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鹰（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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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染离开的时候，看见了几张不甘心的脸，还有旁边的另外一个房间，里面一个苍白失魂的陌生面孔——盲猜是被扑倒的那个保安。但她直到重见天日，也没有看见刘楠和高攀。
“高攀已经回去上班了，就是得写个详细经过，你有什么需要跟他统一口径的，现在赶紧联系他。”林翊眯起眼睛直视东面的晨阳，然后上了车，“就是不一定联系得上。”
谢染坐在副驾，真诚地说了句谢谢。
高攀的手机果然关机了。这是正常程序，证人完成证言陈述之前不得相互交流。
现在是清晨六点，东林的八月，此时天已大亮，电台里正播放第一轮新闻。许茂才被害一案赫然在列。
只是听了新闻谢染才知道，原来许茂才没有死，只因闻了太久的煤气，陷入不知何时能醒来的昏迷状态。他目前被送往人民医院，有刑警轮班守护，等待转醒。
谢染回想了一下那可怖的现场。
许茂才的头发浸在血泊中的部分，甚至变成了黑红色，结成一缕一缕，鲜红的颜色蔓延，包围了茶几的一只脚。那样子的人居然还能存活，甚至导致他深度昏迷的竟是煤气而不是头上的出血伤。这人命也太硬了。
林翊：“活着就好，一旦醒过来，一切就都好办了。”
“也有可能，一切更麻烦。”谢染嘟囔着。
林翊说：“法医鉴定结果是，他身上有三种重要伤害。一是煤气吸入，二是头部被撞击两次，其中撞到后脑的那次是导致他当时昏迷在地的原因。但要确定他是先吸入煤气，还是先遭到撞击，还需要等待检测结果。”
谢染皱眉，“撞击。”
“发生在三点到三点半之间。”林翊说，“脖子上还有一处勒痕，但不致命。以及，六小时内发生过一次心梗。”
心梗倒是他那个年纪的人的常见病，常有人梦中心梗濒临死亡，但在死亡边缘极限恢复，便就这样对自己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事情一无所知。
谢染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移向林翊，尽可能正常地说：“关于凶手，您怎么看？”
“许茂才受到的伤害种类太多了，几乎不存在自杀的可能。但如果实施了那么多种伤害，却仍然只导致许茂才昏迷，这说明凶手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毫无杀/人经验。看那个保安的样子，确实很符合这样的形象。”
谢染沉默地点点头。
林翊问：“你觉得可能是刘楠么？”
谢染顿了顿，实话说：“一开始我几乎断定就是他。但是细想来，不对。
“没有哪个故意杀人犯，在杀人之前还会有闲情去小树丛里解个手的。我倾向于，刘楠他们就是帮许茂才买机票飞瑞士的那波人，许茂才的死让他们也很惊讶，而凶手是在我们和刘楠他们之外的第三方。可能是那个保安，这个看现场证据就好。但如果不是他……”
林翊补充道：“就存在另一股力量，我们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的目的。”
警方很显然在不同的公开范围内认定不同的嫌疑人。
根据电台播报，煤气的存在是在强调许茂才的自杀可能。而警方内部则主要寻找保安杀人的证据。至于更加内部的不可说范围，谢染和高攀也包含在内。
尽管监控视频可以提供她和高攀的不在场证明，但是她们去得太巧，又在楼下等了那么久怎么说都可疑。如果换个立场，谢染也会怀疑他们是共谋共犯。
谢染仰头靠着，如果乐观一点想的话，事情其实变得有趣了。
她现在知道，刘楠所属的势力与许茂才有接触，虽然不确定他们就是势力A，但他们想要将许茂才送去瑞士，原因不明。
而现在奔跑在迷雾中的不只是她了。刘楠的那股势力一定也看不透她，在怀疑她有杀人嫌疑，怀疑她也属于某一股势力，足以成为自己的绊脚石。
当所有人都开始摸着石头过河，对方的优势就没了。谢染甚至有点感谢这位杀/人手法不太熟练的真凶。
路上还没太多车，清晨洁净的街道泛着朝阳的光，车里过分安静。若是今天之前，谢染此时会把更多内容告诉林翊，比如极致网吧的问题、许茂才是去找她而不是恐吓的事情。
但那个电话是他的。胡燃在案发前后联系的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人，是他。
当谢染在去胡燃家的路上提起查询通讯记录的时候，林翊无理地捻灭她的念头。现在想来，是心虚吧。
但如果是他，他为什么要带她进入本案，为什么要坦白自己知晓许茂才的嫌疑，为什么要谢染记住，要将案子的真相继续调查下去？
谢染望着他，却望不透他。
“看什么？”
谢染连忙转移视线，忙乱说：“我们这是去哪儿？不是回院里，也不像回我家…”
林翊：“去我家。”
“……”谢染心中警铃摇了摇，吞了吞口水。
男领导，和女下属，非上班时间。但她最终只是“哦”了一声没有反对。
林翊带着些许揶揄说：“放心，我对你没想法。”
谢染疯狂尴尬：“不不不，我没有这么以为。”
林翊：“那么你应该以为一下。”
谢染无力地望向他，“要是领导没这种意思而我怀疑了，领导不会生气么？”
“会因为这种事生气的领导不值得你恭维。”
谢染心想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又问：“那如果领导真有这种心思，刚好他还是个我必须抱住的大腿，我应该怎么说？”
林翊看她的眼神就像在说“居然连这都需要我教真没看出来你智能如此低下”。
他十分刻薄地放慢语速：“直说，然后下车。或者跳车。”
谢染更无力了：“那是一条大腿……”
“这样的腿不值得你抱，时间会向你证明，他是一条终将断掉的废腿。”
谢染腹诽：但恐怕废腿还没断，我的前途先断了。
她一脸无语地歪头看窗外，决定不再掰扯这个世纪难题。
林翊却继续说：“只要我这条大腿存在一天，就不会让你遇到这样的废腿。”
听到这句话之后，谢染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反应，包括行为和心理，都没有动静。
但她看见车窗玻璃里的影子，引发了慢慢开始的心乱。
她先是看见了林翊握着方向盘的手——单手，只用两根手指勾着，但关节分明手筋突出，显然稳稳地用着力。
就像她“参观”地铁时喜欢看人们的眼睛一样，她坐车时，喜欢看司机的手。每个人开车的方式都会暴露出这个人潜藏的性格。林翊开车的手部习惯，与宋情很像。
紧接着，要在前面的路口掉头，林翊打轮。
谢染从未有过如此差劲的掉头体验。正常人的刹车减速、注意直行车辆、注意左转车辆，林翊都没有——至少谢染没感觉到他有。
车子几乎保持原速来了个鲤鱼摆尾，系着安全带的谢染毫无防备地歪向车门，最后的一点本能让她向后倒去，用与座椅的摩擦力预防了一次与车门的激烈碰撞。
谢染劫后余生般睁大眼睛，终于离开车窗，望向林翊。然后她讶然发现，林翊做出这一套动作时，仍然是单手，两根手指，着力点仍然轻飘飘地定在第二指节。
尽管宋情匀速直行时是这样的姿势，但是遇到拐弯等情况一定会认真起来。但谢染又想起了一个人——谢文祥。谢文祥与宋情刚好相反，他乖巧开直路，却单手两指死亡过弯，就为了这事孔知音可说过他不止一次。
谢染怔怔地望着林翊忘了刮的胡茬，心想：这人太可怕了，居然同时集合了宋情和我爸两人的糟粕。
林翊说：“让你清醒清醒。”
“……”谢染诚恳地说，“谢谢您。”
林翊：“你是不是困了？”
谢染心道：并不是对你的感动发言无动于衷就是因为困。
她说：“还好。”
“哦？你好像已经超过24小时没睡觉了。”
“睡过。在刚刚的房间里，您来接我之前。”
林翊难得地笑了一声，“很好，做公诉必须有连轴转的能力。”
谢染发现林翊和宋情以及谢文祥的相似和不同了。他们三个人都不断地激发着谢染的反抗欲，只不过反抗欲的种类不同。
宋情使她想要抗辩并取胜，虽然多数情况都以失败告终，但失败了也不会很颓丧，反倒像是在享受过程。
林翊使她内心狂翻白眼，但并不想多说，似乎这个人就是用来生产槽点的，我们对他要宽容。
而谢文祥，谢染想，他使她陷入伴随着持久窒息感的沉默。
就在这样的分类学思考中，林翊的家到了。
二十余年的老楼，先租后买，林翊过着典型外来知识分子的打拼生活，且是相当成功的那一种。
谢染跟他进了门，看见一个相当清秀的寸头小男孩坐在客厅的饭桌前，似乎在写作业。今日清晨阳光很不错，小男孩坐在从大窗倾泻进的阳光下，窗外树叶的影子在他的书本上摇摇晃晃，相当清新可人的一幅图景。
只是这么早就起来学习，赶上谢染小时候了。
小男孩抬起头，说：“爸爸。”
林翊：“嗯。”
谢染：“……”
林翊有孩子？林翊有孩子！
虽然林翊的年龄如果没孩子才比较少见，但谢染一直有个刻板印象，认为“林翊”是个不婚无子的形象。
紧接着，小男孩的目光锁定谢染，带有敌意的审视。这表情太像林翊了，绝对是亲儿子无疑。
林翊：“爸爸同事。叫阿姨。”
谢染：“……”
小男孩虽然一脸不喜欢谢染的样子，但是情商告诉他这时候叫姐姐会比较好，最后嗫嚅出一个四不像的称呼。
谢染猛地想起自己十一岁时第一次见林翊，孔知音的葬礼上，谢文祥对谢染这样介绍22岁的林翊：“爸爸同事。叫叔叔。”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鹰（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