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春事》玉知

15、第十五章 new life

　　车队在幽静的道路上行驶。

　　“停下。”车缓缓泊在路边。

　　门打开，樱庭下车。

　　金发高挑的少年身着制服站在巨木成林的道路边，头顶手掌大的树叶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绿色的阴影下，樱庭金色的头发仍然熠熠生辉，他身后的警卫车辆也都有序停靠路边。远处天空无限高远，长路空旷。

　　他沉思，低垂着眼看着地面，仿佛什么都没有想，又仿佛刹那间作出了重要的决定，那双温和蓝色的眼睛里沉淀着的事物是任何人都不曾懂得。

　　禾木没有坐车，从冢治老师的宅邸出门后就告诉他们要一个人走走。司机劝说无果后，隔着一段距离缀在他身后。少年沉默地沿着直线往前行。没有目的。临近夏日，飞鸟鸣叫，如雨纷纷落在树林里。

　　然后，在翠绿凝固的画面里，他看见了高挑地那个人。如同浓郁色调里调节气氛的高光一样，他在背后深色的绿林下如同阳光碎裂的一角，熠熠生辉。禾木灰色的眼底倒映着他的颜色，金色、蓝色、白色。

　　被这样的画面惊艳了一刹那，禾木仿佛这个人很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到过，于是他不准备打扰他，怀着对某种美丽的尊敬，少年径直路过他，继续往前走。

　　“等一等。”原本低着头的人突然伸手拉住他的手肘。樱庭金色的发丝束于身后，身高因为比少年高很多，所以当他身影笼罩着禾木的时候，少年只能平视这个人的胸膛，和他肩上流泻下来的一缕金色发丝。
　　这个人身上有着清淡的香气，像蕊丝吐露的一刹那，清新而微冷。这时候的禾木还不知道，樱庭用的香水是什么，只是觉得很喜欢。

　　因为陌生人突如其来的动作，禾木抗拒地后退一步脱离他身体的笼罩的范围，只有手腕还被这个人的手紧紧拉住。

　　“什么？”也许是并不讨厌他，禾木只是单纯地用疑问目光询问。

　　“三川禾木？”这个人问道。

　　他认识自己，但是他是谁？

　　“我是。你是谁？”禾木问道。

　　“你可以叫我樱庭。”青年笑着说。

　　“。。。樱庭，你认识我吗？”

　　“在三川宅邸，你曾见过我。我在这里等你是想要征求意见，你待在三川家似乎不高兴，那么，你愿意来我这里吗？”

　　“什么？”禾木瞪大眼睛。

　　“我可以照顾你、给你提供优渥的生活，负责你的身体与其他方面健康，以及为你成年后的生活制定一份有保障的规划。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
　　这个人言辞典雅、庄重，虽然年龄和内容的原因让这份邀请显得很奇怪，但是可以从他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能感受到认真和郑重。

　　以至于听到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认为这是一个笑话，而是去考虑他的言语。
　　也因此，这个被邀请的目标——禾木成功地受到了惊吓。

　　“诶？”禾木不能理解，眨了眨眼睛看着面前这个陌生人。

　　“没有心理医生，会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不会有人干涉你的意愿，你只是多了一份联系，与另一个人之间，类似兄弟之间、或者把我当作长辈，都可以。”那个人蓝色的眼睛如同映着晴空的海面。

　　少年惊愕的灰色眼睛如同幼鹿，干净带着不知所措，以及。。显而易见的意动。

　　不需要语言，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就仿佛在交谈。

　　樱庭微笑着，言语温和，声音中带着一种天生的包容与真诚，虽然还未成年，但是每一句话都很有力量，“我不是一个难以相处的人，偶尔会忙碌，但是会关心你，给予你充分地关注。或许这样说不太值得信赖，但是你会是我的责任。”

　　禾木渐渐安静下来，专注地听着。

　　“你愿意的话，我会尽快拜访三川家。”樱庭神情自然而雍容，举手投足间有着天生的高贵，“不需要太快作出决定，也不用苦恼，有一天你相信我了，告诉我。”

　　“为什么会想养我？你。。。是我的亲戚吗？”禾木只能想到这个，不然一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要抚养另一个人。而且他去过三川家的宅邸，一定是有关系的人。

　　樱庭缓缓摇头，没有欺骗他，无比诚实：“在血缘上，我们没有任何联系。”

　　不是亲戚，禾木悄悄松了一口气。
　　但是这样的话，也太奇怪，太突然了。面前的人不是能被轻易忘记的，很快从记忆的角落里，禾木翻出来来在几个月前确实在三川家看到过他，那一刻受到的冲击，禾木心有余悸，但是仅凭借那一面就会作出收养自己的决定了吗？

　　从理智上来说，这种情况一点都不合理。但是。。。禾木看着面前的人，他没有欺骗或者是愚弄自己的意思。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

　　禾木很想问，那为什么你会想要收养我？但是他收紧了拳头，心跳变得越来越快，他充满了疑惑，却不敢问出来。
　　就像是摸黑走在洞穴中的人，本以为没有生路，现在他却看到了一个有着亮光的出口。

　　他害怕，很害怕，过多的犹疑会让眼前的这个人收回他的邀请。
　　然后他会失去离开的机会。

　　虽然收养这件事情很奇怪，他完全不能理解 ，甚至面前的这个人完全是一个陌生人，他只知道他的名字，其他什么都不了解。

　　但是，但是没关系。

　　不能确定的未来都无所谓。
　　只要现在能够离开，有一个人伸出手，拉住他，然后把他拽离现在的世界，什么都可以。
　　这个‘收养征询’就像是一个信号一样，是他无处可逃、无处可去的现在，唯一能够伸手碰到的希望。

　　而且这个人身上的陌生与血缘上的毫无干系，反而让禾木感到放松和安心。而看他身后的阵仗，似乎也不是需要期盼一个微不足道的自己？

　　尽管还有疑惑，但是。。。没有犹豫的，禾木一把握住樱庭抓着他手臂的手，手指插入那个人掌心紧紧握住，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一截浮木。
　　他抬起头，用带着期望与简单近似纯粹的目光注视着樱庭，说：“我想要离开三川家，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和你一起生活。”

　　樱庭握紧细瘦的手，低头从眼睛到嘴唇，溢满了笑容。“好。”

　　“走吧。”樱庭往车上走，禾木被他紧紧拉着，朝着停靠在那里的车走去。

　　直到坐上车，靠在这个人旁边，禾木还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像是第一次见到‘神明们’的时候，懵懵懂懂的踏入另一个世界，偏离了原来的生活。

　　禾木打开车窗回头望：看着司机和保护他的人都被远远地扔在身后。在他们面前停了一辆车，几个穿着西装的人拦在面前并说着些什么。

　　风猛烈吹动头发，禾木眼睛一眨不眨的执着注视着后面，仿佛在坐上这辆车的时候，身上缠绕的透明线一根根断裂，消散在肆意的风中。
　　突然，温热的手捂住他的眼睛和额头。
　　“风太大了吗？眼睛疼吗？”

　　禾木注意力转移，转过头看向手的主人，然后才发现樱庭的手心和自己的脸上湿漉漉。
　　不知道什么时候脸上都是泪水。

　　禾木脸一瞬间涨红，他上半身努力往后面仰，让自己脸远离，“抱歉”，他擦着眼泪，一边不好意思地道歉。才第二次接触就留下这么不好的印象，他懊恼地想。
　　樱庭不在意，拿出手帕擦干净手指。

　　“真爱哭，平时也这样吗？”手指亲昵撩动了下禾木垂下的头发，他侧着身体，专注地看着他开着玩笑，然后看到少年更加拘束，于是不再靠近，他转过身打开全息电脑说：“不用担心，休息一会儿吧，我会处理好。”

　　禾木眨了眨眼，关上窗户。
　　以后就要和身边这个人一起生活了啊。他突然真切意识到。

　　*****

　　禾木没想到自己会睡着，也许是车里面太安静的原因了。
　　他蹭了蹭身上的毯子，然后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整个人占据了整个车座。在他的对面，樱庭耳朵上带着什么对屏幕说话，但是声音一点都没有传过来。

　　他看起来也就和哥哥差不多大，但是举止什么完全像一个大人了，禾木心想，无论是突然和自己说话，还是能够解决一切麻烦的沉着。
　　然后就是幼稚的自己，
　　现在想起来，禾木还觉得不可思议，就跟着一个陌生人走了。

　　“醒了？”樱庭关上耳朵上通讯器对看着这里的少年问。“你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想回三川家和家人告别吗？”

　　“诶？”禾木真的要为他的行动力惊讶了，自从遇到这个人开始，他的思维就一直跳跃的，就像水面上的鱼一样噼里啪啦。

　　“不想去的话，我们现在转头，让他们把你的行李送过来也可以。”

　　“不，我想回去，和父亲、母亲说清楚。”虽然为难，但是就这样什么都不说就跟着别人走了，似乎太不负责任了，也许要和哥哥他们见一面。也许要面对母亲的责问，但是......的确是自己选择了离开的。

　　即使被责怪，也是很正常的。

　　“嗯，这个看起来对你来说不容易。”樱庭说道。手指在禾木的眉心点了一下，“你很苦恼的样子，很有负罪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