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妻徒刑》猫伶

35、剖丝（2）

　　一时间，谢染如同死去的玄奘一般脑中开了走马灯。

　　她想起曾经也是在高攀这个坑货的撺掇下，她非要跟宋情一起玩游戏加深感情，结果这人是真的不顾她的死活。为了赢，接连用她拉仇恨、骗她当诱饵、拉她当肉盾。

　　当然，宋情此举是有自己的策略的，但她并不事前与谢染沟通。谢染虽然自己心里也有一套策略，但反正只是个游戏，她并不介意听从宋情的安排。

　　她对宋情说，如果你明白告诉我，哪怕是让我掉段位，我也是乐意的，但你不能让我糊里糊涂地牺牲。

　　宋情意外地睁大眼睛，说，我当然不可能让你掉段位，如果不是让我们两人一起赢，策略有什么意义？

　　后来两人没有再掰扯下去，也没有再一起玩过游戏了。

　　灰色的画面里，杜甫被西门吹雪追上并一剑穿心，远方的小乔，舞得花枝招展。

　　谢染缓缓转头望着宋情的侧脸，阴测测的说：“这次你又想了什么策略啊？”
　　“什么也没有，求个痛快的死法罢了。”宋情说着，拿出电子烟，吸了一口。
　　这一直白的示弱，让谢染意外了。

　　她怔怔然望着宋情片刻，问：“你怎么，换绿豆味了？”
　　宋情低声说：“柠檬抽完了，没来得及买。”
　　谢染“唔”了一声，没再想法子怼她。

　　宋情收了烟，便看见乔伊晨与高攀击完掌，越过谢染的头顶送来一个促狭的眼神，以及一个配套的口型“有进步”。她错开目光捏着手指尖，便听乔伊晨笑盈盈地开启了下一局游戏。

　　这次，管事人拿来两个手柄连在一台机子上——第二局，音游。

　　为了保证公平，歌曲由高攀当场在全网随机抽选，然后四个人先一同观看一遍该曲子的示例。

　　就在观看示例的时候，谢染注意到高攀的表情越来越僵硬，暴露出他更上一层楼的心虚程度。配合着乔伊晨洋洋得意的样子，和眼前这个示例选择的“hard”难度，谢染顿时悟了。

　　高攀这个夹在两个女人之间的男人，虽然会权力帮助乔伊晨打败谢染，但是有些重要的事情，他并没有告诉乔伊晨。

　　谢染再次喝了一口水果茶，突然觉得人间可能还是有真情的。

　　乔伊晨知道谢染的鼓打得极好，也会弹琴，所以不能选太简单的模式。但毕竟谢染不怎么玩游戏，用地狱难度来折磨之显然没有必要，自己这一边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因此就选择了次一级的hard级别。

　　如果不是因为选择了hard，画面也不会这样赏心悦目——示例画面里的打击音符从四面八方窜进来，又窜到四面八方去，击打效果极其绚烂，仿佛炸了漫天的烟花。
　　但想想自己即将上手，绚烂烟花就幻化成为枪林弹雨了，加上这是双人合作模式，音符密度更甚。

　　乔伊晨有点虚，但当然不能向敌人低头，说：“上一局你们输了，这局让着你们，我们先来，给你们一次观摩的机会。”

　　谢染从未如此慈眉善目，“这倒不用，赢者先手才是常理嘛。”
　　她对宋情说，“老规矩？”
　　宋情抿着一丝笑，点点头。

　　接下来的五分钟，是重塑乔伊晨世界观的五分钟。

　　华丽的烟花炸得与示例画面不相上下，令人一时间恍然以为还在示例模式。乔伊晨懵了一下，确认一遍现在确实是自主操作的模式，进而惊呆了。

　　连击数疯狂上升一刻不停，以至于几乎看不清数字，恭喜的提示音一声接着一声，甚至显得太过聒噪。而就在这些种种干扰下，就连被光效遮掩住的音符也无法蒙混过关，纷纷炸裂在打击之下化为星星点点。

　　最可怕的是，宋情根本就没有操作，她的手柄大喇喇放在桌上，自己啜着咖啡好整以暇地观影。

　　现在的音游参考直男带妹心理，在双人模式下仅仅增加音符数量，却不予分配。手柄已改进为触屏，两个人都是想点哪里点哪里，只要你够牛，就能一人包揽两人的活，让你的搭档一根手指都不用动也能躺赢。

　　乔伊晨一直以为这只是骗宅男买游戏的理想，谁知现在理想居然变成了现实。

　　五分钟结束，分数破纪录，最高连击280，仅有一次miss。

　　乔伊晨和高攀，已经不用玩了。

　　宋情放下咖啡，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可以直接算一比一了吧。”

　　几人之间出现时间极短但极为尴尬的沉默，之后高攀突然站了起来，“谢染她从小就用音游练节奏。乔伊晨，我之前瞒着你对不起。”

　　乔伊晨抬头望着他，看不出在想什么。

　　“瞒着你的原因，我是这么想的。如果单纯就是打游戏，我陪你十杀她都行。”
　　谢染：“？？？”

　　“但游戏是游戏，查案不能当儿戏，这两件事不能连在一起。小乔，虽然我……”高攀深吸了一口气，下了狠心似的说，“我在追你。”

　　画风转得太快，谢染差点把水果茶一口喷出来。

　　高攀说完那四个字之后就开始自暴自弃了破罐破摔：“虽然我在追你，我也知道别人追你的时候什么都顺着你说，但我不行。在这个问题上你真的不对，我得批……教……建……呃，求求你——”

　　突然一阵奇怪的声音打断了高攀的自杀式表白。

　　“嗯……啊……哼……”

　　这是从还开着的机子里传出的娇柔女声，声音的内容过于不可描述，导致机子前面的四人连同两步之外的管事大哥一起，虎躯一震。

　　震过之后，乔伊晨和谢染一同凑近了屏幕，宋情嘴角一抽，摘下难得戴一次的眼镜，而高攀被那两个女人的观影行为又震了一回。

　　原来是因为谢染打出了太高的分数，激活了奖励剧情，而奖励剧情，是R18的。如假包换，色香味俱全。

　　乔伊晨说：“这款音游是奇点打算拿来闯分级市场的利器之一，我们买下了全球所有主要音乐平台的打包授权，很多音乐和奖励CG在全年龄市场是会被禁的。为了这个只有东林账号才能进入的狭窄市场投入这么大成本，这游戏必须成功。你觉得怎么样？”
　　谢染中肯地说：“音游部分是真的不错。”
　　乔伊晨：“但是？”

　　“但是，这开车讲求一个肥而不腻淫而不荡。实不相瞒，这段剧情给人的感觉是，为了R18而R18，没有什么艺术价值。”

　　乔伊晨往后一靠，不忿道：“早该知道你这种酸腐文人只会捧着那点阳春白雪。罢了，你说音游部分好，算是个权威评价，其他的，要孩子们喜欢才做数。”

　　“孩子们？”宋情突然冷声插话。

　　乔伊晨耸耸肩，“大学生对我来说就是‘孩子’啊。放心，我们奇点不会违法荼毒未成年，给你们兴源惹祸。”

　　谢染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那些穿着高中校服在昂贵的饭店里谈天说地的孩子，心中一阵不适，尽管其实没什么关联。

　　“一比一平，那就开始第三局吧。”乔伊晨说。

　　之前约定的第三局，是抓娃娃。
　　谢染和宋情除了音游之外就没有擅长的游戏，因此在保证了一比一的前两局之后，第三局的设定，谢染选择了一个只能凭玄学的项目。这样好歹还能有一半胜率。

　　这时，几个人都准备走向对面的抓娃娃机，唯独方才义正言辞表白到一半，却被不可描述物打断了的高攀，站在原地左右为难。

　　刚才那番话不能当做没说过，可是现在那几个女人都是一脸什么也没听过的样子；但自己若也当做没说过，也太憋屈了，而且不符合自己的理念。

　　“小乔，你别——”

　　高攀刚说完一个开头，乔伊晨就操/着轻快的语气发话了：“我改主意了，第三局换个游戏。”

　　谢染戒备大起。

　　“这里二楼有一些特殊的房间，以及我搜到的一点与孙美芝有关的东西。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玩个推理？”

　　“！”

　　谢染有一刹那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等到确认了自己耳朵没出毛病，又不太能相信乔伊晨表达的确实就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

　　直到乔伊晨显然对谢染脸上的震惊有所不满，甩出一句：“你要是不乐意，那就继续比呗。”

　　谢染当然不能容她改主意，一溜烟拉着宋情上了二楼。

　　于是，一楼就只剩下乔伊晨、愣在原地的高攀，还有假装没在听墙根的管事大哥。

　　“‘小乔，你别拿案子的真相当儿戏。’”乔伊晨面带甜笑地说。

　　“……”高攀对这变得太快的世道有点反应不过来，更不知道该怎么道歉。乔伊晨好像不太吃嘴上道歉的那一套。

　　“你追我啊？但你对我的了解好像还不够深。”乔伊晨倒是不显得生气，手一插兜，也不知从哪里发出一阵骇人的冷兵器碰撞声，哼着歌上楼去了。

　　二楼看起来没有一楼那样狼藉，这里原先是网咖，在线路方面不需要大刀阔斧地挖地拆墙。两侧共设有十二个小房间，上面的标牌还没有拆下来，写着“VIP室”。

　　网咖有VIP室，倒是不足为奇，但当进入了其中一间，谢染和宋情马上就明白了乔伊晨为何称之为“特殊的房间”。

　　谢染捂着口鼻，在一阵许久无人的灰尘味里说：“这房间用的不是隔音墙，也没有放置过沙发。”

　　墙是最普通的洋灰墙，这种墙面吸味吸霉，时间长了难以打理，会留下许多细节。若放置过沙发，被沙发遮盖住的部分应当与其他部分是不同颜色的。
　　VIP室没有沙发？

　　“这是烟灰烫出来的，这里也是。”乔伊晨指着墙上和地上的一点痕迹说，“我取过样本，让同事帮忙分析过。”

　　谢染思索道：“所以，这里虽然不像是VIP室，但经常进人。”

　　墙角排着一排过分惹眼的线路接口。高攀蹲在地上看了一会儿，又发现了地上的什么东西，说：“是服务器，我之前办非法网贷的案子查处过类似的。”

　　谢染猛地想起了什么，连忙回头看宋情，迎上了宋情同样怀有深意的目光。

　　服务器，那些雇了生面孔，分六次搬走的，十二台服务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