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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旧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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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梦。
好大的雪。
大到天地间空茫一片，半点别的颜色也不见；大到他衣衫尽湿，青白脸色，发紫的唇，小风一过，瑟瑟发抖；刘奉不禁打了个喷嚏，太冷了。
身边那人却似活在另外的境地里似的，穿着一身白色夏衫还身形挺拔，仿佛是带着笑意出声：“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
刘奉下意识问：“你去哪儿？”话是转向身旁那人说的，可就在不足二十厘米的距离里，他却看不清对方的脸，模模糊糊的，像打了马赛克。
要不是在梦里，他肯定要惊叫出声的，这时却以为十分平常。
“晓春城。”那人道。
好熟悉的地名，刘奉好像在哪里听过，寻思起来，这一下子，回过神来时，只见那人已经远去，在雪地上留下浅浅的足迹。
不知怎的，刘奉心里就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本就冻的发疼的鼻子抽了抽，有个声音在他耳边说“他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张嘴，冷风尽数往他的嘴里灌进，“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
那人顿住，“等你想起我的时候……”
“来晓春城。”
刘奉伸出手，“别走……”
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刘奉醒来。冬日的午后是寂静的，四下一望，店里没什么客人，他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拿起桌上的小说。
《霸道祭司爱上我》。
一本神奇的小说。
睡着前刘奉正看到男主角和男二号分别的情节，这也就是刘奉为什么知道自己在做梦的原因了——
那梦和这书里一模一样嘛。
“为什么我不是男主角呢，连在梦里都非得是男二号……”刘奉敲敲自己的额头，腹诽道。
“你在说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人声。
刘奉“啊”了一声，手里的书被人抽走，同事程度冷着一张脸翻看着，“呵……”
刘奉满不在乎地咧开嘴，露出一口灿生生的白牙，“程哥，这本小说可好看了，男主角超帅，超酷，而且好兄弟也好多！”
他是真心实意地向面前的人推荐自己喜欢的小说的，说完这话又想接着再说些，程度却已经把小说放下，“你看这种书？”
程度俯视着他，说话时左眼下的泪痣跟着一动一动的。
刘奉笑得僵硬，“就……无聊的时候看看呀。”
“店里那么多正经的书你不看，倒看起这些乱七八糟的鬼话来。”
程度面无表情，扔下一件物什，转身坐得离刘奉远远的。
刘奉瞄了他一眼，“程哥？”
程度安安静静地闭目养神，不搭理他。
刘奉松了口气。
这个程度怎么这么爱管他的闲事。
他还真没想明白。
半个月前他第一眼瞧见程度时，还以为是打哪儿来的高富帅呢。对待这种人，刘奉向来是不愿得罪的。可谁晓得，他不犯人，人却犯他，这程度见他做什么都不顺眼，总让刘奉觉得自己就是个天生的讨厌鬼……
好在刘奉能忍。
程度怼，刘奉忍。
程度再怼，刘奉再忍。
……
转眼之间过去这么久了啊。
刘奉露了个浅浅的笑，抓起桌上的物什，是他前几天借给住他对门的姑娘的小说。
他把书拿起来，书封上没有油渍，也没有损坏，又一页一页地翻看起来，也没啥大问题，遂放心了，放回书架上。
这大冷的天，下午书店里也没几个客人，程度一向先走，刘奉找给买练习卷的小萝卜头零钱，刚准备回家，又有人进店了。
是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男生，顶着一头鸡窝，长相普通，整个人充斥着丧丧的气息。
“小哥，想找什么书？”
本着为顾客服务的精神，同时让自己能早点回去，刘奉面带微笑。
“我就随便看看……”
哪想新进来的男生弱弱地来了一句，看也不看刘奉一眼，就自顾自地在书架间踱步，全然没有要接受他的帮助的意思。
这样的客人也不是没有。
刘奉很想得开，男生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
“看悬疑小说吗？最近新到了西派四爷的《谁杀了我》……”
男生的目光停留在悬疑区，刘奉便介绍。
“啊，言情啊，给女朋友买？三月绘的《时光教会我》和《我没丢过日记本》都不错哦。”
男生一只手拂过言情区的书架，刘奉更有话说了，笑容异常灿烂。
如此下来几次，男生终于抬起头望向刘奉，一双小眼睛，眸子倒挺亮，映着刘奉，刘奉也看着他。俩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了良久，直到刘奉的眼睛有些发涩，想要移开视线，男生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飞也似的跑了。
“怎么跑了……”
刘奉喃喃自语，揉了揉眼睛，不经意间发现地上有张照片。
——是个漂亮女孩子。
大概是男生的恋人吧。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歌朝节，众多恋人纷纷选择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
黑暗的房间里，只有电视的屏幕发出莹莹的光。
漂亮的短发主持人微笑着看向身后热闹的婚礼现场，“真是羡慕啊……”
“孙姐也会羡慕吗？像孙姐这样的大美人一定有很多追求者，给我哪个我都愿意嫁啊！”画外音突然插入，几乎能让人想象到女孩眨着大眼睛兴奋的模样。
主持人动了动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只是依然微笑。
“他们都……”
声音戛然而止，刘奉关掉了电视，手拿桶面，哧溜哧溜地吸起来。
比起自己做饭，他果然还是比较喜欢吃面啊。
刘奉眯眯眼。
刚刚回来的时候，他还给隔壁小胖子送了几套必刷题，小胖子平时最不爱学习，接过必刷题时手都是抖的。
虽然他自己也不怎么喜欢学习，可他就是爱看别人因为学习而头疼啊，嘻嘻。
“叩叩——”
有人在敲门。
刘奉嘴里含着滑溜溜的面条，噎了一下。
“谁啊？”
门外没动静，刘奉趴在门上，透过猫眼往外看，走道里一片漆黑，他缩了缩身子，不打算出去看。
小半月后便是春节了，天暗的很早，考虑到各种惊魂鬼故事以及凶杀案件，刘奉晚上是绝对不会出房门的。
想着，刘奉把屋里所有灯都打开，电视也开了，又是光，又是声音，屋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只要九百九十九，钻石戒指带回家！”
“只要九百九十九……”
刘奉端正地坐在沙发上，不知从哪儿透的风，生生地吹打在脸上，冻的生疼。
他摸了摸脸，拿出手机。
“老板，在吗？”
这种时候当然要和别人聊天啦。
界面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刘奉等了等，迟迟不见老板回复。
“铮”的一声，灯灭了，电视也暗了，除了手机屏幕那点微弱的光，又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砰砰砰！”
外面又有动静了，从敲门变成了砸门，刘奉手一抖，手机摔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喀喇”声。
肯定碎了！
刘奉心疼地捡起手机，这会子屋里真黑了，砸门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那砸门的人好像迫不及待要进来了。
刘奉咽了口口水，按亮手机。
砸门声仿佛就是世界上唯一的声音了，他们这租房压根就不隔音，他却连平日里小胖子家准时准点响起的歌声都没听到……
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没有一个人出去查看，难道都跟他一样害怕躲在家里？
他蹑手蹑脚地走近窗边，拉开窗帘，向隔壁小胖子家望去。
有光！刚想打开窗户，刘奉忽然身体一僵，窗户玻璃上……好像有张女人脸一闪而过！
“幻觉……”
“一定……是……幻觉……”
刘奉一把拉上窗帘，牙齿打起架来，好容易说完话，自我安慰。
但在这种情况下，自我安慰的效果是不大的，刘奉缩在沙发上，愈来愈冷，脚快要失去知觉了。
正在此时，手机也自动关机，暗下去了。
刘奉一边打喷嚏，一边瑟瑟发抖，这下他连打电话向老板求救都不行了。
呜呜呜，难道真的是鬼？
黑暗里的时间总是显得格外漫长，刘奉突然有些头疼，冰凉的手抚在脸颊上，脸是滚烫的，有点晕乎。
等到天亮应该就没事了吧。
鬼不会在白天出现，罪犯也会有所顾虑。
心里冒出这样的念头，可下一瞬，这念头便被他打消了。
门把手颤动起来，仿佛有人在转动门把手，试图进来。
巨大的恐惧充斥在刘奉心里，想也没想，他扑到门口，压在门上，张口就骂。
“你个辣鸡鬼，如果你活的很成功的话根本就不会滞留在人世间，早投胎去了！而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却大晚上砸我的家门，跑过来害我更充分说明了这点！你是不是很闲啊，这样浪费大好时光！”
“你这么不善良！”
“你对得起辛辛苦苦工作的地府职员吗，你对得起用生命传道的甫家子弟刀家子弟和督督信徒吗？”
“……”
砸门声停下了。
刘奉眨眨眼睛，胸腔里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给我开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