在一处这里是个笑柄,二处那里是个骄傲。
后来这块表就不怎么见人了,这几天重出江湖,一处众觉得颇有点大楚兴陈胜王,戴林翊表继林翊位的意思。
当然他们的思想过于夸张,主要是因为公诉一处和公诉二处一直是友好竞争的关系。一处负责普通刑事,二处专门负责那些重大经济和职务犯罪,这一比较就总显得人家二处比较高大上,可偏偏大家公认一处的检察员们业务能力比较强,所以火药味就浓厚起来。
姚跃明因为明段案一时间炙手可热,只是正常尺度的春风得意,在一处人眼里就变成了小人得志。
刘莜言仿佛给自己浑身喷了一圈名为“我闻不见你们的火药味”的空气清新剂,她悠然在办公室里慰问了一下劳苦大众,然后停在一张办公桌旁,拿起桌上的一叠案卷。
边翻看边问:“小谢最近还在忙这种小案子?”
李姐说:“谢捡老说自己是新人,多练练手。嗐,给到她手上的案子,都是走个过场,每天就看她趴桌上写文书。刘检吃不吃瓜子?谢检去白果街道看望胡燃一家,从当地农民手里买的。”
“有心了。”咔嚓咔嚓。
“姚处也吃!”郭盼盼露出八颗白牙,“谢检成天倒是忙得很,不过总是帮大家办案,最后总不能留名。像陪审被告啊,找证据啊……”
她把“找证据”三个字念得极重,生怕别人听不见。
姚跃明从她的袋子里抓了一把瓜子说:“那你多帮帮她,别老让她一个人加班。”
郭盼盼:“……”
刘莜言慈祥一笑,扬扬谢染的案卷说:“我看这个案子就不小,还是跟明段案有牵连的。”
姚跃明自觉自动走上前,“我看看。”
案卷落入其手。
刘莜言:“小谢最近状态怎么样啊?网上那些人,让她不要管太多,他们搞不出什么大阵仗。不过,也不能轻视。她被搞上了风口浪尖,最近还是先不要接太敏感的,尤其是跟明段案相关联的案子。”
她转向姚跃明:“你看小谢这个案子,能跟你手里的合并审理么?”
一处众人:!?
姚跃明不做思量:“当然,本来合并审理也更好。”他说着,就把案卷夹在腋下,一副要带走的样子。
一处众的目光:淦。
刘莜言望着他的腋下笑:“等小谢在,跟她说完了你拿走。”
姚跃明尬中有喜地将它抽出来。
欺人太甚。一处的人纷纷决定展现自己部门的风骨。具体表现为,虽然谁都没有在干正事,但也拒绝陪领导聊天,各自刷手机吃瓜子,小群约定谁先搭领导的话谁请全处喝奶茶。
刘莜言问:“小谢去哪儿了?”
谁都不想请奶茶。
刘莜言性子比较温吞,一直就不是很有威慑力的那种领导,尤其有虎视眈眈的林翊做陪衬,大家每每回顾她的晋升之路,总觉得闪光点不是那么足。她在办公室里学习打游戏的事被传出去之后,大家更意识到我们一分院的检察长跟隔壁大姐一样,也是个会为无法和儿子沟通而烦恼的普通女人。
但是没人回话也太尴尬了,姚跃明都尴尬了起来。
“出庭去了。可能直接回家不回所里了。”突然有人不合群地出了声。
众人怒而抬头,见是刚从对门办公室过来递文件的秦浩然。这一行为引起公愤,大家纷纷低头在小群里艾特秦浩然要求买奶茶,然而搞了半天也没有人成功。最后是李姐出来说:小秦不在群里了,原来在咱们办公室群里是因为不确定会不会跟着小谢,现在确定了,还是跟着对面许峰。
大家这才想起,已经好几天没看见小秦想追星狗一样在群里谢检长谢检短了。秦浩然在大家的注视下默默走出办公室。
一处其实也没多团结。谢染刚来东林的时候,成日出现在大家的腹诽中。有竞争就不会有永远的香饽饽,谢染在学校里的受欢迎盛况,再也无法复现了。
但是这段时间,她拿不到大案子,总是在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领导们需要利用她的家世身份,便让她出去当宣传大使,用完了又收起来落灰。
太惨了,惨到悲壮。
这边,姚跃明想到今天可能没法把案卷抢到手,就有点遗憾。刘莜言一抬头,从谢染办公桌的窗口望下去,刚好看见一个黑色制服的纤细身影走到大门处,并在门口放缓了脚步。
谢染在距离大门口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是因为看见了抱膝坐在门口的男人。
这回她认得倒是快,老远就看出是安佰。因为这个团成一团的样态和气场,终于和回忆中的那个人物重合了起来。安佰如今穿着一双鞋子便上万的行头,可是没了从容护体,就算穿铠甲都没用。他俨然变回了当年那个胆小的、局促的刺猬。
谢染还记得那年她主动去搭话的场景,安佰刚被同学欺负,整个人攻击欲很强,投过来的眼神都是怀疑的。与他熟络的过程就像是驯养一只受伤的野兽。
现在,野兽又不认识她了。
谢染考虑了一下,决定不绕去后门,向他走去。安佰像弹簧一样站起来,手捏了捏裤缝线,他脸色很苍白,唇色就不只是苍白这么简单了,合理猜测是没吃饭。谢染递过去一瓶饮料,他不接,谢染强行塞在了他的怀里。
安佰问:“你想要什么,才能放先生出来?我不求你们免他的罪,只要放出来就行,什么假释,监外执行,有很多办法的吧?”
谢染表示不懂。
“别装傻。你明明不可能跟宋卓和解的,你现在背叛我们,能得到什么?
“你想光复谢家吗?这几年我也认识了一些人脉,可以帮你回到文艺圈,只不过你的鼓需要再练练。你根本不想当检察官不是吗,上学时候你还跟我说过的。
“还是说,你想要宋情?当年我就看你们不正常。这个更简单,我很擅长的。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你让先生出来吧,他受不了那里面的日子。”
“……”谢染气得把他怀里的饮料又抢了回来,“你这番话不符合你的文化水准,要是公开出去,以后的书可都卖不上价了。”
安佰:“如果不是他,我都谈不上有‘价’。”
谢染默了默,立起一根手指,“你要是有冤,可以向法院申请再审。友情提示,你申请没有用,需要明总自己申。”
两根手指,“我要的就是有罪有罚,已经得到了。”
三根,“明总能不能放出来,与我得到了什么之间,没有因果关系。”
她说完,猛然发觉自己这说话方式好像宋情,怪不得安佰的眼神更陌生了。
她叹了一声,柔声说,“回去吧。有堵我的时间,你本来能写出一个漂亮的短篇了。”
谢染不打算继续和他玩了。安佰的表情她看得时间长了很难过。
她走向大门,揣着饮料,就听方才已经成了泄气气球的安佰开始抽抽搭搭。一边抽搭,一边喊:“饿死我们的行为没有人负责,救了我们的倒是犯罪是吗!”
“是,这世界就是这么没道理。”谢染背着他,喃喃道。
说完,转身朝他走回去,“纸巾拿着。饮料……你也拿着吧。”
她低头看看安佰的裤缝线,刚刚他曾莫名捏过的地方。那里是个裤兜,布面呈现出一个不易察觉的椭圆形楞痕。
谢染在远处时就猜到了,现在看见便验证了猜想。
是个录音设备。
安佰来堵她可不是为了哭天抢地,可惜业务不熟练。
谢染很理解他的做法。尽管现在网上的舆论高涨,大家创作频出,但最初的愤怒已经有了被“有趣”替代的苗头。如果没有人出来提醒大家,热度终将消失。
毕竟分级制度建在,大家很快就会发现,明段的入狱对自己没有半分影响。而那些被封住了出口的未成年人、无法来到东林的穷艺术家,他们原本在这个网络上就没有发声权,他们是“别人”。
没有人会为了别人,而难过太久。
她没有戳穿安佰的这个小阴谋。
谢染回到办公室时,刚好赶上刘莜言和姚跃明正在讨论她的办案情况,翻着她的案卷就像在翻市场上的大白菜。
“你回来了小谢。”姚跃明喜。
谢染对姚跃明的抢案子行为毫无骨气地同意了,她桌上的案卷堆顿时矮了十公分。
刘莜言问:“你现在手上好像没什么大案子了,也就一个……老人自杀案?”
谢染笑道:“那个也不大。”
刘莜言叹曰:“这不是浪费你的能力吗?”
姚跃明乐呵呵地抱着案卷,手表正对着谢染,“我真是不好意思。”
郭盼盼响亮地磕了一口瓜子。书记员过来,把被他们翻乱的文书一同整理,一边说抱歉一边把砖头一样的文件在桌上砸得咣咣响。
刘莜言在这一派吵闹的背景音中缓缓地说:“既然你不忙,过几天我去启明区检察院调研,你跟着来吧。还有指导基层的普法活动,也由你负责。”
背景突然静音了那么几秒。
尽管没有成文规定,但新人是从来不可能负责指导基层检察院搞任何活动的。“指导”嘛,怎么也得是领导或者前辈做的事,一个新人哪里能服众?如果真的做出了这样的安排,要么就是检察长疯了,要么就是这个新人即将火箭发射。
不过这还在其次,更具意义的是跟随领导去基层所调研。
每年跟随首席下基层的,虽然做的事情也就是帮领导改稿子、做做会议记录这类,但绝对是本年度的重点提拔对象。相当于是带到基层转一圈,混个脸熟,以后好办事。
就在刘莜言说出这句话之前,今年的幸运名额原本已定,是姚跃明。
姚跃明有点懵,他望了刘莜言一会儿,可是后者也没给出更加具体的解释。谢染也没说话。
姚跃明只好说:“我跟他们说,随行加一个人?”
刘莜言:“哦,跃明你就不用去了。”
姚跃明的表情很精彩,精彩得难以形容。
刘莜言:“你现在又多了一个挺复杂的案子,太忙了。好好处理手上的案子,不要分心。小谢,准备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