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春事》玉知

14、第十四章

　　“这是检测报告。”医生将东西递给面前一脸紧张的女子。

　　千风夫人飞快的撕开封条，一页一页地往后翻。

　　医生叹了口气，走到一边从口袋里拿出糖吃，最近他的压力越来越大了，他透过透明的玻璃看着里面坐着的清瘦少年，心里复杂。

　　里面的少年比上次看到的瘦多了。

　　灰色眼中的神气消失，被一种无力覆盖着。如同贫瘠的雪原，一点点的失去着生机。

　　这件事如果被三川家族知道的话，自己一定会付出沉重的代价。医生又拿了一颗糖，放在嘴里咀嚼着，他已经被千风夫人拉到这个麻烦里面来了，即使现在撒手不干，也不会有好下场。只会让死刑来的更早。
　　医生嘴巴发苦。
　　唯一让他不能明白的是，三川少爷为什么这么听话，任由夫人发了疯一样的对他作出过分的事。

　　“还是0.为什么？”千风夫人喃喃自语，“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错。”

　　“夫人，机器的准确率已经很高了。”医生劝说道。他皱着眉，几乎觉得千风夫人是不是有着某种精神上的疾病，比如执着的给自己的孩子安上某种不存在的妖怪血统什么的。但是出于对三川家的敬意以及一种对危机的预感，他停止了自己的猜测。

　　“一定是检验出了错误，能找到更精确的机器吗？”

　　医生作出了一个摇头的姿势，“夫人，如果要更精确的机器，就会触犯现有的法律，一定会被查到的。”医生补充了一句，“没有人能够逃脱。”

　　是的，在现在的社会下，一旦犯罪，就会被发现，国家的所有人民都知道这一点。

　　千风夫人捏着纸张，良久，她抬起头，“最后一次。”

　　“您说什么？”

　　她以贵族的语气，命令医生，“再做一次检查。”

　　“不，我拒绝，您是想毁了您的孩子。一旦被您的家族发现，我一定会被杀了的。”医生立刻摇头。事实上，能够进行到这一步，让三川家的孩子接受了多次试验，已经是奇迹了。

　　谁想到，三川家竟然对家庭成员的情况忽视到这种地步，谁想到会有这样的一位母亲。

　　“按我说的做。我会控制事态，没有人会发现。否则。。。。”千风夫人难得的表现出强硬的姿态。她握有让这个医生现在就付出代价的权力。

　　一定是疯了，这个世界。

　　医生为少爷穿上束缚带，心想。

　　“抱歉，少爷。”在开动机器前，医生低声忏悔道。

　　这一次机器里没有任何声音。像是一个巨大的雪洞，里面埋葬着尸体。

　　滴。在机器停止的一瞬间，千风夫人身体前倾，脸色苍白想要查看孩子的情况。

　　慢慢的，少年被机器“吐”出来。皮肤上红痕遍布，那是在束缚带下剧烈挣扎的痕迹，但是全程中他却不发一声。那双一直明亮澄澈的灰色眼睛看着上方。如蒙尘的玻璃珠。失去了意识。

　　医生为他解下束缚带。为他在皮肤上喷洒药剂，那是能够让身体表面伤痕迅速消退的药物。在一切处理好之后，少年动作僵硬的坐在机器台上，指甲无意识的紧紧扣着边缘。

　　“禾木。”千风夫人流着泪拥抱他。

　　这一次，不再是孩子每一次痛苦后对她的动作温驯的配合与忍耐。他摇摇欲坠，用尽全力后仰，避开了她的身体，甚至是拒绝她靠过来的温度。

　　“禾木？”母亲不解，下意识的呼唤道。她想要碰触他。安慰他。

　　少年避开她的动作。

　　千风夫人动作一顿，她露出受伤的表情，然而那个孩子他目光暗淡，看不见一切对他的怨责。母子就这样僵持着。

　　“夫人，先回去吧，少爷需要好好休息，报告我下次会通知您过来拿。”医生尴尬地劝说。

　　“好。”发现自己在外面已经太狼狈了，千风夫人点头，走出了几步，回头复杂地说：“母亲带你回家，禾木。”

　　*******

　　三川修因为学校集体活动的原因，半个月没有回来，等到他看到医生定期发来的体检报告的时候，立刻从学校请假回了家。

　　“怎么了？”一进门，三川修就察觉到家里的气氛怪异，管家和侍从们忧心忡忡。

　　“禾木少爷不愿意见夫人，先生很生气。”管家陈述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因为什么？”他停下来。

　　“原因并不清楚。夫人很伤心。”

　　“我先去看看母亲。”三川修调转了方向，朝着千风夫人的处所走去。
　　。。。。。
　　。。。。。
　　等从母亲住处出来，三川修回到房间换了衣服，在屋子里思考了一会儿，才又去了不远处弟弟的房间。
　　少年靠着门坐在外面，灰色的头发在风中飘动。

　　“禾木？哥哥回来了。”他在背后轻轻道。

　　少年转过头，苍白消瘦的面容上，一双淡灰色的眼睛沉默无言。

　　即使收到了体检报告，但是见到这样的禾木，他还是难以置信。

　　“哥哥？”他听到少年声音很轻地说。

　　苛责的话已经不忍说出口了。三川修坐在禾木身边，眼底发热。
　　他陪着坐了良久，三川修不知道能和这样的弟弟说什么了。直到到了晚餐的时候，三川修轻轻抱着少年骨头凸起的肩膀，道：“走吧，哥哥带你去给母亲道歉。”

　　禾木不动，他看了三川修一眼，然后目光移到远方，他声音细微带着颤抖：“对不起，哥哥，我没有力气了。”

　　自己被拒绝了。三川修看到弟弟难过的神情，不忍心再强迫他。他想起了家庭医生下达的结论：可能是心理原因导致。他心中难过，的确，母亲说的是对的。

　　三川修尽力安抚少年，语调变得柔和：“好，不想去就不去，母亲会原谅禾木的，你是他的孩子啊。”

　　“禾木只是生病了，哥哥会给禾木找最好的心理医生，康复了就好了。”

　　少年眼底剧烈颤抖，他摇头认真道：“不，哥哥，我没有病。”

　　“只是普通的检查，像家庭医生一样，相信哥哥。”三川修这样安慰他。

　　*******

　　“少爷，您要出去吗？”

　　“去冢治老师那里。”

　　冢治宅。

　　“冢治大人暂时不在，少爷请您稍等一下。”

　　“没关系。”

　　静室里，少年跪坐在蒲团上。

　　这里静悄悄的，没有人来打扰，不会有人进来，更不会有人一直看着他。

　　禾木跪坐着，额头慢慢贴着地面。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感到脸颊湿润，眼睛承接不了的液体纷纷落下来。

　　“呜。”

　　从抽噎，到完全的放开。在这个没有人会到达的静室里，他不用忍着，可以大声的哭。把那些快要压垮，摧毁他的东西表达出来。

　　他很疼。

　　忍耐得太累了。

　　幸好他还可以哭出来，那些疼痛可以随着哭声被传达，不再期待被安慰，被保护。不再会有人扶起他，支撑他，但是那些痛已经忍不住了。

　　为什么人类会哭？为了传达，为了发泄，还是为了自我治愈？
　　禾木没有想过。

　　他只能本能的，抓住一个难得的机会倾泻出来。就像是一只鱼短暂的重到水里。

　　禾木垂头呼吸急促，哽咽着。

　　他，想回良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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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室外，一个人不走，所有人都能陪着。

　　冢治叹了口气，心想：这都是什么癖好。

　　一个学生喜欢到自己这里哭，还哭得特别凄惨。

　　另一个不算学生的人在别人哭的时候，不仅没有按照礼节避开，从头听到了尾，而且似乎还在走神。

　　在里面声音停歇了的时候，门外的人终于回过神，转身往回走，身后跟着的一堆人也被带走了。冢治摇摇头，跟着那个人离开，里面的三川少爷还是先让他平复一会儿。

　　跟上那个人，冢治听见他对侍从吩咐道：“准备热水、毛巾，过十分钟送进去。”
　　侍从退下。

　　看见冢治，他问道：“里面是三川家的孩子。”虽似疑问更是肯定。

　　冢治笑，“三川家今天联系我，说他们家少爷心理似乎有点问题，所以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嗯。”

　　“您觉得呢？”冢治清明的眼中表露一种意思：我是因为你才收的学生，现在你是什么意见。

　　“很可怜。”他道。

　　“从下个月开始，您就要常住在京都中心？”

　　“嗯。”

　　他们进入另一处茶室，冢治为他烹茶。

　　“是时，希望您不要责怪我常来打扰。”

　　冢治奉茶，觉得受宠若惊，连声道：“怎敢。”虽然占了他的老师名分，然而更类似于雇佣关系而不是建立更紧密的联系。这位的身份也不可能轻易与人维持私人方面的交情。

　　冢治心里想着。
　　然后就注意到面前的人脸微侧开，视线落在外面。

　　青年人难得好奇，顺着他的眼神的延伸看过去。

　　五月，京都的天蓝的摄人。在冢治的庭院里树木绿意渐浓。温热的阳光下，白色和服的孩子从树下走过，宽大的衣袖偶尔从绿荫中露出一点。
　　灰色的柔软的头发在光线下如同银色的亮丝。

　　“是那个孩子.....”看来已经调整好心情了，他比之前瘦多了。冢治本来并不太相信学生家人的话，事实上，他不会轻易信任任何一个人言语。不过，突然间看到这个孩子，连他心里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应该让他在家里休息。

　　“让三川少爷今天先回去休息吧。”冢治和身边的人道。今天自己抽不出空，而禾木今天刚刚哭过还被发现了（侍者被吩咐送过去的热水、衣服..），想来现在应该很不好意思。

　　先让这个小孩子躲一躲吧。怀着爱护的心，冢治想着。

　　侍者离开。

　　等茶水香气散去。冢治对面的那人站起来告辞。将人送到门口，目送他坐上车被护卫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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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看得人很少啊~