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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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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该过来的。”
迷迷糊糊中，刘奉听见女孩担忧的声音，很是陌生，他确定自己以前没听过这个声音。
他试图睁开眼，然而眼皮像有千斤重，只是颤了颤，开了一条小缝，视野里也还是模模糊糊的。
面前有两道身影，他只能辨认出是一男一女，女孩说完上一句话，很快又接着道：“我已经和她说过了，只要我再也不和你见面，她就不会伤害你，甚至会想办法让你回去，你明白吗？”
“可是……小禾，你真的确定要和她在一起吗？”男人开口，刘奉这回认出来了，是柳州，声音里也带着满满的担忧。
听上去两人很熟悉，柳州恢复记忆了？
刘奉挣扎着，脑子里一片混沌，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明明记得，明明记得……
他开始回忆之前的事情。
他在柳州的带领下往那姑娘的住处去，冬日的夜晚显得尤其冷，刘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许久才等到他叫的车。司机是个胡子拉碴的大叔，在柳州随着刘奉飘进车内时身子一颤，嘀咕道：“这天越来越冷了。”
刘奉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附和他，身旁的柳州已经缩成一团，整只魂静静的，仿佛陷在另一个世界里。
司机打开广播，平静的女声在车内响起，“近日我市发生多起失踪案，失踪者皆为年轻女性……入夜后请勿外出……”
“如有线索……”
刘奉已经不知多少次听到这个所谓的失踪案了，实际上，这阵子一打开电视，就能看到。
以前他一直没在意过，现在却隐隐觉得有些关联，同样是失踪，那些女人，是不是和李筠一样？
信息太少，刘奉有些头疼，这时司机大叔抱怨道：“马上就是久朝节了居然发生这种事，我还想着去集市逛逛……”
久朝节是他们市的土著节日，类似于七夕吧，前后大约有两周时间，人们会在特定的地点举行活动。
刘奉还小的时候每年都会跟着父母去玩，高中时也跟着同学们去逛过，早腻了。不过他多少能理解司机大叔的心情，连声附和，“是呀，我有个同学，本来要结婚了，结果他女朋友却突然失踪了，这造孽的……”
神使鬼差地，他就把尚峤的事说出来了。出口后想起这“女朋友”是李筠，不觉有些后悔。
那头司机大叔又嘀咕了几句，不再说话。
刘奉也沉默。
一路无话。
这个点路上交通还算好，离零点还有半个小时，刘奉看着眼前的小区，确定了，跟着柳州进去。
“你觉得那姑娘和你是什么关系？”
楼道里极静，刘奉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软底鞋踩在地上的细碎摩擦声——实在是闹的人紧张兮兮的，便没话找话起来。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大概也就是单箭头或者双箭头两种关系。
“算了不说这个——”刘奉反悔了，说着，突然发现柳州停下了，开了手机电筒，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已经到了。
这么晚了还来敲女孩子的门，怎么想都会吓到人家的吧。
刘奉长呼一口气，捏紧了拳头，就要往门上敲去——
回忆到这里，无论怎么细想，他也再想不起来了。
“她很好。”
“小州哥，我们不说这个了，”女人忽然转身向刘奉走来，“已经很晚了，这个人无辜被牵扯进来，等他醒了……”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该怎么说，却忽然伸出手来，落在了刘奉脸上，“他怎么看着这么冷？”
她不说还好，“冷”字一出口，刘奉顿时觉得自己仿若整个身子沉在寒潭里般，手脚冰冷僵硬，即使穿着温暖的羽绒服，却只是让他冷上再加沉重而已。
不管怎么挣扎，也无法上浮，而是无法阻止地慢慢下沉。刺骨的寒意打在他的脸上，如同刀割。他甚至能感觉到某种滚烫的东西在往外消逝。
“他好像没有呼吸了……”
女人又说了什么，颇有些手忙脚乱的意味。
但刘奉已经听不见了，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大人，我的小兔子死了。”
仿佛过了几个世纪之久，刘奉再次恢复意识，正是凉夜如水，蛙鸣四野，而身旁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穿着异族服饰，正仰头望着他，一双仿若盛着星子的眼里满是委屈。
于他而言，是很陌生的面容。
许久，他才反应过来，这女孩是在同他说话，虽然有几分不忍，可是在这样陌生的境地里，他不敢轻易做出任何举动。
他打定主意先把情况搞清楚，再做打算。
然而下一刻，刘奉却发觉，自己不受控制了。
嘴不受控制地张开。
声带不受控制地颤动。
话语不受控制地说出。
“茗焉，生死有命，我不会让它活过来的。”
“可是我很喜欢小兔子啊。”
刘奉不受控制地扫了女孩一眼，女孩已然鼓起了脸，显然对于刘奉的话不是很满意。
接着，刘奉不受控制地弯了弯嘴角，不受控制地再次道：“那也不能。”
“我不想和它分开，它也不会想和我分开的，它会伤心的。”
“你不是它，怎么知道它会伤心？”笑意更浓。
“我就是知道，平时它一看到我就会扑上来！”女孩顿了顿，声音渐渐低落，“我对它那么好，它怎么舍得离开我？”
果然是个小孩子啊，所以才会说出这种话来。刘奉在心里吐槽，然而身体依然不属于自己，似乎是叹了口气，道：“即使我让它活过来，它也不是原来的那只兔子了。”
话音刚落，女孩号啕大哭起来，鸦羽一般的睫毛扑闪扑闪的，掩住了眼底的亮光。
这哭声好像是一个开关，刘奉下意识伸出手要帮她擦眼泪，忽而发觉自己能动了。
“你别哭了啊！”他慌慌张张的，手停在半道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刘奉犹豫间，女孩却止了哭声。
她定定地望着他，刘奉也定住了。只因女孩与先前可爱的模样截然不同，眼神幽幽，满身鲜血，遍身寒意，脸上盘踞着一道从眼角到下颌的伤口，声音嘶哑，仿佛吞过红炭，冷冷质问：
“你是谁？！”
“你不是他！”
说着女孩的手陡然伸长，掐住了刘奉的脖子。
刘奉震了一震，女孩的手劲挺大，掐住他的脖子，就像钳子一般，还是过过火的钳子，喉咙火辣辣的疼，氧气一点点耗尽，可他就是没有力气挣扎，这个时候他甚至还幻想了一下他的嗓子因此坏掉以后的情形。
尚峤肯定会嘲笑他。
程度决不会愿意听他讲话。
他突然觉得胸口涨涨的，头脑发昏，他好像还什么都没搞明白，就这么死了吗？
眼前一花，倏忽所有的力都消失了，轻松然而虚浮。
刘奉平躺着，手抚在脖颈上，仿佛这样便能减轻疼痛，长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平复下来，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环境。
突然黑化的女孩早就消失了。
现在他依然在原来那地方，只是黑夜变成了白昼，头顶即是一棵参天大树，枯黄的叶子旋转着飘飞下来，把地上铺的软软的。
突然之间便是秋天了。
刘奉吃力地站起来，正准备四下再探索一下，面前突然浮现一团亮光。
一道身影从亮光中走出，是个瘦削的少女，上身左襟大褂，下身八幅罗裙，尽绣着繁复精美的花纹，而整体都是宽大的，便凸显得她更加纤细。但忽略这点，这也是个极美的女孩，当刘奉见着她那张脸时，瞬间便想起武侠剧中明艳的女侠们。然而少女的表情可一点也明艳，反倒是凄凄惨惨，活似下一刻便要哭出来了。
刘奉想着要不自己还是先避一避，还没动作，转眼就见少女向他走来，顿时慌张起来，想了想还是决定打个招呼，手刚扬起来，少女已径直从他身体里穿过去，激得他以为自己要散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低头，两只手举在腰际，一个激灵，忽然想起自己那个老毛病，但还是有些不确定，毕竟这里可不像是现实。
“大人，茗焉真的好想你……”
刘奉猛地回过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眼前这个倚在树干上，整个人散发着哀伤气息的少女，居然是他先前见过的可爱小女孩，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人。只除了一双眼，依稀还能窥见其幼时的模样。
他定在原地。
少女眨了眨眼睛，忽然抬起手，“自从你离开之后，我都不知道该和谁说那些事了。”
“虽然当年你说的那些话我早就明白了，但是我还是想任性一回。”
听起来，先前同女孩说话的男人已经离开这里去了某个地方，或许是死了。
她想要干什么？
刘奉沉思，默默在一旁等待少女说完话，起身。
少女走向的方向本是一片空茫之色，可是随着她一步步走近，渐渐却显现出全然不同的景象来，正是一处宅院，泠泠月光映照在窗棂之上，好生寂寞。
刘奉咬咬牙，追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