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明段案（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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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染回到她不起眼的座位，确认过会场里的所有镜头都没有再对着她，才去瞥身边的宋情。
她知道宋情不会和陈岚坐在一起，但也没想到她会跟着自己，直接放弃原先的座位。宋情双手叠在一起，相当放松地放在腿上，一脸坦然地望着台上，反倒显得谢染心虚。
谢染于是也拒绝看她，目视前方轻飘飘地说：“陈岚女士方才脸黑得仿佛她那流着光的黑曜石手链。”
宋情：“那手链确实太喧宾夺主，不太搭配她今天的着装。她的粉底也确实换了个色号，因为我之前提醒她，她对妆容的喜好看起来就像用美图软件给面部做了独立的手动美白，她自己丢人不要紧，让化妆师有苦难言就很不合适了。”
谢染好不容易才把即将破壳而出的笑给憋了回去。
“你对陈岚阿姨愈发刻薄了。”谢染愉悦地说，“但我没开玩笑，她刚才真的是要吃人的表情。”
“具体是什么时候？”
“就在……你扶着我下台的时候。”
宋情“哦”了一声，声调比平时的哦，不自然地高了两个key。
说真的，方才谢染原本走得很稳当，还觉得宋情扶得多此一举，但一不小心瞄到贵宾席的陈岚，差点吓得摔下去。
这太没道理了嘛。
怎么想都是她陈家对不起谢家，而谢家这朵小白花从来没有对不起陈家过——除了范芳心甩了陈释，还有谢家的女儿把陈家的女儿诱拐成了大逆不道同性恋这件事。
要不是谢染知道，宋情对她俩短暂恋情的保密程度是保密局标准，谢染都要怀疑陈岚的黑脸真是冲着她来的了。
谢染问：“真不是冲着我？”
宋情：“不是，她今晚一直这个状态。”
谢染抖擞无辜的自信，心安了。
这之后，她们的交流就很谨慎。
八百六十一万的价格刷新了r18作品版权价的记录，作为双方代理人的她们，此刻又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直播镜头正有意无意地频繁扫射过来。
谢染知道很多同事在看直播。手机中收到了大家发来的赞美，说她方才的发言大方得体极了。在这些目光之下，她不久之前还在以“我们不熟”来形容她和宋情间的关系，现在不知如何自处了。
就在下一件拍卖品介绍完成，拍卖师以高昂的嗓音为场内打起鸡血的时候，宋情主动打破了沉默。
“最近如何？”
谢染说：“刚忙完一批鸡肋案子，现在手里就剩零星大的，好多了。你呢？”
“刚忙完开学。”
如果不是听到这个回答，谢染甚至想不起现在时间已至九月过半。
许茂才已经在医院里躺了很久，一如那个令人难免的夜晚，全世界的脚步都灌了铅一般沉重滞涩。
这段时间，她几乎没有见过宋情。
谢染问：“你舅舅呢？说要见我，又没见。”
宋情：“官方说法是不在东林。你姑姑呢？”
谢染：“官方说法是不在国内。”
她说完，便轻轻叹了口气，以抒发对那两位老大不小的幼稚人的无奈。身边传来完全重合的另一声轻叹，与她的叠在一起不分彼此。
毫无营养的几句水聊，似乎让这场拍卖会的内容，在宋情眼里变得稍微不那么无聊了一点。
主办方对拍品登场顺序的安排，目的昭然若揭。
先以名家大师的清水作品开头，尽管尺度不一定够劲爆，但光是艺术家的名号就能吸引足够的尖叫。到了观众们的兴趣渐渐下降之后，登台的拍卖品便以其给予喷薄而出的R18特征来吸引眼球。
范芳心的书，前后两派的特点都占，刚好是这两个阶段的交界。
现在，台上的拍卖品愈发挑战人的自制力。以美术作品和影视版权为主，从隐晦的性/暗/示，一件件地攀升为单纯的感官刺激。
宋情承认她在这方面有点老古板，过于宣扬兽□□望的艺术作品会让她在生理上感到“辣”。若是平时她可以摘掉眼镜，但她今天戴的是隐形，总不能当着镜头的面将它从眼睛里抠出来。
宋情别开目光的时候，不可避免地看见了谢染的侧脸。她以指节撑着下巴，抿着唇，在冷色调成分过多的会场灯光下，神色显得很尖锐。
谢染生得一副招人喜欢的笑模样，私下里尚且不习惯冷脸对世界，像这样备受瞩目的公开场合，更应该做足姿态才对。
宋情正怀疑自已是不是又做了什么让她生闷气的事情，而且看她这个程度应当是做得十分过分。便见谢染放下撑着下巴的手指，整个身子猛地平移过来。
突然缩短距离的结果就是，某人头发上淡淡的玫瑰味如精确打击一般包围住了宋情。
“近年东林的拍卖会上，莫非都是这种东西？”谢染沉下声音问。
“这种东西”显然不是什么褒义词。谢染向来对一切艺术内容和形式都怀有善意，对于宋情这种雷点太低的欣赏境界还曾经表示过无奈。因此，能让她用“这种东西”来代称出现在艺术拍卖会上的拍品，实在是很不容易。
宋情没想到，在艺术鉴赏这方面，谢染有朝一日能和自己站在统一战线。
她望望场内来宾，说：“看样子是。”
宋情毕竟没有参加过类似拍卖。如今拍卖会几乎都在网上同步直播，有时甚至开放网友的竞拍权，但她也未曾观看过。也许正因此，她的辣目表情才在会场中显得比较特立独行。
何止是会场内的来宾太过淡定。
网络直播间的弹幕评论，对于一件更比一件刺激的艺术品，表现出的兴奋远远多过震惊，显然是已经对这样的尺度习以为常。
大家的口吻仿佛流连于琉璃厂的古董行家。这个点出陶瓷花瓶设计为女性胴/体有合深意；那个批评这次的n/p画作比该作者上次拍卖的作品少了尖锐度，S/M 就该突出愉悦中的痛苦！
谢染迅速扫过一溜激情讨论的弹幕，放下手机，“你还记得在我姑姑之前出场的那些作品，最终都卖到了多少钱吗？只有零星几样过了百万。我姑姑那也是因为卖品特殊，自带后续商业价值。
“前面那些可都是名家大师啊。可这些呢，到底都是些什么欲望脑在疯狂抬价！”
谢染当然知道自己这话不可以被第三个人听见，因此用气声，说得十分憋屈。她刚说完，就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坐在她旁边的一位老总按下了竞价按钮。
机械女声：“一百六十八万。”
谢染：“……”
宋情瞥了眼她无意识蹭过来的胳膊，默默地清了清嗓子，同样气声说：“我记得你一直自诩，在评价创作优劣上绝不论资排辈的新生代。”
“那是新人作品确实优秀的前提下！”
谢染被她这样一揶揄，抗辩欲几乎喷薄而出，“刚刚那个女性胴体花瓶，虽说也远远值不上成交价，但还算有创新性和立意上的可圈可点之处。后来那个叫《媾·和》的摄影作品呢？”
她以手扶额，在手的遮挡之下翻了个几欲窒息的白眼，“就真的只剩下媾/和！摄影作品的几方面要点，先看构图，你回忆一下……”
谢染开始论证那件名为“媾/和”的作品到底为什么很低级，低级得与二十一世纪初的某些A//V，在艺术水平上可以被划归为同一等级。
当一个纯粹的艺术家想要评论作品，TA常常专注于艺术技巧或感性内容，而忽略表达的说服性；当一个纯粹的法律人想要评论作品，TA往往条理清晰分门别类，却无法真正能感染他人的内心。
谢染与两者都不同，她用法律人的表达方式，传达艺术家的内容。
宋情这个时候可以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瞧，因为谢染沉浸于自己的表达中，绝对不会突然看过来，并意识到宋情在做什么。
宋情原来陪她去过好几次音乐会或展览会，每次都喜欢这样观察她。宋情觉得这个状态的谢染很有意思——投入、固执，且不自知。在现在这样近距离的情况下，宋情甚至能够看清她分明的睫毛、微微张合的唇角，能从她气声中听出一丝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
“……所以，它尽管有一定的艺术感，但那丁点完全被过分的搞黄色破坏殆尽。作品的内容与形式、内涵与噱头，如果失去了平衡，就是垃圾，垃圾！当然，会有人说，you can you up。好，如果是我来搞这幅作品——”
谢染突然发现，自己单口相声说太久了，一开始宋情还“嗯啊”地有点回应，现在完全躺尸。
她不满地瞪向宋情：“你有在听吗？”
“……”宋情撤下撑着下颌的手，也撤回盯了她太久的视线。
“OK, fine.我就知道。”
谢染双臂一叠，鼓起脸蛋不说话了。
看看吧，即便在这样的时刻，偷看别人的时候也断不可大意，仍有翻车的可能。
“但这种现状，我认为很正常。”宋情说。
谢染瞬间忘记佯装不快，“你是说，大尺度不再为了恰当表现内涵而存在？”
“色//情、暴//力、惊悚、压抑，至少从商业表现上来看，已经统治了东林的文化业数据。”宋情点点头，问，“你知道所谓分级制度，具体是怎么分的吧？”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明段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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