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鹰（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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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染觉得头顶这盏号称LED节能的护眼灯，最大的卖点其实是致幻。尤其配着光秃秃的蓝白色墙壁，让她想起了传说中上世纪九十年代某些豪车车主喜欢用的蓝光大灯。
书上说，那种大灯因为看似柔和其实伤眼伤神经，而被明令禁止。不过那已经属于“历史”的范畴了，她不知道比喻得对不对。
面前坐着两个人，都穿着刑警制服，神色极为严肃。
其中一人问她：“你是什么时候看见有人进入单元的？”
谢染深吸了一口气，“大约，三点半多一点，我记不清了。”
嗒嗒的打字记录声。
这人继续问：“高攀为什么突然跑去许茂才家？”
谢染：“他可能是看见了那个被制服的保安吧——就是从清洁工通道里跑出来的那个——所以意识到许茂才家里可能出事了。但是发现制服的和被制服的都不是自己的同事刘楠，猜测他应该还留在许茂才家里。他猜得没错。”
刑警：“但是高攀晕血，不久前才醒过来，根据你的说法，你们目击现场之后就没有过交流。”
谢染闭上眼睛，“我跟他二十年交情了。即便没有交流，我不会动脑子思考么？”
嗒嗒嗒，使人烦躁。
刑警：“他猜测刘楠在许茂才家，为什么就这么紧张？”
谢染笑得有点疲惫：“他为什么那么紧张，你问我啊？”
刑警叹口气，“谢律，你对我们不要有意见啊，我们这也是工作。”
谢染艰难地抬着眼皮，艰难地动了动脑子，计算出她已经多久没有睡过觉——马上就24小时了。昨天的这会儿，她就快起床洗漱了。
她实在没有力气辩论，“虽然他不知道刘楠去许茂才家是做什么，但知道许茂才是个危险性很高的人，毕竟昨天晚上他刚刚在分局门口恐吓过我。而现在他家里很可能起了冲突，同事却没有跑出来，正常人都会担心同事有没有受伤。”
谢染从来不会放弃她优雅的坐姿，这是第一次，在人前疲惫地摊在椅子上。她在面前那人问出下一句之前抢先说：“我不确定，我们没交流，我猜的。”
她心道：我编的。
做记录的那位警官显然对她的态度很不满，开口道：“谢检，希望你配合我们调查。”
“我不知道我还能怎样配合。”谢染半阖着眼睛苦笑，“就这个问题，你们已经问我三遍了。当然你们每次用的表达方式都不同，但瞄准的都是同一个点——高攀对刘楠到底是什么态度。
“刘楠这个名字我今天第一次听说，甚至是从你们口中得知的，我怎么可能知道他对刘楠什么态度？我只能猜测。很显然，我猜测的答案并不是你们想要的，要不你们说说你们想听到什么，我说给你们。简单点，录口供的方式简单点。”
谢染的直白让房间里瞬间有些尴尬。
说起来，之所以称这个地方为“房间”，是因为它并非审讯室，谢染也没有被处以嫌疑人待遇。但它开在启明分局，和普通的接待室相比也过于压抑，搞成个四不像。
警官的语气有些强硬了：“谢律，你也是法律工作者，请注意言辞。你是证人不是嫌疑人，怎么能说口供？现在谈话都是录像的，这段放出去大家还以为我们拘了你。”
谢染：“确实，这不是对嫌疑人的审讯。即便我们都学过审讯技巧里对同一细节反复突击询问的策略，但你们这用得太生硬了，怎么能是审讯呢。”
记录警官狠狠地敲了一下回车。
但是谢染毕竟不是嫌疑人，他们再生气，也只能敲回车了。
当他们继续开始问话时，谢染就彻底不配合了。她说自己又困又累又饿，脑子已经不清楚，说什么都不作数，毕竟已经近二十四小时没有睡过觉，中间还经历了不少惊吓。
警官问：“所以，你昨晚为什么来分局？”
谢染往桌上一趴，“同志，我不行了，审犯人也没有这么审的吧？”
两个警官没了办法。但证人已经如此，他们竟仍没有放她离开。两人给谢染冲了杯热巧克力，然后让她睡一会儿，甚至还给那了个u型枕，这确实不是嫌疑人的待遇。
谢染听见关门的声音，房间里便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知道那两人应该是先去问高攀，或者刘楠了，想要对证言，而自己房间里的监视器还没有关。
她喝了一口热巧，敏感的舌尖检测出了浓郁的人工甜味，于是将它推远，抱着u型枕趴下了。
趴下之后她开始复盘。
她早就预见到了今晚的堵截行动可能会被人发现，因此在车里等待的时候，就和高攀串了一下供，万一有人将他俩分开问话，才能不至于对不上。
大致的时间线不能改，因为从她和宋情去到启明分局开始，一直到她和高攀来到许茂才家的小区，一路上都有监控，因此能编的也只有他们做所有事情的动机。
她去启明分局变成了找高攀聊家事。高攀夜间带着她去找许茂才的原因，变成了负气冲动，要为许茂才晚间威胁女子的事情警告他一下。他们之所以早早进了小区却一直等在车里，是因为看见了同事刘楠，不知他来做什么……
编造谎话的时候，高攀还觉得多此一举，没想到正是这多此一举，真的派上了用场。
高攀的晕血相当严重。他掉线之后，谢染便只有自己一人面对着站在许茂才的客厅里的刘楠。她简略报了警，然后喝道：“别动！这是刑事案件，不该破坏现场的规矩，你这个刑警应该比我清楚吧？”
刘楠定在那里，胸脯一起一伏，乱发遮住眼睛。
警方和急救人员来得比想象的快。在他们到来之前，谢染并没有急于问话，在那样的状态下，她只能先尽量看清整个现场。
首先，煤气味很刺鼻，但在逐渐消散，因为房子的所有窗户都被打开了——刘楠说是他打开的，他到现场的时候，便已经是这副光景，他只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谢染眯了眯眼，“你力所能及的不止打开窗户吧？好，你来的时候他已经流血倒地，那么你在他家里翻找什么？”
现场的另一个特点就是，乱。
许茂才身边的行李箱是打开的，里面的衣服被翻得乱七八糟，有几件还扔在了地上。而客厅和卧室里的抽屉也全部被打开，均是被翻找过的痕迹。
刘楠结巴着说：“不、那不是我翻的！我来的时候也……是那个保安！肯定是他入室杀人抢劫，我来的时候他正拿着赃物逃跑，我同事已经下去追他了。”
谢染：“哦。那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刘楠愣了。但很快，他也冷静下来，反问道：“你们呢？为什么会在这儿？”
谁也没有回答。警车的警笛虽然没开，但红蓝色的警灯仍然弄醒了一些沉睡的居民。纷杂的脚步声传来，谢染和刘楠都被带离现场，高攀则上了担架。
乔伊晨也来了，她刚好和高攀的担架错身而过，望着他，担忧无措的神色一闪而过，又马上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跑去，蹲在了许茂才身边。
谢染本以为自己会被送回家。理论上讲，现场不会搜出她的任何指纹，监控也能证明她的到场时间，因此她并无嫌疑。但事实是，她直接被送上了一辆警车，下了车便进了这间房子，再难出去。
他们说她是证人，但没有哪个证人是这样被取证的。
他们想做什么？是真的怀疑她有嫌疑，还是想要为她把嫌疑制造出来？
刘楠呢？他们也在怀疑刘楠吗？还是……在为他洗脱罪名呢？
逻辑不通，法理难行。这是个死房子，是法外之地。
她突然想，谢文祥被调查的时候，只会更严重吧。
但她没来得及想更多，就真的睡着了，这一场询问下来，她为了隐瞒自己和高攀的调查行为而编了不少谎话，又困又累又饿倒是不加修饰的。
她做了很多很混乱的梦，有孔知音的笑声，自己的哭声，自己对谢文祥摔门的巨响，还有胡莘无辜的眼神下渐渐藏不住的狡黠的咯咯坏笑。到即将醒来的时候，画面终于变得现实了一些，她听见房间被人打开门，一串匆而不忙的脚步声近了，她认得那是宋情的脚步声。
她在梦里想，不对啊我们华亚联邦似乎没有证人能请律师救自己的规矩。
紧接着，她就被人狠狠拍了脸蛋。宋情何时变得这样粗鲁了？！
谢染睁开眼，看见的不是宋情，而是更高的身形，更阴郁的脸，绝对睥睨的审视。
谢染一瞬间清醒过来，坐直，“林律。”
“走。”林翊拍了拍她的椅背，然后双手差在兜里大喇喇地开路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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