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春事》玉知

2、第 二章 禾木

　　回程比来时轻松，回到学校，老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就让大家下课回家了。孩子们走在路上，遇到他们的长辈们都知道他们今天去参拜那位大人了，看着他们的眼中充满了鼓励。

　　“以后，你们就有那位大人的庇护了。”朋友的叔叔乐呵呵说到。

　　“什么是庇护？”孩子们问。

　　“就是能够让你们平安长大的东西，小孩子不用知道太多。”大人们理所当然的道。

　　“切，不说我也知道，禾木，你有感觉到吗？”朋友麻生转过头在他耳边嘀咕。

　　“什么？”

　　“就是今天在山上的时候，种下种子后，有东西碰了我们一下啊。”麻生着急的向他解释。

　　“嗯，有。”

　　“是吧，我就知道，”麻生一脸神气，“姥姥说，只要我们过了树日，我们就会打上大人的印记，以后其他的那些都不敢害我们。”

　　“哦。”禾木摸着手腕上东西出神，然后和朋友们告别，“明天再说，我先回家了，大家学校里见。”

　　“禾木，再见。”朋友们推推挤挤和他招手。

　　禾木住在良木城郊区的一所大房子里面，青砖灰瓦，虽然不像城里面常见的两三层小楼，但是来过的人都说有一种气派。禾木没有气派的意识，不过他知道每一次朋友们来拜访都会安安静静的，次数多了，他们就学会了把禾木叫外面去玩。禾木家院子里的水磨石又润又亮，每天夜里的时候，常有白色的水珠铺了一路，也许是这样的缘故，院子的植物长得特别好。

　　禾木扔下书包，坐在木廊下，脱了鞋子，仰着头看着天边的红色太阳落下去。木柱子上悬挂的风铃叮叮咚咚。这是禾木去年用竹子做的，爷爷把它挂在了外面。每天他光脚在廊上跑过的时候，都能听见风铃的声音。

　　禾木头枕着双臂，仰面沐浴着日光的余晖。只觉的身体越来越轻，心里充满了喜悦。他特别喜欢这个时候，星星浮现，月光淡淡，余晖淡紫，水雾像乳白色的纱一样笼罩着世界。一切简单而干净。
　　不知何时，水汽送来尘土的味道。禾木坐起来，朝着星光下的道路看去。他的视力好，远远的他就看到熟悉的身影。
　　笑容刚从少年的眼睛里流淌，他突然想起什么，着急的一只手撑着被焐热的地板跳起来，手里还没忘拽着外面的包。
　　“糟糕了。”一边是少年的叫苦声，一边是急匆匆的脚步在风铃声中渐渐远去。

　　等到千风回到家的时候，看见自己的孙子穿着和服站在门口朝着自己笑，挺秀的身姿如同一棵幼小的绿竹。只是。。。。。踩着木屐的脚还没来得及穿上足袜。

　　千风秀严厉的目光在落到禾木的身上，没有放任他，斥责道：“去整理一下衣服。”

　　“是。”禾木没有沮丧，也没有被外公的冷脸吓到，而是不好意思的踩着脚应答。

　　千风脸上神情微松，道：“进去吧，今晚吃鱼片。”

　　“嗯，我最喜欢吃鱼片了。”禾木眼睛因为高兴而亮晶晶的，就知道外公不会生气。

　　暖黄的灯光从纸门里透出来。禾木和外公坐在桌子前吃晚饭。冷食的鱼片味道清甜，筷子不时敲击瓷碗，安静中透着跳跃。

　　千风秀喜欢在饭后喝绿茶，禾木在洗碗后点燃炉子烧水。

　　“爷爷，你今天去哪里了啊？”禾木端正地跪坐着，脸上却忍不住好奇。

　　千风秀身着老式的和服，银色的头发在灯光下闪闪。他的孙子坐在他的身边，深夜的寒露又湿又重。这样的夜晚已经有七年之久了，在这一处乡下，他没有儿女、没有兄弟亲缘，唯有的只有一个一点点长大的稚童。

　　而这个孩子，远离父母，兄弟不闻，只跟着一个老人，守着一个院子度过漫长的幼年。而在另一个地方，在他不知道的人类文明世界里，有着他真正的一切。

　　老人目光清明，断然从思绪中抽离，他转而拿着身侧的袋子。

　　他低头，皮肉松弛的手从布袋里拿出一个褐色的长条物。——一把木刀。千风有一双称得上不错的手。指骨瘦长，骨节微突，掌骨清秀，骨骼走向分明。但是这又是一双没有被好好保护的手。皮肤松弛，褐色的老年斑遍布，裂口的指甲，毛糙的指腹。
　　尽管有这些瑕疵，第一次认真注意到外公的手时，禾木还是觉得惊奇。第二天，他就用自己的零花钱买了一双护手霜给外公。

　　“我去找了一样东西，就是这个，以后它你的刀。”千风郑重捏着刀刃把刀柄递给孙子，好像这真是一把有着锋刃的真刀一样。

　　“我的刀？”我为什么会需要一把刀。

　　禾木看着外公神色，活跃的眼睛静下来，他认真的接过木刀，像是拿着一把会伤人的刀一样。他低头摸着刀身，木头细腻，颜色苍黄像是秋日的枯草，刀与他的手臂长。

　　刀身无锋。
　　很亲切、熟悉。就像是久别重逢。他摸着刀惊叹。

　　“爷爷？”他想把心情与长辈分享。

　　“从今天开始，好好用它。”千风道，说完他的神情隐约有一丝暗淡，“我没有什么能够留给你的，但是也不会让你一直像一个孩子，懵懵懂懂，浪费时光，我能教给你的，都会给你。”

　　他粗糙的手轻轻在禾木的头上拍了拍，“不要怕苦，也不要担心累。等你长大了，会发现刀其实很有趣。”他沉浸在回忆中，第一次用切身的角度，这样劝诫呵护的神态与孙子交谈。“它会是你的半身，困苦、疲惫、失去，它都不会离开你，有一天，外面的事情你无能为力的时候，能有一个东西让你平静下来。”

　　“禾木，你要记住，要好好珍惜他，一旦去学就要认真。”

　　“你有学刀的天赋，骨头好，也聪明，这是缘分。”

　　禾木仰头凝视着外公，老人的眼中因为锐意而清明。这不应该是一个苍老的人的眼神，血肉的身体有一天会回归尘土，人的灵魂是否能够不朽？

　　禾木这时候不懂，他只是记住了此时外公的样子，无比的凌厉、强盛。他再一次直面了那种沛然的，猛烈地，不逊于青棵的震撼。

　　“好。”他被自己的外公吓到了，然后飞快的应答到。
　　他好奇的转动木刀，一遍一遍，就像是得到了一份新的玩具一样，不过是一个奇怪的形状而已。

　　禾木没有注意到外公此时看着他的眼睛，充满了不舍和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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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之道，在刚，在猛，在劲。”
　　伴随着千风的讲解，禾木每天都多了一项功课，早上五点到八点，晚上五点到九点，每天七个小时的挥砍木刀。即使精力旺盛如禾木，每天都觉得生不如死。

　　但是在外公默然却沉重的眼神下，他只能每天憋着一口气早起晚睡。每天早上沾着露水练习，到身上的汗水被太阳晒干，然后去上课。回来之后，再从夕阳西下练到月亮出来。

　　朋友们抱怨禾木最近都不出来玩了。

　　上课后老师会问禾木家里是不是有事情。因为他每天都急急匆匆的到校，上完课后转眼就不见人了。
　　两个月后，朋友们渐渐疏远，老师也不再多问。禾木觉得失落，感觉像被大家遗忘了一样。

　　某一天，当他大汗淋漓的呼出一口气时，发现气息成白雾，院子里的树叶稀稀拉拉，日日复日日，已经到冬天了。从收到木刀的那天起，已经很久没有和朋友在一起了，学校的活动也是能请假就请假。

　　没有了欢快轻松的生活，也不会有人理会他让他加入到游戏中了。

　　突然的，禾木手握着刀，心里难过，他忍不住回望廊下，在木制的台阶上，老人笔直的立在那里，就这样的看着他。
　　禾木低头看手心的木刀，汗水沾湿刀柄，几个月的时间，足够他熟悉这把木刀的每一个地方、每一条纹理的走向。男孩脱力的往后退了一步，突然间的就陷入不知道要做什么的茫然。

　　他心底充满了困惑：
　　自己这里干什么？

　　外公为什么让他自己随便的挥砍？

　　学刀术，就是随便两句话，然后胡乱挥舞动作？

　　已经几个月的时间了，就任他随意的乱来，拿着木刀笨拙挥动。而外公就站在他后面看着他，想到每天的乱来一气的动作，禾木觉得自己又傻又笨拙，不禁鼻子一酸，红着眼眶，站在原地不动。

　　“禾木。”千风说。

　　“我是不是特别笨？”是不是我根本不能达到你的期望？所以你从来不说什么。禾木转身正对着老人，垂头丧气地道：“我觉着一点用都没有。”

　　“不，你做的很好。”千风脸上第一次浮现那么明显的笑纹。

　　“外公？”禾木不明白，这算什么好。一直以来他做什么都很轻松，无论是课业还是运动，但是第一次他在刀术上面遇到了难题，他觉得自己特别僵硬，天天拿着刀像是一个四肢不协调的傻瓜一样。

　　“每一刀都用尽全力，几个月未曾有一时懈怠。”即使不明白，也凭借意志坚持到今日，每天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枯燥乏味的动作，不会在开始时就自视甚高，贸然放弃，而是练习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才提出异议。
　　“你比外公想的更优秀。”千风是真的很欣慰。

　　禾木忍不住睁大眼睛。他第一次被要求严格的外公这样夸奖。
　　“但是我感觉不到有变化。”

　　“继续吧，现在还太早，等明年外公会告诉你为什么。”

　　“嗯。”
　　男孩子沉默了一下，最终在外公的赞扬中下定了决心。

　　虽然自己没觉得进步，但是外公这么说一定是有理由的。他信任且尊敬着这个把他带大到人。

　　而且他也渐渐熟悉了自己的刀，以后也会更加更加的努力练□□有一天会变好的。

　　少年手握着木刀，然后庭院中，再一次响起枯燥的、重复的木头摩擦空气的呼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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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时，樱庭十二岁。

　　拥有进入研究中心的资格。

　　他穿过两边悬浮着尸体的透明器皿，到外面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去上课。他身边的人担心他会情绪不稳，但是事实上，平王家的继承人很冷静。

　　“今晚想吃什么，少爷？”管家罗伯特先生眼底忧虑。一定是父亲嘱咐了他什么。

　　“烤羊排吧，甜点是榛子巧克力冰淇淋。”樱庭想了想回答道。

　　“是。”管家果然松了口气，高兴的离开了。

　　一个人了，他打开书慢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